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月卿华》秋茉漓月

3、第三章

　　去到忘泉须得先穿过落霞谷，裴子煜为避人耳目带着月尹溪抄了一条无人的小道。小道当中的一段虽会经过皇家猎场，但这个时辰并非狩猎的时间，应当是安全的。
　　就在他们快要出了落霞谷时，身后突兀响起一串马蹄声。
　　裴子煜大惊，拉着月尹溪便要躲进树丛，可身来人速度太快，马蹄声转眼已到了身后，有人喝到:“什么人？”
　　避无可避，二人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只见面前是三个骑着马的男子，打头的是个侍卫模样的人，身后是两名皇家的年轻公子。
　　前头那位身着藏色镶暗金边锦袍，头戴宝石金冠，目光深邃，面容冷峻，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而在他身边靠后一些的公子，身着月白锦袍，五官秀气，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裴子煜忙向来人行了礼，道：“裴子煜见过少君，见过大皇子。”
　　月尹溪的心擂鼓似的跳了起来，挑了这么偏僻的小路，却好死不死撞上了少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也跟着行了礼。
　　那冷面少君并未搭话，只点了点头。
　　而打头的那名侍卫原本冷着脸，待看清裴子煜是谁后，便赶忙下了马，抱拳道：“原来是裴小公子，卑职眼拙，冒犯了。”
　　裴子煜笑了笑：“无妨。”接着转向少君，恭敬道：“裴子煜不知少君与大皇子在此狩猎，望少君恕子煜打扰之罪。”
　　少君摆了摆手，终于开了口：“裴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裴子煜尚未接话，他的目光已落在月尹溪身上，刺的她周身一凛，“她是？”
　　“回少君，她是母亲新派的婢女，名采月。今日要跟子煜去山谷的那一头寻几味草药，再回城里给子煜的姨母送些东西。”裴子煜说着抬了抬手上的包裹示意。
　　少君听闻，对月尹溪道：“抬起头来。”
　　她只得听话抬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发现他的眸子闪了闪，便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
　　少君嘴角微微勾起，不经意道：“主子拿着包裹，奴婢却空着手，看来这包裹里的东西重要的很。”
　　月尹溪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那打头的侍卫见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裴小公子，还请打开包裹让少君查验。”说着便要上前，却被少君喝止：“不必了，回宫。”
　　说着那少君便自顾自掉了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侍卫见状忙上马跟上。
　　而原本待在少君身边的大皇子也在望了他们一眼之后，绝尘而去。

　　二人目送三匹马消失在路的那一头，便相视着长出了一口气。
　　月尹溪虚脱道：“好险。”
　　裴子煜心有余悸，道：“是啊，少君怎会在这个时辰狩猎。幸好包裹未被打开，否则我们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月尹溪点了点头，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
　　那个面容苍白的大皇子不发一语，暗暗旁观的样子，和他离开前的那一瞥一直在她心中萦绕不去。
　　于是，她急忙拉着裴子煜朝忘泉的方向快步走去。

　　由于月尹溪无法靠近忘泉，便留在入口处的洞穴等候，她想了想，随即打开衣领将脖子上的璎珞藏了进去。
　　不一会儿，裴子煜就领了个小女孩走了出来。
　　那孩子的脸圆圆的，眼睛大而有神，此时已换了万云川的服饰，看起来娇俏而灵动。
　　待她走近，月尹溪一眼便望见她戴着的东西，出了神。
　　直到听见裴子煜对那孩子说话才回过神来。
　　“哥哥带了这个姐姐来看你，你同她聊聊，好吗？”
　　那孩子的眼睛亮闪闪的望向她：“姐姐真好看，比我们清平县县主的千金还要好看。”说着轻轻扯了扯月尹溪的裙裾，艳羡道：“姐姐的裙子也好看，好像仙女的裙子一样。”
　　月尹溪突然被她逗笑了，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我叫何红药，从清平县来，姐姐你叫什么？”
　　“姐姐叫采月，是哥哥的家人。”裴子煜抢先答道。
　　月尹溪忍不住看向他，他似没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
　　何红药点了点头，说：“采月姐姐，红药想家了。这么多天见不到我，爹爹和娘亲会着急的。”说着委屈的扁起了嘴，眼中泛起泪光。
　　月尹溪心中不忍，安慰道：“哥哥和姐姐会寻找帮你回家的法子，在此之前你要好好躲着，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知道吗？”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暗暗感知，发现她的确是个没有神识的凡人，但同时，她又感到一股奇特又细微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于是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
　　“嗯！”何红药乖顺的嗅了嗅鼻子，忍住快要溢出的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月尹溪柔声道：“红药的爹爹叫什么？家里又是做什么的呢？”
　　“爹爹名叫何北川，是个巫医。我们家世代行巫，祖上出过很多很有威望的人，可是到了爷爷那一辈起，便渐渐不怎么受人拥戴了。”何红药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下头去。
　　何北川，月尹溪试图在脑中搜寻和这名字相关的任何讯息，却一无所获，这个人从未听爹爹提起过。
　　“不过爹爹说过我很有天份，也许今后勤加修炼可以重新光耀门楣。”她又抬起头信心满满道。
　　月尹溪笑着道：“嗯，红药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一定可以的。”说着目光落在那串璎珞上，探询道：“红药的璎珞看上去很是特别，听子煜哥哥说这原本是一对？”
　　何红药答道：“是的，这对璎珞是我们家的家传之宝，小时候爹爹就送了一串给我，前些年又送给了来家中做客的月伯伯。”
　　月尹溪不敢置信的张大了眼睛，急急追问：“那月伯伯长什么样，来自何处？”
　　何红药看着月尹溪的反应有些疑惑，还是乖乖答道：“爹爹非让我叫他伯伯，可他看起来明明比爹爹年轻那么多。伯伯很高，穿件象牙色的袍子，那袍子好像仙人穿的一样，上头有这样这样的花纹。伯伯每次见到我都对我笑，可一个人的时候眉头又会拧成这样。”红药边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然后他待了两天便走了。至于伯伯从哪里来，爹爹没有提起过，红药也没有问。”
　　月尹溪如遭雷击，从她那活灵活现的形容中，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的父亲。
　　难道爹爹真的去过外头，可在她印象中他明明一直好好在万云川待着。
　　接着她将领口中的璎珞取出，问道：“送给月伯伯的可是这串？”
　　何红药见状跳了起来：“就是它！它怎么会在姐姐这里？难道采月姐姐是月伯伯的女儿？”
　　月尹溪点了点头，道：“你的能给姐姐看看吗？”
　　红药想了想，毫不犹豫的取下璎珞放在月尹溪的手中。
　　月尹溪轻轻握着它，细细观察着。
　　这两串璎珞分明一样，却又有些细微的不同，那镶着石头的莲花底座，一个花瓣略微收拢，一个稍稍向外张开。
　　她的手指划过那散发着幽光的石头，轻抚着，却未发现她指尖过处，那石头里似有光华流转，顷刻间她的眼前一片雪亮，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而经过短暂的失明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洞穴。
　　那洞穴很是宽敞，内里有大片清澈湛蓝的泉水，水中散落些莹绿色的石头，正被洞顶零星投下的日光照的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