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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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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奔波多久,坐在车里左右不是,身边又是个同样高大的男人,硬邦邦的,活动的空间更是小了。赶车的车夫不时回头报备一声,掐指算来,至少赶掉了四个城镇。
此时天已大亮,文青偷看董驯,只见他依旧挺坐,侧脸线条刚毅精神,莲似的唇瓣紧紧闭上。
董驯没转头,却知道文青在打量他:“怎么,受不住了?”
文青有些尴尬,自己确实有些吃不消,胳膊小腿麻的不行。他咳嗽两声,说道:“不停下休息休息?”
“天黑前会停下来的。”董驯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青龙盒子,将其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漂亮的宫廷点心。他取出一个,把剩下的全递给文青:“喏,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虽是凉的,但文青着实饿了。就没介意太多,上手便接了过来,取出个果子,大口吃掉。陷内莲蓉甜软,完美契合了文青喜甜的习性。他忍不住伸手再抓来两个,左右一下,满足地眯起了眼。
糕点毕竟是干的,没多时便有些噎了。董驯及时递来花茶,文青不问又接来喝掉。咕噜咕噜,喉结如滚珠似的上下挪动,放下瓶时,发现男子正歪头看他。
“你还没说,究竟跟父皇讲了什么?我们这次下去,又是做什么任务?”
董驯淡淡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到了你自然懂得。”
文青又问:“......那你知道我们这次要去多久?有多少危险?”
“没有危险,尽管放心。”
文青眨巴眼睛,把盒子盖好,递还董驯:“还剩一半,留给你的。水也是。”他把瓶子放好,随便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头靠门板浅浅睡了。
天气热得宛若蒸笼,把人憋出层层湿汗。再睁眼时浑身麻木,脖子,大腿,眼睛,全是不舒服的样子。身边的董驯没了踪影,夕阳透过车厢围拢着他,热得简直要昏迷过去。
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他掀开帘子,发现面前正是一座破旧的院子。董驯从旁侧策马过来,见他醒了,就挥手吩咐下人扶他下去。
男人头戴轻纱珠冠,身穿淡蓝锦衣,背脊挺直如青松,文青竟看得有些呆滞。那人吁地一下拉住宝马,右脚一蹬便翻身下地,领着众人走入院中,见前方有个扫地老头,忙作揖道:“宋先生。”
那院中虽破败陈旧,却不沾半点灰尘,老人手脚矫健得紧,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众侍从也跟着作揖,只有文青尴尬笑笑。
“免了免了,哪有这种面子。”老人摆摆手,笑眯眯地放好扫帚,取来一些矮凳,令大伙坐下歇息。又朝董驯道:“屋内还有凉开,要喝自个拿去。前些日子下了大雨,我寻着香味上山摘菜,正好得了不少好物。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董驯接着道:“是先生厉害,一般人寻不得这贵重之物。”
老人甩手道:“哪会,说笑了,不过是个乡下老头,这都找不着,白活了。”
文青原本静静待着,见两人关系甚好,好奇问道:“您找了什么东西?”
老人想想,笑眯眯地掏出一片包裹的布包,揭开一看,里面是块黑漆漆的糊物。上面还插着几片烂叶。
有个小孩坐不住了,上前一闻,捂着鼻子大声叫道:“噫......这不是泥巴么。还参了牛粪。”
董驯怒呵:“休得对先生无理!什么泥巴,牛粪的,污秽!”
老人道:“那孩子没说错,这确实是泥巴,我从放牛人那挖回来的。”
董驯:“......”
老人露出一排碎牙,神秘兮兮道:“听说牛身有神,用牛粪抹脸能永葆青春。那婆娘岁数大了,整天瞅她我吃不下饭。”
董驯:“......”
这时门外走来个中年男子,只见他步履轻盈,如下生风,挑着两担水桶,身段却比少年灵活。没两下就把清水倒入缸中,还未停下,又担起担子走向门口。脸上同样清爽干净,竟不见汗珠痕迹。
“这是小八。我入赘的女婿。”见文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老人笑着为他介绍。那汉子见人谈他,羞涩地停下脚步,朝文青憨憨一笑。
“你是不是学过家子?看着好生厉害!”文青忍不住赞许道,也笑着回应那人。
汉子低头乐乐,再瞧文青时目中颇有笑意,他指指老人:“同老爹学过。不及他半分。”
文青崇拜地看去:“厉害厉害!”
还想多问,却被董驯挡在身前,脑壳又被戳了一下:“身上全是臭汗,先洗净再吃晚饭。”随即叫来手下,吩咐他给文青带路。
文青再多问一句:“去哪洗?这有热水么?”
