2、青梅两枝戏翩翩（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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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起。
院子中间那棵大金桂新叶叠着老叶，在一片红花粉云的各色春花中青翠如云，看着尤其舒爽。
三清派门派不大，弟子门人加上奴仆杂役也就七八十人，但这住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差，三进三出，占地极广，正厅和练武场占了极大部分，居住的后院相对便小了些，却也是颇花了心思的。曲径蜿蜒，山石错落，花草繁盛，看得出素彦生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可惜早年丧妻，不然就太完美了。
素清流坐在回廊的栏杆旁，左手曲着搭在栏杆上，右手捻着一缕垂下的发丝，姿态本应是悠闲随意的。
可惜她只得十一岁，不对，她已在这里过了两个新年，第一个新年伤刚好便玩雪着了风寒，是以躺在床上过的。现如今她已是十二岁了，可身材没见多大动静，五短，是以这风流的姿态外人看来只觉得小大人一般有趣。
前世的她从未觉得日子可以这般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已是两年多，如今的她早已习惯了这里。
当初她小心翼翼地掩饰性格的转变，派里原本接触过她的人不多，况且小孩子活泼些也没人多想，是以渐渐她便不遮不掩了。
如今大概没人记得以前的她是个什么性子了。
或许是前世卧床太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健康的身子，又加上年纪的掩饰，性子便如那脱了缰的马，虽不至到处去惹祸，但还是跳脱到让某些人看不下去了。
尤其是那个素锦岚。
十四岁的孩子，老气横秋便罢了，说是自己的大哥，却半点长兄的样子也无，总是有意无意地寻她的不是。
素清流老远便看见那道身影穿过影门走了过来，不自觉地撇了撇嘴，才懒懒地起身垂着头立在原地，尽量使自己显得恭敬。
素锦岚见了她便忍不住皱了下眉。
素清流自认为表现得很是谦卑恭顺，却不知，这副懒洋洋的样子落在素锦岚眼里却是怠慢无理，很是可气。
素清流见停在眼前的脚似乎没打算移动，便抬眼瞄了瞄。
倾夜长得美，这大哥自也有一副好皮相。俊脸身长，武林佳公子一枚，可惜一脸阴柔，加之总一副阴沉的眼神...啧啧啧,她心里摇着头，嘴上不冷不热地叫了声“大哥。”
哼，素锦偏过头去“又要出门去么？你自个成天野便罢了，莫要带坏了倾夜。”
“是。”素清流面无表情只专心看着地上的青砖，应得很是恭敬。
素锦岚忍不住转头看向她，抿紧了嘴。他又不傻，以前没在意如今哪还不知这大妹对他敷衍至极。
素清流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着实惹人疑窦，刚想装出个柔顺的表情，身后便响起了一把清脆的童声。
“大哥今日不用练剑么。”
声毕，素清流便感到自己的左手被软软地牵住了。
嘴角微翘。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她早早便发现倾夜是个鬼灵精，也很护着她这个姐姐。在她和婉儿跟前纯净无害软萌萌的，一旦对上其他人便一肚子鬼精明。
“倾夜。”素锦岚变脸很快，点了点头语气放温柔“这便要去了。”说完不再废话抬腿便走，和素清流擦身而过之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凉丝丝的。
小孩子家家到底哪来这么大的仇？素清流真的很不能理解，脑海里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信息。
“清流姐姐~”
感到自己的手被晃了晃，清流看向身旁的小人。
今日倾夜梳了个利索的飞马髻，一条淡金色丝线从乌黑的发中垂下，淡青色的襦裙，外罩一件同色襦衫，襦衫领口袖口暗色锦绣滚边，暗金丝带束腰，端得是灵秀非常。
“倾夜穿什么都这么好看。”素清流上看下看，真心夸赞。她夸的真心，也知道这小人儿喜欢听这个。
果然素倾夜便笑眯了眼，她知道自己好看，也喜欢清流姐姐夸她好看，一点也不脸红。
随着眼珠一转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拉过素清流压低了声音仍掩不住兴奋：“清流姐姐，爹爹今天一早便出门去了，我们是去爬山还是去湖边抓鱼？”
素清流听了有些汗颜。
这风姿玲珑、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嫩是跟着她学野了，无怪乎素锦岚总看她不顺眼了。
素彦生平素管束得紧，不许门派中人随意走动，倾夜这么小的孩子，大哥阴阳怪气神出鬼没，唯一陪着自己的姐姐又怯弱胆小，之前出门去的机会自是寥寥可数。
