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中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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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的地点选在君明本家进行，贺茂正清自然只带了他疼爱的贺茂高鸣与贺茂高则出席。
算上小辈，在场的非君明家的人员也未到三十。
由于是主场，君明分家也来了一些人。所有人员恰好被广间容纳下，阴阳道所有精英齐聚一堂，想想也是非常凄惨。
小辈在这场大佬之间的会谈中插不上话，贺茂高鸣保持正襟危坐的状态悄悄地观察着目光所及的人。
她正对面的位置正好是‘人数’众多的君明家。
君明家善于操控式神，所以部分人的身后会端坐着有人类形态的式神。
带了式神的人不算多，本家有几位，分家也有一两个。其中一个便是从贺茂家嫁过去的长女所生子女之一，君明摩耶子。
祖父虽然对他的子女很失望但也未到漠不关心的境地，故平时长女也写些家常信寄回家。贺茂高鸣曾多次从祖父口中听过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不过这些听闻中以兄长君明摩裕的事迹压倒性地多。
多得贺茂高鸣时常会忘了自己的姑姑其实还生了一个女儿。
乍一眼扫过去，君明摩耶子的确很不显眼。
但是架不住她身后还坐着一个武装怪异的式神，而且贺茂高鸣隐隐觉得这个式神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可一时之间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熟悉，贺茂高鸣完全没有怀疑可能是错觉，这是她作为占卜流派传人的基本素养。
想了半天没什么结果，贺茂高鸣就把注意力都放在聆听大佬之间激烈的争执中。
—卍—
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阴阳道和世俗的矛盾。
阴阳师最后一定会走入世俗，这是贺茂高鸣也能预见的。但是一些自持甚高的家主却还不能从尊贵的身份中走出来，贴近一般民众的生活。
但是他们不愿意和平民一样生活，就会被平民的浪潮淹没。
更何况所谓阴阳师世家实际上已经在逐代平民化。
且不提历代家主的阴阳师能力上的对比，光是后代潜能逐年劣化就已经让局面变得艰难起来。因为阴阳师能抵达的高度和他所具有的灵力潜能是完全成正比的，灵力不够的人即便再刻苦用功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现在每个流派不论本家分家之别，同一世代中灵力勉强过关的人不过十几个，其中如果能出现像贺茂高鸣和君明摩耶子这样质和量都上乘的‘天才’，那基本可以烧香告慰祖宗了。
本来家族之间从古划定的‘业务内容’和‘营业范围’也成了桎梏，和层出不穷的‘骗子’一起妨碍真正有能力的阴阳师接受委托。
说来很可笑，这些自古流传的家族远不及装模作样的假货有知名度。如果他们出来竖起招牌大声揽客，十有八九会被行人当成骗子。
在生存面前，守旧与高傲不得不妥协了下来。
—卍—
中场休息时间，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客房用膳。
离开广间之时贺茂高鸣特意注意了一下自己表妹的式神，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丁点要素能让她得出‘熟悉感’的来源。
直到视线中被挡住的部分渐渐出现在贺茂高鸣的眼前，尤其是那个式神腰间的佩戴物让她一下子想通了。
“祖父，时之政府向每个流派都递了申请吗？”
将贺茂高则支去和其他人打打交道，贺茂高鸣留在客房内向祖父问起。
“大概吧。”贺茂正清随意一答，“怎么，看见其他所谓的‘审神者’了？”
贺茂高鸣微微颔首，“是君明家的表妹。她这两日带着的式神，大约就是偷偷从本丸带出来的分灵。”
“哼，目光短浅之辈。”贺茂正清毫不掩饰他对君明摩耶子的不喜，“有那样的天分却契约这种下等的分灵，真是废物。”
被他从小带大的贺茂高鸣自然颇为赞同贺茂正清的废物理论，但是仍有一点她不能理解。
“但是这种接触高等知识的机会，君明家为什么会把名额给表妹呢？”
“这有什么，那老东西看不上分灵呗。如果不是老大家的几个废物太烦人，高则难当大任，老夫也不会将你送过去。有点资历的人都为家族现状焦头烂额，哪有空管这种东西，也就是送些小辈过去修身养性或者糊弄糊弄罢了。‘当下’都管不好，还拯救什么历史……”
贺茂正清的想法就是大多数当家家主的想法。
从时之政府那里挖技术能救阴阳道于水火吗？显然不怎么能。
每一个家族时之政府都发出邀请，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回绝，另小部分有些重视，并派出家族内的大多数人都去担任审神者。
绝大多数的家族都意思意思派遣了一两个人，贺茂家和君明家就是这样。区别仅在于贺茂家还有点‘偷技术’的想法，而君明家则完全敷衍过去。