本不想理他,见文青的大眼眨巴眨巴,董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前面有条小溪,你到下游洗去,洗净了再告知我们。”随后转身不再管他。
文青听老人说话全是民间趣闻,武功心德,尽是宫里学不到的东西,好奇地竖起耳朵,还要多待,却被董驯瞪了一跳,惨兮兮地转身离去。
领路的侍卫名叫林森,只比文青大了半月,打小就被领入宫中习武练刀,小小年纪就浑身精肉,个头也似董驯似的,高文青大半。
“你们常来这么?看着和那人家挺熟。”边走,文青边问。折来根小草,叼在嘴上,一摆一摆。
“从前跟董大人执行任务时曾来过此地。那时他们就很熟知了。只是那时是老人的妻子与我们见面。后来又来过一次,见到的是老人的女儿。”
文青说:“那人从前开武馆的么?女婿身手都厉害得很。”
林森回他:“这倒不懂,但他妻儿耍武同样了得。”
溪边草丛半人多高,文青背过身去脱鞋取带,转身放置衣服时,想了想,说:“这人与董驯如何认识?”
侍卫挠挠脑袋,半晌,憨憨笑道:“我也不知。董大人的事儿,哪敢多问。宫里除了皇上,就他最大。”旋即,想起什么似的,忙惶急起来:“但若公子有所吩咐,小的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青听了,摸摸鼻子笑道:“瞧把你吓的。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再说,你讲的也是实话。”
侍卫不说话,趴在草丛里。不见动静。定是吓得不轻。也不怪他,平日文青的存在感就不高。整个皇宫就皇上皇上,董驯董驯。再远些,就大皇子,二皇子的。三皇子......无人问津。
“董驯平日管你,你听他话是应该。不过问他的事更是应该。”
说完仔细地抱起干净衣物,踩着石头向溪边走去。
深秋的黄昏热后发凉,天色也如大火烧山,整个人泡在水里浑身发抖。摸上皮肤渐渐发热,洗着洗着就泡舒服了。
不稍一会儿,竟听到董驯的声音。
“你回去歇息。”
文青伸脖探望,只见草后的黑衣渐行渐远。董驯径自来到溪边,话不多说,开始宽衣解带。
“你不是要等我洗完再洗?”文青讶异道。
“等不及了,一会还要研究行程,洗完澡后赶去看看。”
从未与人共洗一浴的文青看不惯陌生躯体,面色稍红地转头不语。没一会,又忍不住回头看看。
董驯的身体很是漂亮,腰线分明,宽肩窄臀。白皙的胸膛肌理细腻。阳光照射还亮起一片光晕,看得他忍不住狂吞唾沫。
董驯却站着看他。也不入溪,打趣他道:“不知你还好这口。真不知是下去好,还是等你上来好。”
文青脸面噌地红了。忙低头拨水,语气有些急道:“你别误会。只是好奇罢了。”
董驯走到一旁坐入水中,捧起一捧清水,往身上泼去:“我知道你喜欢文理。现朝前朝也不稀奇,男子与男子的事儿,经常听说。”
文青不答。站起身取来旧衣,胡乱擦干,拿着新衣囫囵套上。
会说这话,难不成董驯喜欢女子......可文理同他又人人皆知,前些日子共食一果的印象还清晰可见。
穿好衣服丢下那人,憋着口气回到院子。此时天色渐黑,院落里侍卫纷纷赶去洗身,文青想着刚才的事情,吃不下饭,就着凉水嚼了馒头,随便收拾便回屋睡了。
夜里董驯入屋值夜,双手抱臂坐于暗处。
文青睡得稍浅,不一会便睁眼起身。他与董驯四目对视,尴尬许久开腔问道:“不休息吗,换个人来值吧。”
董驯朝前探探,衣领处竟露出大片胸脯,腰间系带也松垮垮的,似乎只穿了件平日上朝的普通官服。盘龙麒麟旋入腰间,禁欲的官服竟莫名色气。
文青脸上蓦地红了,忙转向别处,假装平静,道:“深秋夜里挺凉的,你不再多穿些?”
董驯不回话,站在暗处窸窸窣窣。文青有些好奇,偷偷将眼转了过去。这一看不得了,竟见董驯光着身子站在身后。
他赶忙抬手遮眼道:“放肆!快把衣服穿上!不然我饶不过你!”
