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是撩不动的道长》楚征鸿

37、第三十七章

　　二人见到轩和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卫柏雅站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脸沉重，尤其是看到黎巫之后，卫柏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或许因为顾及到陛下在场，他没有多说什么。
　　黎巫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同伏宴一起向轩和行了礼，站到一旁。
　　“阿黎，”轩和的语气还是很平和，“寡人记得，你是十二岁的时候来的宫中，转眼也过去了六七年。”
　　黎巫低垂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低声应道；“是的，陛下。”
　　“时间过得真快，如今你都快和寡人一般高了，”轩和似是喟叹地说，“阿黎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黎巫犹豫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已经记不太清了。”
　　轩和突然提起黎巫小时候的事情，伏宴觉得有些异样，下意识有些为黎巫担忧，但现在也不是他该多问的时候，只能耐心等轩和戳破那层纸。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本族。”轩和又问。
　　黎巫点头；“臣来自南疆巫族，是巫族为了表明向□□臣服的虔诚之心，派臣来到这里。”
　　关于此事，伏宴也曾听轩和提起过，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看到黎巫仿佛只是提起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的表情，他忽然有些不忍。
　　明明已经看尽了世间疾苦，为何还会因为这种事触动，伏宴心中暗叹。
　　轩和点点头；“你是巫族上一任族长黎潜之子，因为黎潜早逝，你被族中长老收养，抚养到十二岁，当时我朝有意愿让整个巫族迁移到中原来，但巫族上下并不配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新任族长为了给你们族人喘息的机会，最终决定将你送来京城。”
　　“陛下重新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巫族发生了什么事吗？”黎巫问道。
　　“不，巫族这些年休养生息，与世无争，并没有什么状况发生，不过，”轩和盯着黎巫说道，“今日两仪司呈上来一份案宗，里面所阐述的崇央宫行刺一案，似乎与南疆巫族有所牵扯。”
　　“试问陛下，可有确凿证据？”黎巫问。
　　轩和笑了笑；“两仪司只是将那些刺客的身上所用的毒进行检查，与南疆惯用的毒颇有相似之处，不过真正让寡人确认的还是早年派去南疆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
　　“……”黎巫抬起头，直视天子，“陛下的意思是，您从很早开始，就在巫族安插了眼线？”
　　“要治理这么大一片疆土，光靠一个人的眼睛，是无法兼顾到方方面面的，自从巫族现世以来，世世代代便处于朝廷的监控之中，寡人也并非独一份，毕竟巫族作为上古神族的延续，影响不可小觑，”轩和坦然道，“你这样看着寡人，难道是在谴责寡人的所为，难道还在维护那些早就已经抛弃你的族人？”
　　“黎巫！”卫柏雅眼见气氛不对，连忙呵斥道，“谁许你这样看着陛下，快赔不是！”
　　“臣没有这个意思，”黎巫垂首放缓了语气，“既然陛下心中有了分明，那想必对巫族也有了安排。”
　　轩和淡了笑容；“阿黎，寡人待你可算不薄，为了不让你因为异族身份在京城中被排挤而费尽心思隐藏你的身世，你能安然活到现在，学得一身本事，寡人没少费心思，希望你不要辜负寡人的信任。”
　　“你敢发誓你对巫族刺杀之事毫不知情？”轩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已经带上了几分厉色。
　　黎巫从容应道；“臣确实对他们的计划并不知情。”
　　“那么你和巫族这些年是不是还保持往来？”轩和又问。
　　这一次黎巫并没有回答。
　　卫柏雅见状连忙上前劝道；“陛下，黎巫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他对您的忠心耿耿您不可能感受不到，他本来就是南疆的弃子，对南疆并没有多少感情，更不可能为了南疆而背叛您，行刺那日他也是奋不顾身护着您和小殿下，这些难道您都看不到吗？”
　　“在下也愿为黎小公子担保，他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即使他与南疆有联系，也必然有隐情，希望陛下三思而行。”
　　黎巫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到自己身旁的伏宴，卫柏雅与他亲厚，为他说情，他虽然心中感激但并不意外，倒是伏宴，竟会为了他正面对上还在气头上的轩和帝。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大概是怒到极致，轩和反而笑出声，“好，好，一个两个的都在为他说情，看来只有寡人是恶人了。”
　　“这些年，南疆时有书信传来，但是臣从未泄露过任何有关本朝的机密，也绝没有做过背叛陛下的事，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黎巫顿了顿，说道，“南疆是臣的家乡，巫族是臣的本族，若要臣和他们完完全全恩断义绝，恕臣直言，那是不可能的。”
　　“好个不可能，”轩和一挥袖子，“寡人这么些年终究养出了个白眼狼！”
　　“陛下……”伏宴上前一步，却被轩和抬手止住了。
　　“够了，阿瑶，你也不必在劝，寡人自有分寸，”轩和肃容，道，“黎巫，从今天开始，你不得离开两仪司半步，不得与人接触，由卫柏雅监管。至于南疆巫族，意图行刺寡人，祸乱本朝之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征伐南疆势在必行，等解决了南疆之事，寡人会再和你清算。”
　　无意碰擦到身旁的黎巫的手背，伏宴才发现他的手指异常冰冷。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要如何处置臣，臣都无话可说，但是巫族多为老幼妇孺，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该因此受到牵连。”黎巫毫不犹豫跪下来恳求道。
　　“黎巫，”轩和叹了一声，勾起他的下巴，低声道，“你可知道，寡人已经算是格外开恩，若非前朝株连九族之刑罚已经废止，因为此事死的人会更多，你得庆幸那日你救下了我和信乐。”
　　一缕凌乱的额发落下，遮挡住黎巫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轩和直起身道；“寡人想做贤明之主，可惜你的族人太不安分，他们也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轩和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卫柏雅脱力地扶住了额头，他没有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巫族的事情。”黎巫的声音有些发干，他问的是卫柏雅。
　　卫柏雅点点头，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黎巫来历的人；“自从我发现巫族的嫌疑以后，便放慢了调查进度，私底下派人暗查，可是算漏了陛下的暗探这一关，没有及时将此事告诉你，也是我的失误。”
　　“这怎么能怪你。”黎巫有些费力地站起来，不下心扯到了旧伤，眼冒金星，差点歪倒，却被人轻轻扶住了。
　　见扶着他的人是伏宴，不知为何，黎巫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你也是为了我着想，不过拖延是没有用的，巫族急于求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迟早会被抓到把柄，这次陛下当真不会放过巫族了。”
　　“你……”卫柏雅皱眉道，“我看陛下似乎并没有打算重罚你，你可别想不开，为了巫族和陛下对上。”
　　“我才没那么蠢，”黎巫按着微微抽痛的伤处说道，“走吧，不是要关我禁闭吗？”
　　卫柏雅真是被黎巫打败了，刚才明明还为了替巫族求情而和陛下硬碰硬，现在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跟着卫柏雅往外走到一半，黎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伏宴。
　　“……”憋了半天，黎巫终于憋出了一句，“谢谢你，如果这次我……”
　　伏宴耐心等黎巫把话说完。
　　然而黎巫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剩下的话，拽了一把卫柏雅就走了。
　　等到二人走出大老远，伏宴还能听见卫柏雅的声音；“你刚才在和道长说什么，是在交代后事吗？”
　　以及黎巫恼羞成怒的一句；“闭嘴！”