毕竟时之政府要求一个月至少二十天在本丸内，人要是真的都投入进去，偌大的宅邸岂不变成死宅。
—卍—
把‘审神者’当作救命稻草只会让家族消亡得更快，参加会议的人都深知这一点所以默契地没有讨论时之政府的事情。
在会议的末尾，不知是哪位家主提出了成立世俗部门的建议。
到此为止贺茂高鸣就有些不懂他们都在讨论些什么了，但她听出了一个关键性的策略变革。
指定家主继任者，将其他候备人选转型为世俗中的政治界、经济界成员。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在将来毕竟会有益于阴阳道整体发展的决策，但是这需要长期的培养和努力，远水救不了近火。
能在现时筹集大量资金以维持开支的方法似乎找不到。
最后一次仅家主参加的秘密会议中，他们无奈地决定暂时依靠时之政府提供的资源。
同时他们联系上了时之政府，试图让每个月留在本丸的最低天数再降低一些。
“但是这个最低限度是为担任审神者的大人着想……”
“没有问题，我们自己会协调。”
数位巨头纷纷如此表示，被派来商谈的狐之助露出为难的神色，眼中蓝光闪烁几下便提出了新的方案：“各位不去本丸也可以，但是薪酬方面就不会像全日制那么丰厚。我们会立刻草拟出具体结算条目给各位，请稍候几日。”
时之政府那一关很快就突破了，阴阳道又能苟延残喘一些时日，但是各大家主脸上的神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靠这种方式度过难关，想来谁都没法心情舒畅。
—卍—
一场攸关阴阳道生死存亡的会议比想象中的要早了几日结束，而且会议中得出的最优方案也很有戏剧色彩。
从君明宅邸回到自己家后，贺茂正清难得轻抚了长大成人的孙女的头顶。
贺茂高鸣疑惑地看向他，“祖父？”
“贺茂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蠕动着嘴唇，她想问高则弟弟是不是要被送去学看也看不懂的政治和经济，是不是不会像现在一样专注于阴阳术。
但贺茂高鸣最后却说出了一句——
“我明白的。”
我明白的。
这个回答中饱含了贺茂高鸣纷杂的思考得出的结果，只能‘妥协’。
只有妥协才能拯救弟弟，拯救贺茂家，拯救阴阳道。
像她本丸的近侍一样妥协。
贺茂高鸣现在有点奇妙地理解了每次宗三左文字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她自顾不暇，所以没有那种功夫去关心他们的生活，理解他们的情感。
她知道‘宗三左文字’……或者说‘义元左文字’这把刀的各种逸话，知道她本丸那个分灵想要的是什么苦恼的是什么。但是在面对宗三左文字，以及所有她知道其历史的刀剑付丧神时，贺茂高鸣总会刻意不去想那些知识。
说到底，他们也根本不是真正的那振本体。把分灵与真正的付丧神等同，是对付丧神的侮辱。
贺茂高鸣只把分灵当作是新生的低级式神看待，不想对他们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不想听他们诉说自己的喜悦与遗憾。
可是心情的共鸣让她对这一个宗三左文字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绪。
「喔，他每次都是这种情绪吗？」
淡淡的疑惑在她脑中一瞬而逝，留下了几不可见的痕迹。
—卍—
因为那三个烦人的兄长被贺茂正清塞到本丸里为家族添砖加瓦去了，贺茂高鸣不必再假借‘出国交流’的名义到国外隐藏踪迹。
不过他们因灵力不济而不得不长期驻扎本丸，贺茂高鸣可不需要在本丸待这么长时间。
“能探究到这个地步，以你的水平来说也还值得称赞了。”贺茂正清仔细看完她的禀告信，微微表示认可，“那么这几个月自学的进度怎么样？”
贺茂高鸣将自己的笔记拿出来呈给祖父，他从头至尾扫了一遍，又考教了贺茂高鸣一些问题。
结果自然是她自学得很好。
“不错。”
她还未对这句夸赞有何表示，贺茂正清就紧接着补了一句：“但是还不够。”
“高鸣，要成为家主你还远远不够。本丸那边你不用去得那么频繁了，从今天起老夫要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新的东西，即为当家主应具有的大局观和决策力。
贺茂高鸣当然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她也乐于接受祖父的亲自教导。
同时，她也知道贺茂高则不会出现在这堂课上。
她的弟弟贺茂高则虽然和她一起长大，却与她不同是个非常谦逊知礼的人。
若是他知道贺茂高鸣已经百分百被确认为下一任家主，一定会开心地对她说：“恭喜阿姐！”
然后彻夜为她制作礼物，比贺茂高鸣本人还要高兴，还要上心。
明明他们两个都对自己从小所学的阴阳术发自内心地喜爱，也都拥有不俗的资质，却偏偏降生在错误的世代。
贺茂高则的阴阳师一途，大约要中止很久了。
也许是十几年，也许是几十年，他都要为贺茂家的世俗化未来而努力，甚至比贺茂高鸣这个家主承担的还要多。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中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