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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冰雪上的重逢(三) ...

  •   未免光辉而澄净的“林真”之名遭受玷-污,她弃使之,改为自称“雪彷”。

      这一年,林真,十八,卒;雪彷,一岁,诞。

      -

      2039年初一,17岁的少年林知与他的恩人终于重逢了。

      她较于初见时更加高挑纤细,容貌更精致,轮廓更分明,透着些许成熟妩媚,但还能看出当年那个在虫口下救了他的“月神般少女”的影子。

      说起来,少年的原名并非林知,这个名字是他在33年灭顶之灾后自己重新取的,原来的名字随着家人一同死去,他以此告诫自己:这是新生,一定要好好把握。此名含义很显浅也很特殊,即——“你是林真,我知道的。”充满着一种沾沾自喜、酸涩卑微又唯美的默契。

      33年林真率兵救下了大批白鹿人,大家都很感谢她,纷纷询问其名字,她沉默好久,答道:“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以后我们多半也不会再见。”

      包括林知在内的村民都对这句话感到迷惑。是指末世纪人命薄如纸张,可能大家都活不到下次见面么?

      林真说“不会再见”有两层意思,一层如大家所猜,另一层是她往后不可能再登陆。当年她已十四岁,再过一年就到末世纪女子成年之龄,99%会被林天随意嫁给其他基地的大佬,作为生-育机器,自然不可能跑到大陆上作死。仅有1%林天死了林森死了林叶林实也死了,而她成为基地实权掌控者而继续活跃。如果她狠下心主动出击,可以此概率提升到15%~25%,但问题是当时她没有那个觉悟。

      奇妙的是,因为各种基地军事和基地政治上的原因,林真始终没有出嫁,反而获得了越来越的权柄,在十八岁的“高龄”下依旧活跃,于是本不该重逢的人重逢了。

      ‘是她!’见到林真的那一刻,林知的欣喜溢于言表,毫不掩饰。他疾速地朝着她奔了过去,完全忘记了村长赋予他的光荣而重要的任务,心里呼喊着:‘杨真!杨真!杨真!’可他却还不知道自己追寻的英雄少女杨真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继承了林真□□的虫族‘雪彷’。

      雪彷因不想再见到活跃的虫族,故而北上。潜意识里,她想要冬眠,跟其他虫族一样冬眠。睡着了,就什么烦恼了也没有了。最好是一觉不醒,这样她就不用面对从人类变成虫族的残酷事实了。可惜她的身体是耐寒的,并没有因为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而感到不适,只是紫红色的血液逐渐变冷,最后达到了足以令水结冰的温度,却没有冻结起来,继续阴冷而缓慢地流淌在血管里……

      她来到湖畔是为了猎食的,她利用风刃切割了冰面,挖出一人高的大冰块,其中冰封着一只蓝色甲壳的淡水虫族(龙虾型)——这是她今日为自己挑选的晚餐。

      原本的火之异能到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却生出了引气流为风、凝空气为刃的能力。即便没有翅膀也能离地百里、御风而行,还能肆意凝结周遭空气变成武器。目前,她能持续风行1分钟,最快飞出800米;凝大刃10妙,间隔18分钟,射程0~5米;一次性凝小刃21把,间隔9分钟,射程0~15米;凝刃范围0~200米,也就是说,对超过215米以外的人攻击无效。从能力等级上讲,她现在是个战渣五。不过冬眠期的虫子并不具备反抗能力。

      虫族、虫族,弱小的一方注定被强大的一方吞噬。

      她啃掉了这只蓝龙虾的脑袋,吸吮他它黏糊苦涩的脑髓,然后剥掉蓝汪汪的甲壳,露出鲜嫩、白皙、紧致的蛋白质,正打算大快朵颐,双目被食欲刺激得呈现出诡谲的幽紫。

      跑近的林知看到那情景,甚是惊愕的,但没有往太坏的地方想。毕竟她是那样一个美丽的人类雌性,还是传说中的英雄,一位对虫族充满憎恶的就剿杀者。望着被当作食物的虫族和漠然吃虫的雪彷,林知甚至心生崇拜。

      雪彷突然觉得龙虾淡而无味,被眼前人类散发出的鲜甜气息深深吸引。看到越来越近的人类血肉,雪彷暗暗吞了吞口水,胃部分泌大量酸液,由大脑升起食欲催促她赶快猎食。她几乎要忍不住嗷唔一口把他吃掉了,但让理智让她收起了獠牙。

      还有理智,但又不断地产生针对人肉的罪恶食欲,这才是她的悲哀。这一路上都没有虫族伤害她,甚至有不少虫族向她示好,它们示好的方式在雪彷看来奇葩而恶心——它们送来了人类,有的垂死的,有的还在挣扎,有的死得透透的还挂着冰霜显然是冷藏食品;也有送来低阶的弱质昆虫——虫族是残酷的,将弱肉强食发挥到了极致。母螳螂尚且会咬掉自己新郎的头颅,将同族惊现给高位者又有什么奇怪呢?虫族,对高位者无私奉献、待若神明。

