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丹青著明誓》高手晚到

2、学校的新闻

　　过年的这几天，欧阳公馆里显得格外的冷清和寂寥，像是憋足了劲儿，让这个年快点过去才能松一口气似的。

　　初五的上午，欧阳太太的娘家人约着来打麻将，一块来的还有二姨家的表哥王寒表妹王娟，三姨家的双胞胎表弟赵平旭赵平日，大姨家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已经搬到乡下老宅里去了，很少走动了。

　　欧阳笑自小比较孤僻自傲，看过不少书，做事说话也慢条斯理的，自认比表亲几个兄弟姐妹都有涵养，素来不喜欢他们叽叽喳喳脑筋多而不正的，很少跟他们一块玩。

　　欧阳太太觉得自己是几个娘家亲戚中嫁的最好的，从来不会为了米价、煤价发愁，也懒得和这些姊妹们聊天，即使在牌桌上，她们聊的也多半是世道艰难，家长里短，欧阳太太是很不屑的。

　　打牌三缺一，欧阳太太打电话把自己的朋友孙太太请来。

　　孙太太的儿子也跟了一块来了，他和欧阳笑还王寒、赵平旭赵平日都是一个学校的，也算是熟悉，大家年龄也都差不多，一年里生的，过着年凑上块不但显得齐整，也更热络了似的。

　　王寒打发他上初中的妹妹去牌桌上看人打牌，因为他兜里偷偷带着一包烟，便一只手在黑色半呢子大衣口袋外面敲了敲，递个眼色给其他几个人，赵家兄弟俩很快会意。

　　孙楠清用一根手指头勾着王寒大衣口袋，压低了眼皮往里面看了看。欧阳笑淡淡的看着孙楠清，心里不怎么喜欢他那副做作的样子——他的鼻子尖尖的很秀气，就连脸、眼睛、嘴巴都是尖的，像是全都撅着撒娇似的。这里唯一的女孩子王娟还太小，其他的要么是丫头们，要么是太太们，要么是一群男孩子，他还这个样子，像是欲求不满的小女孩是的。

　　王寒一把抓住了孙楠请还没收回去的手，赵平旭坐在他们两个对面的茶几上嗑瓜子，正好把他们两个的小动作遮住了，打牌的太太们是看不见的。

　　孙楠请红了脸，把手使劲一抽，没抽出来，便再一抽，低了头笑骂道“你要死了——你干什么？都看着呢！”

　　赵家兄弟只是边看边笑，欧阳笑歪在沙发上喝滚烫的黑咖啡，并不理他们。

　　“阿笑，上你屋子里坐坐去？”赵平旭问。

　　欧阳笑无可无不可的把杯子放回茶几上，站起来带头去自己卧室里。

　　“一会别忘了把茶点送上去。”赵平日走在最后面，嘱咐过来收拾茶几的秋絮。

　　秋絮一张白里透红的圆圆的脸，像是雪团子上被小孩子淘气的画上了两圈胭脂，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我见犹怜的，赵平旭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欧阳笑的卧室朝阳，在三层公馆的第二层，冬暖夏凉。

　　卧室里生着火盆子，王寒抽出火柴在火盆子里点燃，几个人轮流点上烟。

　　秋絮分两趟端来茶水、咖啡、点心，欧阳笑让她再给火盆子添些碳。孙楠请歪在床头上，背后倚着靠枕翻看报纸，王寒躺在他身边，一只胳膊支撑着上半身，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火盆子。

　　现在煤碳价贵的不像话，可是刚才他们在楼下待了那么长时间上来时，火盆子还是燃得旺旺的，也不用灰先盖上，这欧阳公馆看来还真是钱多的怕人。

　　王寒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向手里的水晶烟灰缸里弹弹烟灰。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学校里教国文的焦教授，他女儿跟人好上了，还弄大了肚子。”赵平旭继续嗑瓜子，时不时的伸出一双细长的手在火盆子上烤着，瓜子皮也扔在碳火上，冒着烟。

　　“真的？——谁说的？”王寒吃惊的问，手里的烟灰差点抖到床单上。

　　孙楠清也放下报纸，那一脸惊讶的表情不像是从脸皮子底下透出来的，倒像是用油画颜料画上去的一般，既虚假又惊悚。

　　“怎么？你们不知道？”赵平旭和赵平日对望一眼，甚是得意的故意反问。赵家两兄弟的爸爸在是他们那所大学的副校长，关于焦教授的新闻学校里封锁的密不透风，他们是无意中听赵副校长在自家书房里打电话时说起的，也没听的十分真切，不过八九不离十，哥俩把一些片段拼凑起来倒是得到了一个完整的新闻。

　　“我还纳闷焦曼婷怎么突然就退学了呢！原来这里面有新闻啊——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学校是怎么知道她怀孕的？”

　　“和焦曼婷相好的的那个男的是有老婆的，他老婆去校长办公室闹来着，被校长给压下去了，然后悄悄的让焦曼婷退学，焦教授因为这个事儿觉得太没有面子，就辞职了。”

　　欧阳笑脑子里浮现出焦曼婷那张饱满的圆脸，尖下巴，鼻子圆圆的往上翘着，跳起来，那双眼睛就像池塘里清清的水，随时都能流下泪来一样。

　　她是学校的数一数二的美女，性格开朗活泼，她从小收到的情书摞起来比用过的课本还高。

　　欧阳笑没有给她写过情书，但是梦里不止一次梦到过她。有时候躺在床上看书看累了，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浮现出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就像是一颗可口的水晶糖，含着入睡梦都是甜的。

　　他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女孩子是怎么怀上有夫之妇的孩子的，她怎么就怀上有夫之妇的孩子了呢？欧阳笑皱着眉，努力的去想象着，想着想着眸子里变得冷嗖嗖的，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狂热，继续听着焦曼婷和焦教授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