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马戏团的黑夜》期廿

40、第四十章

　　这件事的了解告一段落，方未艾食不知味地吃着饭，琢磨着自己的感想，说是恨他们当年从中作梗吧，也谈不上，顶多是有点生气，她理智分析了一波，毕竟她哥和爸的出发点还是为她着想，当然姑且先不论这着想对她来讲到底是好是坏。而且与纪憬分开这么久感情约莫也是淡了，心底除了最初始的震动倒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看到纪憬已经是好好地又出现在她面前，想来并没有在受太多牢狱之苦，下意识地放下心来。
　　那么如此推来就又浮现了一个新问题，达莉娅到底在这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
　　当时纪憬是真的对她放弃了转而选择了达莉娅，还是只是人已身在监狱无法出来履行与她的诺言所以假装移情达莉娅故意把达莉娅推出来赶走她？
　　如果是后者，那是不是说明有可能现在他和达莉娅并不是一对？
　　如果以上猜测又属实，那是不是又说明，她和纪憬还······有希望？
　　方未艾越想越乱，顶着乱糟糟的脑回路，最后连怎么吃完饭回到公寓的都不知道。
　　从吃完饭回到公寓，半天的时间，方未艾纠结来纠结去还是觉得应该去主动见纪憬一面。
　　毕竟之前不知内情她还对他乱发脾气把他赶走，到现在三天了他就住在楼上也没再来找过她，而她是把他赶走当天夜里就发觉不对劲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忆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最终脑海中定格在那天程草把她推下去后她们的对话。
　　那天她问程草“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而程草则是反问她一句“你居然还不知道？”，后来程草将要说出下面的话时被匆匆忙忙出现的司嘉打断了，再问程草到底什么原因时程草似乎顾忌着司嘉没有说出口。
　　现在想来，司嘉那时候出现得可真巧啊，可是这世上真正巧合并不多，更多的是人为巧合，于是方未艾就起了怀疑，如果说是司嘉在进入楼梯口前就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故意在那一刻摁响了电梯呢？这么说来就是司嘉有事情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而这件事程草也知道并且也因为这件事挺恨她的。
　　方未艾又思来想去，到底是一件和什么有关的事情与程草司嘉他们都有关系？那结论只有纪憬和马戏团，这是她与程草司嘉他们的生活有的唯一交集。
　　那么又是一件怎样的和纪憬或者马戏团有关的事情，会让程草如此恨她呢？结论是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个不好的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她。
　　方未艾想到后半夜也没想出到底是因为她的什么，对纪憬或者马戏团造成了伤害，最后只能不得已猜想是不是那种小说里的俗套情节，家长反对私下会面给一笔钱把人逼走之类，遂把她的大腿哥哥楚少言拉出来套话，一套，还真是如此。
　　并且不止如此。
　　而现在知道这内情，她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了，只想着见他一面，至少关于她爸和她哥的事情和他表达一下歉意，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也不一定会稀罕她的道歉······而且如果他和达莉娅是真的情投意合在一起了，那她这样上门道歉在人眼中像是前女友求原谅的行为会不会被人打啊？
　　不会不会不会，方未艾自顾自在脸前摆手，还有他根本就没有和达莉娅在一起的可能呢不是吗？万一他真的没和达莉娅在一起呢？？万一呢？？？
　　于是数遍洗脑后的方未艾抬头挺胸去楼上敲802的门了。
　　要有节奏，要有礼貌。
　　理理领子，恩整洁的。
　　抬起手臂，砰砰砰三下。
　　没动静？
　　再砰砰砰三下。
　　吧嗒，门开的声音。
　　方未艾抬头一僵，门内站着的女人倩影很是熟悉，刚刚还在脑海中过了千百遍。
　　女人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看着方未艾惊讶了一瞬：“噫？你是······不良少女？”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方未艾其实是很想转头就走的。
　　看看这天色已经是黑夜了，这种时候达莉娅在他这里说明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了。
　　方未艾扶额，刚撞破了楚少言的办公室激情转脸又撞了前男友的月半好时光，她今天是不是有点印堂发黑啊？
　　见她不说话，达莉娅也不尴尬笑笑道：“你来找憬的吧？他在屋里换衣服呢，你进来等吧。”
　　方未艾呃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达莉娅亲亲热热地拉进了屋里。
　　进了屋，达莉娅十足的女主人做派：“桌上有水你先喝着坐，我去喊他。”
　　然后便见她脚步轻盈地走到一扇门前敲敲门：“憬你好了没？不良少女来看你了。”
　　门内不知具体是什么反应，方未艾坐在客厅只听到模糊的一声：“就来。”
　　不一会儿果然就见纪憬西装革履地从里屋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单手扣着手腕的纽扣，目光却是直直地看向她。
　　方未艾被看得一愣，然后掩饰地垂下眼睫，不与他对视。
　　达莉娅迎了上去，接过纪憬手里的纽扣道：“还是我来吧。”
