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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寂静之夜

　　宁宸不经常去公司，大多数工作都是在老宅里完成的，有时候在桌子前面一坐就是一天，连饭都忘了吃是常有的事。
　　大家都羡慕他的权势和地位，可是很少有人能体会到他所付出的努力，维系这样一个商业帝国的运转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齐峻敲了敲书房的门，“宁哥，菱悦小姐来了。”
　　“不见。”宁宸头都没抬，直接拒绝道。
　　“可是她现在就坐在外面，说您不见的话就一直等下去。”齐峻道。
　　宁宸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时间，“那就让她等着吧。”
　　说完又一头埋进工作里。
　　这里的人都了解宁宸的脾气，一直都是说一不二。如果他下了什么命令的话，从来不会轻易更改。
　　齐峻了然，“我知道了，这就去和菱小姐说。”
　　说完转身离去，背后却传来宁宸不高不低的声音，“告诉她，如果是为了宁奕的话，以后也不用来了。”
　　宁宸边说边不停地写着什么东西，语气淡淡的。
　　“嗯。”
　　齐峻应了声就出去了。
　　关门声响起之后，房间里是长久的寂静。偶尔有些急促的敲键盘声，在宁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清晰。
　　良久之后，宁宸才起身动了动，觉得有些饿了。正要吩咐人准备些吃的，一看时间已经深夜三点了，于是没惊动任何人，自己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老宅里十分安静，偶尔有值夜的人看见他，恭敬地上前打了招呼后就被宁宸示意离开了。
　　之前他和妈妈住在这里的时候，也被告知见到宁家人要态度良好。在他是宁远峰私生子的身份还没被暴露出来前，他要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言行，见到宁奕要像其他人一样态度恭敬认真地喊上一声“宁少爷。”
　　宁奕对他的态度就跟面对每个其他宁家下人一样淡淡的，曾经他很反感宁奕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它直接又残酷地展示着两人身份地位的天差地别，让宁宸无数次觉得那样的自己是何等卑微。
　　尤其两人还是同班同学。
　　后来宁宸发现不光是自己，他对其他同学也都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平时不怎么说话，却并不会给人种骄傲自大的感觉。他很低调，跟每个人都客气有礼地保持着距离。
　　他们所在的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但教学设施却比当地最好的公立学校还好。因此聚集了大量有钱人家的孩子。学校里的大多数学生都可以说出个不菲的家世。
　　那时候，班里甚至全校同学都知道宁奕喜欢独来独往，从不太过接近别人，尽管表面上对每个人都笑得温和，可是其他人总会在他身上感到一种陌生感。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有着更好的生活环境，因此也渐渐练就了一颗更骄傲的自尊心。就算很多人有心想要认识宁奕，可碍于他身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感，渐渐地也就不再凑上去了。
　　只除了一个人之外。
　　林涵。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想象两人竟是好朋友。他们两人一个性格外向，调皮好动，另一个安静沉稳，低调优雅。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可是两人的关系就是匪夷所思的好。
　　他是宁奕唯一的朋友，也是和宁宸一样，学校里少有的家境贫寒的学生。他的母亲在他初中时就去世了，却从来没听过有关他父亲的事情，林涵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打架逃课，顶撞老师，时常连着好几天不去学校。老师习惯了这样一个问题学生，渐渐开始不去管他。同学们也都对他敬而远之。可是林涵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依旧每天和宁奕玩的开心。
　　他和宁奕是同桌，林涵不在的时候宁奕格外安静，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有条不紊地度过每一天。只有林涵回到学校，他才会露出笑容。
　　那时候很少有人能像林涵那样成天缠着宁奕，尽管有时也会碰上宁奕不开心，可他总会锲而不舍地在宁奕耳边说个不停，就像个老婆婆一样唠唠叨叨地讲着自己在校外的见闻，直到把宁奕逗笑了为止。然后他就会露出特别得意的笑容。
　　宁宸看着他们轻松惬意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心里总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有时他会想象着宁奕那样笑着望向自己，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莫名的心里乱了起来。他不禁疑惑着，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有次在老宅里碰到宁远峰和宁奕坐在餐桌旁刚吃完饭，两人正说着什么。父慈子孝的画面让宁宸心里一阵恍惚。