自从她成了素清流，才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劳什子，两人时不时翻个墙头，上个山，下个河，捉个鸟，摸摸虾，四处乱窜了个遍。前些日子听见灶房的李婶子说近日有个戏班子要来唱大戏，早早便和倾夜合计好，就等着素彦生今日出门了。
偷出门去，外面风光更好。
春分已过，遍野青翠，处处明媚。在前些日子绵绵细雨的滋润下，路边排排野柳舒舒服服地长了开来，柔绿柔绿地枝条随风飘飘悠悠，使得人的心也跟着荡上了云霄去。
素倾夜蹦蹦跳跳，兴奋的叽叽喳喳，鸟儿也似。
素清流的兴致也来了，随手折了一段柳枝，抽去树芯便成了一个柳哨，试着吹了吹——这唯一的技艺看来并没有忘，柳哨的声音清脆悦耳。
信口吹了一首《清风》——这是前世她常听的曲子，曲调清新，宁心舒神，如今用柳哨吹来倒别有一番野趣。
“柳枝竟也能吹曲么，真好听。”倾夜两眼放着光，抢了柳哨过去，吹得面颊涨红却是半点不响。
素清流见状装模作样道：“要吹响这个需得念个咒。”
“原来如此，难怪我吹不响。”倾夜颇不服气地鼓着脸。她自小聪慧，从来没有不会的事物，不由得急道“快说念个什么咒。”
倾夜这丫头鬼精灵得很，难得能有捉弄她的时候。素清流故作正经地拿着柳枝晃了晃，清了清嗓子才慢条斯理地道“来跟着我念——醉艾宿清柳”
倾夜歪了歪头“醉艾宿清柳？”
“乖”素清流笑眯眯地点点头。
吹了吹，并不响。
倾夜皱眉：“醉艾宿清柳。”
使劲吹，还是不响。
“醉艾...”
“噗！”素清流见她神情严肃地较起了真，憋不住大笑着跑前去了。
倾夜这时哪会不知自己被捉弄了，脸便微微红了，站在原地想了一想，鼓着的脸越发得红艳欲滴起来。
清流姐姐越发坏心眼了，素倾夜恼得原地跺了跺脚，拔足追上前去。
两人追追跑跑，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远远才见着了人群。
集市果然并不大，店铺不多，且大多都是露天席地的，却有特别的热闹。加之有戏班的缘故，人尤其多，远近的男女老少都赶了来。
素清流闻到了实实在在活在人间的气味。
说起来她虽然之前活了二十郎当岁，却因为身体的原因，这种在人群中逛街的次数却是一个巴掌也数不满的，如今不免也兴奋上头了，拉紧了倾夜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倾夜好不容易逛一次集市，早便把刚刚被捉弄的事抛了开去，任由素清流牵着，左看右看眼睛都不够用。素清流见她瞧着哪个方位挪不开眼了，便同她过去一起瞧个仔细。
集市虽不大，却琳琅满目，百姓衣衫虽旧却少有补丁，表情也少有悲苦，乞丐也不大见，很有些太平盛世的样子。
对于这个时空，素清流是完全陌生的，这里并不是自己所知的任何一个历史上的朝代。
从婉儿口中得知如今所在的国家是大焱国，国号神行，皇帝姓赵名仁德。
这里的服饰大都是交领或圆领的长短常服，颇有唐宋之风，银钱和淳化元宝颇为相像，银钱上的字也是皇帝御笔亲书的御书体，素清流便从善如流当自己是在宋朝了。
素清流又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银钱，那是临行之前婉儿偷偷塞来的。素清流很是不好意思，奈何自己是没有银钱的，只好红着脸拿了。
“清流姐姐，快看快看。”倾夜双眼放光，使劲拽着她往人群里钻。
原来是一个货郎摊。
素清流笑了笑。倾夜再怎么鬼灵精，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对于这个百宝箱一样的货郎摊完全没有抵抗力。
摊上都是些不甚贵重的东西，胜在种类繁多。小到泥偶耳坠竹簪，大到摆件琴棋字画，一应俱全。
倾夜一样样拿起来细细看看，又轻轻放回原处。货郎见是两个长得好看的小孩子，乐呵呵地任由她们看，还不时给她们递这个递那个。
素清流眼见着货郎拿起了一本书，估摸着小孩子不爱看又放了回去，素清流便伸手拿了过来。
一本破旧得卷边了的书，曰《鬼神志》。
前世自己经常卧床，阅读是主要消遣，尤爱野史怪谈，这身体的前主人喜静不喜动，是以识得许多字。
书中神奇鬼怪说了一大通，颇为有趣，神神道道提到了这片大陆的由来——大炎国地处盆地，据说三万多年前此地本是汪洋一片，一日有神仙降世，裂地焚海，便成了如今这般地形了。
正看得入迷，耳听得货郎低声哼起了歌：
“今非今，昨非昨，你非你，我非我，时日何去，你我何往...”
她不由地心神恍惚起来，正待细细听去，身边人声忽地喧哗起来，远处锣鼓声响——这是戏班要开场了。
她回过了神来，再看货郎，正熟稔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仍旧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青梅两枝戏翩翩（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