　　三两下扣好，达莉娅走远两步点着下巴围着纪憬转了几圈点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尺寸买的刚刚好，显得你高头大马很帅气喔憬。”
　　纪憬面色淡淡地纠正：“我觉得你用仪表堂堂这样的成语来形容会更合适一些。”
　　达莉娅疑惑：“有差别吗？”
　　“······”
　　“那个······”一直坐在一边当空气的方未艾突然站起来，“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呃······下次有机会再聊，再见！”
　　说完快走到门边开了门就跑了出去，她受不了，她不想听，她想走，她想逃。
　　原来自以为的感情淡了都是自以为，都是没看到，等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甜甜蜜蜜说笑，看到他穿上别的女人知心为他买来的衣服，看到别的女人为他扣上袖扣系正领带，是那么难以承受。
　　唔，不得不说，还挺难过的。
　　方未艾回到自己家中，靠在沙发上不自觉捏了捏拳头，哼，再也不要去见他了，这个混蛋！
　　而楼上纪憬家里——
　　达莉娅臂间搭着纪憬刚换下来的礼服，拿起沙发上一个袋子装好，转脸看到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男人微蹙着眉，少见地在无奈烦恼些什么。
　　达莉娅看着有趣，索性也往沙发上一坐：“憬，真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拿下一个区区的不良少女。”
　　纪憬微蹙着的眉皱得更深了：“我没想拿下她。”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达莉娅优雅地叠起双腿，“天知道，你现在就是一脸标准的女朋友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哄求告知的表情。”
　　纪憬抬眉眸色淡淡看向她：“你这口网络语学得倒是比成语精准多了。”
　　“ouhoho，过奖过奖，来和我说说我给你解释解释，就当是你愿意给我当伴郎的回礼。”
　　纪憬收回目光，当真沉着地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她好像在躲着我，不愿意再与我交流，我可以理解有一部分是我两年前不告而别的原因，但应该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我说不清是什么，但可以感觉得到她很生气，很······莫名的生气，这种莫名生气在刚刚看到她时可以尤为明显地感觉到。”
　　达莉娅接：“就好像是你是一个劈了腿的渣男那种又醋又恨又绿的生气？”
　　纪憬回味了一下颔首道：“好像是。”
　　达莉娅抑制不住地想要狂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纪憬斜睨着达莉娅那副想笑又极力忍住的表情：“？”
　　“你记不记得两年前因为她临近高考还在不断地在找你，有次我去探监时你让我帮忙告诉她一声你不会回去了让她别找了？”
　　纪憬回想了一下：“恩，记得。”
　　“当时我为了断她的念想，就告诉她说你不再喜欢她了，不要她了，在国外时就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并且还拿了你的内裤和各种贴身物作证据，她心女死货，就信了。”
　　是心如死灰·····算了，听到还有这么一段隐藏情节，纪憬已经不想纠正了。
　　“就算是当时还没信，你这么久没有消息，刚刚又见到我半夜在你家，她不信也得信了，所以你觉得她生的莫名其妙的气，就是因为我啊，她在吃我的醋啊ouhohohoho。”
　　达莉娅笑完才发觉身边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气氛很是阴沉，她不自在地撩了撩金发后知后觉地吞了吞口水，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得太跳了······这可是纪憬啊·····
　　前两天她还接到司嘉打来诉苦的电话，说是他最近干了件大错事惹到纪憬了。
　　司嘉当时还奇怪纪憬这次怎么这么安静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了他，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存coffee营业进账那张银行卡的转账信息，他方才想起coffee开店初始憬是资助了二成资金的，为了回报憬他把存coffee进账的银行卡和密码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统统给了憬，而这世上后来兴起一个叫支付宝和网银的东西，基本没用到银行卡的地方，这件事他也就慢慢给淡忘了，相安无事这么久，没想到在这里被憬杀了个回马枪，他收到转账信息后连零都没数连忙去查余额，看着屏幕上的余额7.08 痛哭流涕。
　　但痛哭流涕归痛哭流涕，他也只敢给达莉娅打打电话哭诉一下，是决计不敢去找纪憬要钱的。
　　而达莉娅今天这行为明显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啊，努力忽视纪憬冰冷的面色，达莉娅打个哈哈站起来：“哈哈，天色不早了，大柱要找我了，我回去了哈哈哈哈。”
　　刚转过身就听到坐着的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你的伴郎另择人选吧。”
　　达莉娅猛转回身：“别呀，还有谁能比你更撑场面，大柱身边人不够，你和司嘉妥妥的，我们之前都讲好了的。”
　　纪憬看都不看她，薄唇轻启刻薄地丢了两个字：“不去。”
　　“别别别，我错了啊憬，我不幸灾乐祸了，不笑了，”达莉娅罕见地说对了一个成语，转而她眼珠一转道：“这样啊这样，你看我还缺个伴娘，你拿这个为理由去找不良少女说一说，参加我的婚礼澄清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问题不是就都解决了么。”