　　宁远峰看见他，笑着道，“小宸也来了？吃饭了吗。”
　　宁宸应了声，“吃过了。”
　　宁远峰还是笑的很慈祥，“虽说是晚饭，也要好好对待，你和小奕正在长身体，这方面一定要注意好啊。”
　　“我会的，谢谢宁先生。”宁宸道。
　　“你们午饭都是在学校吃的吧？”宁远峰突然道，“这样，我让人给你安排下早饭和晚饭，就按小奕的标准来，我和宁奕妈妈经常不回家，以后你就和小奕一起吃吧。”
　　“啊？”宁宸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宁奕，宁奕没什么表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不用了，我和妈妈一起吃就可以了。”
　　他下意识地拒绝。
　　“也行。”宁远峰点了点头，又道，“新学校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宁奕这孩子，从小性子闷，就算有什么事也不愿跟我说。”
　　“爸。”宁奕有些无奈地喊了声。
　　“喊什么，我这不就问问嘛。”宁远峰责备地看了宁奕一眼，眼里却满含慈爱。虽然大多数时候宁远峰总给人种严肃的感觉，可面对宁奕时他就是个最普通的父亲。
　　“都挺好的。”宁宸道，“新学校很好，同学们也不错。”
　　他没有把宁奕开学第一天就因为林涵而被老师罚站的事情说出去。
　　宁奕看了他一眼，他却把目光移向宁远峰。
　　“那就好啊。”宁远峰一副放心的样子，“本来我还担心你们不适应呢，现在看来过的还不错。”他又对宁宸道，“宁奕这孩子从小性子孤僻，没什么朋友，以后你们两个在学校里好好处，互相帮助。”
　　“我会的，宁先生。”宁宸应道。
　　宁奕只是淡淡“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就把头转向一边了。
　　边走边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餐厅，宁宸看着眼前空落落的座位，记忆中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后来两人在学校里还是没什么交集，完全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宁宸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走进过宁奕的世界。
　　可那又怎样呢，现在自己完全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比如运用手中的权利，强行把一个人留在身边。
　　那些年少时敏感自尊的心绪就像挥之不去的执念，越是被无视，就越是强烈地想要证明自己。
　　他讨厌那个人的冷漠清高，直到现在，他都想打破那层让他不舒服的外表，看到那个骄傲的人屈服在自己手中。
　　真正的打败他。
　　都三点了，宁奕应该已经睡了吧。
　　算起来，那个人回老宅快一个星期了，可除了第一天他把宁奕安置在他房间里外，他们没见过一次面。
　　他有老宅里所有房间门的钥匙，当他推开那扇整日紧闭着的门后，没想到里面竟一室灯火通明。宁奕正拿着本书坐在床上读着，一腿屈起一腿平放，右手腕被锁着，锁链另一头深深嵌进墙壁里，翻书时会不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听到房门打开后宁奕有些惊讶，可看到进来的人后瞬间变为一副防备的神情。宁宸看着他极力掩藏不安的样子，心情愉悦地挑起了嘴角。
　　这种猎物被猎人逼入死角的感觉让他心满意足。
　　两人长久地对视着，这样的场景让宁奕想起了很多不愿意回忆的东西。
　　那天夜里老宅格外寂静。
　　第二天宁奕发烧了。
　　房间里突然多了很多进进出出的人。许恪看着有个小姑娘趁着别人不注意，脸色发红的匆匆抱着宁奕用过的床单被罩小跑出来，直奔洗衣房而去，不禁有些疑惑。
　　可他没问什么，径直走进宁奕房间，高翎黑着脸帮宁奕弄好点滴，仔细掖了掖被子。
　　宁奕昏昏沉沉地睡在那里，却睡的很不踏实，他的眉头紧皱着，不时发出些细小的轻哼。
　　高翎看见许恪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着实吓了他一跳。
　　“宁宸呢。”她一开口就很不客气。
　　许恪不禁怀疑现在有把刀子的话高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进宁哥身体里。
　　“他今天有个会，已经出去了。”许恪道。
　　高翎不说话了，她一大早就有些心绪不宁，正要去上班，一通电话把她叫到宁家老宅。心里隐隐觉得不妥，果然，一看到宁奕的样子她的心都快裂了。
　　浑身都是被凌虐过后的痕迹，手腕上有两道深深的勒痕。后面严重的撕裂创伤，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微微发抖着。
　　最麻烦的是，比起身体上的伤，心里的伤更加难以愈合。
　　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高翎觉得她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