　　两仪司的人并不知道那一日陛下将两位大人传到宫中去说了些什么，他们只知道从宫中回来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到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小公子，连卫统领都鲜少露面了，只有扫除的人偶尔会看到他在小公子的院门外走来走去，一脸焦躁。
　　没过几日，卫柏雅找到了轩和帝派来驻守在黎巫住处的守卫；“明天便是陛下派往巫族的军队动身的日子，那小子鬼得很，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人了，若是看丢了他，陛下追究起来咱们都难逃其责。”
　　“说的是。”几人纷纷点头应允。
　　叮嘱完几人，卫柏雅看着黎巫房中的烛火在窗纸上映出的飘忽影子，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这小子不要想不开，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

　　京城广定门。
　　进出城的人来来往往，男女老幼，进城做生意的，探亲的，游学的无所不包，每个进出的人都会受到城门守卫的严苛把关，稍微露出点紧张的神色就被拖到一边细查。
　　“这几日进出城门盘查得更严了，”坐在茶寮里的一个生意人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么紧张。”
　　“嗨呀，”茶寮老板笑道，“咱们小老百姓老实本分，又不干犯法的勾当，怎么也轮不到咱么操心呐，来，您的茶来了，慢用，哎，这位小公子面生啊，不是本地人吧？”
　　“一壶碧青竹。”少年压着声音递给老板一点散钱。
　　老板颠了颠铜钱，笑逐颜开；“好嘞，小公子您先坐着，茶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