　　纪憬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达莉娅扬眉“恩？”了一声，意思是您看这法儿成不成？
　　纪憬眸间的冰冷渐渐褪下，不一会儿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传来：“成交。”
　　“OKOK，那这伴郎礼服我先带走了，放心吧我也会把不良少女的礼服准备好的，你就带着她人来就成了，婚礼见喔憬。”
　　达莉娅道别，匆匆离去，生怕纪憬再反悔。
　　纪憬默然坐在沙发里想着刚从达莉娅那里了解到的女孩的心思，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觉溢起一丝笑。
　　原来是·····吃醋的生气啊。
　　这个认知倒还是挺令人·······愉悦的。
　　***
　　天色大亮，太阳在天上慢慢踱着角度，一束阳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中打进来随着太阳的角度移到床上还睡着的男人的脸上。
　　床上昨夜翻来覆去没睡好的男人不耐地皱了皱眉手臂往眼帘上一搭继续半梦半醒地睡着。
　　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外带噼里噗通散一地的声音。
　　床上的男人烦躁地翻了个身被子蒙头，静了一瞬，突然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从床上腾地坐起来仔细听了听，没听得声音又掀起被子下床跑到阳台往下探，什么也看不到便试探地喊了一声。
　　“阿兴？”
　　没有应声。
　　纪憬四处看了一圈，忽然瞥到上回方未艾家里半夜遭小偷他从窗台翻下去时系在自家阳台围栏上麻绳还老老实实系在那里。
　　正好，他利落地像上回一样把绳子在手臂上绕了两圈在围栏上一撑直接跃了出去稳稳落在楼下家的阳台上。
　　站稳了一眼就看见浴巾在身趴在地上的方未艾，周身是从桌子上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撑着半个身子仰着头似乎想说什么，只说出了一个“你”字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某人又从上面跳下来了，她惊得一怔，腾出一只手来颤抖地指向他，守着她最后的倔强把话说完：“你······不要叫我阿兴·······”
　　说完只觉得丢脸，在这等狼狈的状态下，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干脆把手收回来把脸捂上，捂结实了。
　　纪憬看到她没事微微松了口气，后才注意到眼前趴在地上的女孩还围着浴巾，立刻回身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唰的把窗帘也拉好，拉结实了。
　　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护着她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然后，甫一站起来，经历了一番跌倒折腾的脆弱浴巾终于坚持不住壮烈松挂，掉了下来。
　　刚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的方未艾呆了一下，抑制住想要尖叫一声的女性本能冲动，唰地蹲了下去手又黏回脸上。
　　虽然她有穿内裤，但她没穿胸衣啊喂！
　　随后感到浴巾披在了她的背上，把蹲着的她整个裹住。
　　她露开一指缝隙，眼睛悄咪咪看出去，眼前是同样蹲着的纪憬脸色微红看向一边，修长的手指锁紧浴巾两头把她包好，掩饰性地咳了两下：“你衣服在哪，我去拿。”
　　“·······在放内衣的柜子上面。”
　　纪憬站起来，拉开柜门，拿了衣服给她放床上：“我出去了。”
　　待方未艾穿好衣物走出房门时，纪憬已经面色如常，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下回洗澡要记得关好门窗，拉好窗帘。”
　　“哦。”方未艾脸上乖巧应着，心里却在咆哮，这个人可是刚看过自己的半果体啊！他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这么淡定啊！
　　不过，他要是一开口就急忙解释说他什么也没看到，她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纪憬看了一眼她的头发道：“过来，吹头。”
　　“哦。”
　　呜呜呜吹完头发，纪憬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道：“下次再洗澡喊我帮你。”
　　方未艾正想条件反射回答“哦”，突然回过神来，刚想反驳他就听得他又说。
　　“年后达莉娅婚礼，她还缺个伴娘，一起去吧。”
　　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刚刚想起就顺便一提。
　　方未艾：“······？？？”
　　纪憬见状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怕她听不懂，深沉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说，达莉娅的婚礼还缺个伴娘，我是伴郎，我们一起去吧。”
　　方未艾被这个信息量爆炸的消息炸得神飞九天，飞了九圈都下不来，最终神思盘盘悠悠落下来时，脑海中只回荡着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我们一起去吧。
　　就像是五月的风，六月的雨，七月的骄阳，八月的冰糕一样的自然。
　　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