      因为还未尝吃掉虫肉,能量不足,再加上高烧未退,雪彷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哇!”林知惊呼,想要接住她,但是距离超过了一臂,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她整个人陷落到雪里去。他赶紧跑去将她抱起来,拍掉她脸上的冰雪,意外发现她脑袋烫得惊人。他被烫得缩回了手,纳罕道:“怎么会这么烫?”“喂,你醒醒,不要睡过去啊!”林知心说糟糕,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的!这个地方太冷,我先带她回住的地方吧。

      他把她背起来,一步一步向村落的方向走去。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是为了拯救世界?我就知道……不过她怎么一个人?军队呢?士兵呢?难道全军覆没了?她这么厉害不应该啊,不过出现猪队友也不一定……林知天真地想着各种有的没的,面上时而甜蜜欣喜,时而忧愁怜惜。他始终没有意识到,这期间,人类血肉的气息一次次让雪彷短暂地醒来,横向的镰刀牙几次试图插入他的后脖颈,但都被生生忍住。

      气恼、颓废、纠结让雪彷一蹶不振,干脆软软地趴在他背上充当病号。

      不过是小半年的时间,萃取液就几乎完全改变她的身体,至于彻底剥夺她的人类之心,不过是迟早的事。

      -

      林知尽心尽力地照料雪彷,向村长要来了退烧药和维生素片、一小片青霉素吊瓶,这些东西在末世纪也是最为珍贵的物资。但为了报恩,林知豁出去了,甚至撂下“以后要是我生病了,您就不用管我死活了!”这样的话,相当于透支了自己的救命药。

      而雪彷醒来,对林知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深色淡淡的,没有感激的意思,并且旋即就试图起身离开。

      “欸,你的身体还没好呢!再多休息两天吧……”林知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继续躺下,“这里是白鹿人的移动村,没有什么坏人,你可以安心地住下,等开春了随我们一起去海参崴。”对此雪彷沉默不语。

      林知叽叽喳喳问了很多:“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同伴呢?装备怎么都不带,寒冷可不可掉以轻心哦,那可是连虫族都经受不住的东西呢BalaBala……”可雪彷都没有怎么回应。

      “对了,你叫林真吧?我能叫你真姐吗?”林知绽放出迷弟式的笑容,手掌托着脑袋,脑袋左摇右摆,神情陶醉。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林真。”少女过于冰冷的表情并不存在破绽,但这话语着实是拙劣的掩饰,显得此地无银。

      不可能!林知心说。他顺着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我叫雪彷。”“那我就叫雪姐吧!”少年喜滋滋的,而雪彷却完全不明白哪里值得高兴。

      林知的好奇心爆发,好似有一万只虫子在心肺处肆绕,简直难以忍受,但她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不想逼她。“你好好歇息,来,吃个雪梨。”说着,他帮她削起皮来,表情专注。

      冬天粮食紧缺,这种耐寒的水果还算常见。因为基因爆发的关系,雪梨比末日前大不少,两个巴掌合抱都抱不住,吃起来甜甜脆脆,饱腹感十足。不过更让雪彷觊觎的是林知这个可移动的新鲜蛋白质。她吃着梨子不说话,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林知身上飘,然后暗暗咽口水,口水和梨汁混合在一起,并没有让林知起疑,他甚至笑眯眯地问:“味道不错吧?这可是经过村里妇女技术改良的。”看着那太阳般的笑脸,本打算尽快走的雪彷突然舍不得离开了。

      因为逢造突变,雪彷的内心进入了恒冬季,冰冻三尺,四周暗无天日,犹若深渊。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她因为孤独、害怕和寒冷,抱着膝盖紧紧蜷缩起来,像个无助孩子,可无人同情。渐渐,那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变得麻木,对周遭一切都习以为常……

      少年林知的出现,改变了这样的内心日常。他突然闯入她漆黑的空间,如同泰阳般照亮一切,骤然的温暖,让她有一种即将被截肢的恐慌。久经酷寒的人要小心木屋里的光明和温暖,那不是救赎而是真正的灾难,甚至死亡,然而对于久经寒冷之人,那温暖实在太过于诱人了,怎么可能不向之狂奔?难以忍耐,多呆在雪地里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现实里的冰雪尚且让人避如蛇蝎,何况心灵的冰原?心灵的酷寒会令人绝望,那是永无止境地向人行刑的地狱——心之地狱。

      传说,荷鲁斯的右眼是太阳,左眼是月亮,这就好比林知与雪彷,如今右眼和左眼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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