董驯竟低低笑了,磁性的嗓音格外酥软,文青听得一阵迷糊。浑身顿时滚烫起来,又燥又渴,恨不得衣服被子统统扔掉。
恍惚间,床铺突然下沉,董驯竟爬上文青床铺。二人紧紧贴在一起,温热的呼气互相覆盖。
来不及推开,脑袋被人一把抓住,下一瞬间,唇齿便被撬开搜刮。
“唔”文青如临死的山鸡,双手双脚奋力挣扎。虽说活了十七八年,爱上文理五六年,对情情爱爱却不甚了解。实战经验少得可怜。很快,便瘫在董驯怀里,大张嘴巴任其吮吸。
可细碎的动静却没停止。原以为是董驯脱衣闹出来的,却在四面八方响个不停。
他用仅存的意识迷茫问道:“屋里的动静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
董驯十分冷静,仰躺着被他摁在身下。
文青再问:“你指的是什么声音?”
董驯眼睛突然睁大,射出的寒光莫名骇人:“你被刺杀的声音。”
文青蓦然从梦中惊醒过来,额上尽是涔涔冷汗。发觉竟是做了噩梦,身旁一切安好如初。
唯一不同的,是身下当真压了个人。
两人脑袋近乎交叠,胸膛的温热互渗肌肤。透过布料,也能察觉到双方的二弟搭在一起。
不敢迟疑,文青立马弹跳起来。他抱紧被子,活像吃亏的黄花闺女:“你进来做什么,谁许你进来的!”伸着手指微微发抖。
董驯冷冷看他,突然伸手扑来,捂住文青嘴巴,将他摁进被里:“不想死就别出声,偷偷把行囊拿来!”听听,跟山贼似的,劫色又劫财。
文青还想挣扎,却看见董驯做了个听的手势。于是屏住呼吸,真听到有小跑的声音,从屋瓦门外密集传来。
脚步声细细杂杂,听得出来人轻工了得。可房子年久失修,稀碎的屋瓦包不住声。
他连忙翻身摸到行囊,将其捞来,放在胸前准备护体。
不一会,动静声停了,房门的木栓被悄然落下。见着黑影进来,文青赶忙闭紧眼睛。
那人提刀走到床前,朝门口做个手势,立马又溜进几个,几人将刀提起,准备朝被窝刺去,哪知落刀之前倒了一半。
另一半愣了,拉下面罩悄声问道:“老大,你怎么躺下去了?”
旁边思索一下,说道:“老大是说,让我们藏起来......”
话音未落,身后寒光一闪,脖子赫然裂了大洞,啪唧一下,剩下的刺客纷纷倒地。
文青睁眼望见房里不知何时藏了自己人,忙躲在董驯身后,悄咪咪把他挡在前方。
很快屋外的刺客察觉不妙,蜂拥似的灌入屋中,一瞬间刀光相见,窗外,顶上,纷纷从天而降。来袭者颇有能耐,除了刚才的插曲,个个蒙面无声,一味旋刀进攻。
眼尖的刺客看准了文青,见他手无寸铁,被董驯护在身后,便跃出人群,一剑从后斜方刺出,突然的力量穿透了侍卫肩膀,竟将其中一人刺穿胳膊,连人带剑一并杀来。
紧急间,董驯转动剑柄,将来人挡了一到,未停歇半会,那人抽出长剑,直取文青人头。
没到过沙场怎知生死时刻,文青手忙脚乱地扑向一侧,跌出董驯两臂之远。他狠狠砸在茶桌上,肋下骤然钝痛,仿佛被人踢了一脚,双脚一软,坐到地上。
这一回刺客得了上风,趁董驯与人周旋,大喝一声:“杀太子!”便跃上半空直直劈来。
待要刺入文青心脏之时,董驯赶来单手一握,抓住了剑。他咬牙将剑移开,狠踢刺客一脚,下一瞬间,操起长剑袭入对方腹中。
“走!”见文青看傻了眼,忙扶起他,趁掩护逃入夜色。
山间还有无数黑影,密密麻麻如蚁出行,几十道细线接连村屋。“天啊,怎么逃得出去!”文青惊呼。他看见刺客乘线而来,头皮顿时麻了一半。
董驯吹声口哨,不一会,林子里跑出一群骏马。“撤!”他大吼一声,拖着文青翻身上马。将文青放行囊似的挂在马上,抽了鞭子急驰起来。
那鞭不光打在马上,还落了许多在文青肉里。疼得他哇哇大叫,神绪还没恢复,又不知前后地颠簸起来。脑袋离地只半人多高,沙子泥水全糊脸上。
屋里陆续有侍卫奔来,边杀边挡,除了少数来不及走,大多撤得七七八八。
一行人奔入山体,就着月光朝前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