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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螳螂捕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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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月做一个游魂几十年的时间,一直跟在医生世家后面看着人与人之间的肮脏龌龊。
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大夫掌管着患者的生与死,是个至高无上的存在。不仅可以耗尽心血把病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甚至也有可能包藏祸心用药害人。
相较而言,生病的人当然是弱小的一方,可一旦他们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威胁,经过绝望情绪的催发之后,有些患者或是家属就会丧失理智,变成行使暴力的人。
冷秋月看着对面小姑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愤怒,知道她要摆脱这个局可能要付出一些代价。
“方小姐,这件事情我真的是爱莫能助,我只是一个中医,顶多能给病人开汤药。这一碗药喝下去,难免会有大量的出血。我们一个小药铺,也没有办法像正经医院一样给你进行输血。如果情况危急,可能都撑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功夫,我真的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是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对你的身体损害最小。”
“如果你实在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最好是找到大的医院,接受手术。”
方慧琴耳朵里听着冷秋月的解释,心中只有越积越多的恼怒。
合西医院的大夫分明说过,这个村妇治好了连医院都治不好的疑难杂症,现在跟她扯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牵涉进来罢了。
方慧琴多年来看惯了父亲对手下兵卒的威慑手段,她一直都相信一件事,让别人乖乖听自己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向对方展示无可辩驳的力量,让对方屈服。她得想办法让这个村妇对她惟命是从。
方慧琴缓缓笑着,把手放进随身的小手包里拿出来一把枪,枪口直直对着冷秋月。
黑色的手枪很小巧,是她生日的时候父亲给她的,不过她几乎没用过。因为怕操作不当擦枪走火,父亲也没有给她子弹,只是让她带在身上防身用,吓唬人足够了。
她曾经用这把小手枪成功吓住了几个和她不对盘的同学,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不长眼地惹她了。当时,她威胁人的一幕碰巧被沈叶看到,事后沈叶说,他会看上她,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娇蛮火辣的劲儿。方慧琴并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出格的。她父亲就是行伍出身,从来枪不离身。
冷秋月看着眼前的手枪,心中一片寂静。可能是紧张到极处之后,反而能放松下来。也可能是经历过对常人而言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能够把自己抽离出当事者的角度来看待事情。
冷秋月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方慧琴冷笑,“这才对嘛,早点听话不是很好吗?非要等到别人下你面子才听话,真是下贱。”
冷秋月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方慧琴命令,“现在赶紧去给我抓一副药来。我今天就要喝。”
她扯起一边的唇角,一边威胁道,“别想着给我耍花样,我知道你的底细,知道你们家药铺开在哪里。就算你今天逃了,我改日还是能找到你。我劝你还是别费功夫了。”
冷秋月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问道,“抓药可以。方小姐打算在哪里喝药?”
方慧琴白了她一眼,训道,“那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么宽。”
方慧琴想好了,为免事情中途有意外发生,她要把这村妇带在身边,直到她能确定她身体恢复了。就算她真的运气差,挺不过这一关,她也要拖着她一起,最差也有一条命给她垫底。
“喝完药,会因为药力感到腹痛,而且会有大量出血。最好是有一个能躺下来休息的地方。”冷秋月解释道。
“出血?不能不出血吗?你给我想办法!”方慧琴问得有些歇斯底里。
“这个我做不到。”冷秋月面无表情地陈述,“没有一个大夫能做到让你不出血。”
方慧琴头脑有些混乱,她不能在家做这些事,很容易就会被她爸的姨太太发现。一旦爸爸知道了,绝对饶不了她。
“需要多长时间?”方慧琴焦躁地问。
“至少一天的时间。看你的体质好不好,如果体弱,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冷秋月给出答案。
方慧琴点点头,枪口往旁边比划了一下,“你现在出去抓药,一个小时内给我回到这个地方来。别耍花样。”
冷秋月轻道一声好,就起身出了雅间,关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瓷器砸到地上的清脆声音。
从被方慧琴拿枪指着头的时候,冷秋月就已经前思后想了各种可能。
这位骄横的千金不达目的怕是不会放过她了。
可按照现在的医疗条件,抗生素都没有被发明出来,冷秋月自己也没有办法筹备到输血的设备,更别提其他医疗器械了。现在给孕妇喂落胎药的结果吉凶难卜,万事只能依靠孕妇自己的生命力。她只是怀孕了,事情真没有糟糕到要赌命的程度。
冷秋月没有在路上耽搁,直奔仁济堂,不凑巧的是齐掌柜正好出门不在。
冷秋月找到相熟的伙计,写了一副方子,让人抓药,又找来纸笔给齐掌柜匆忙写了一封信,交待伙计此事万分火急,请齐掌柜务必帮忙。
当冷秋月拿着抓好的药回到茶楼的雅间的时候,地板上还散落着茶杯的碎片,方慧琴的眼眶有些红。
方慧琴死死盯着冷秋月手上的药包,问“药抓好了?”
冷秋月没说话,只是点头。
方慧琴扔下一句“跟着我”就出了茶楼,也不担心冷秋月会不会跟上自己。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有人在偷偷尾随她们。
方慧琴一直走到一个巷子里的小旅馆走了进去,要了一间房。冷秋月知道她这是打算躲在小旅馆把事情办完再回家,看来她是不想让家人知道了。
小旅馆的房间稍显逼仄,有一张单人床靠窗摆着,再来就是一个方桌和一个简易的衣柜。方慧琴坐在床沿看着窗外,说,“你去煎药。”
冷秋月也不言语,直接拎着药包就往外走。她找到小旅馆的伙计借了一个小药罐儿,蹲在厨房旁边熬药,心里想着齐掌柜什么时候能收到信。按照仁济堂的伙计的说法,齐掌柜大约是要下午才回来的,到时候口信儿是能捎出去了,可他们估计找不着她究竟在哪里。一会儿还得靠自己哩。
冷秋月慢条斯理地熬好药,端着药碗进房间的时候,方慧琴正躺在床上看着她。
“喝药吧。”冷秋月把药碗放在小方桌上。
方慧琴再次拿起手枪,指着冷秋月的头,“别耍花样!你的小命现在在我手里,只要我一有不对,绝对不会饶了你。”
冷秋月小声道,“我不敢的。”目光低垂。
方慧琴一手端着药碗,深吸了一口气,把药灌了进去。
方慧琴握着□□手有片刻的颤抖,指关节有些发白,冷秋月眼尖地发现,方慧琴的食指正紧紧压在手枪扳机上,方才了然原来是虚惊一场。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冷秋月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冷秋月从方慧琴手里接过空了的药碗,“好了,现在先躺一下吧。”
方慧琴死死拽着冷秋月的一只手,不让她走开,才慢慢躺下。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什么时候会开始疼?”
冷秋月回答说,“慢慢数数儿,数到快两百的时候会开始疼。你如果开始疼了就告诉我。”
方慧琴的手指冰凉,开始小声的数数。
冷秋月提醒道,“要再慢一些数。”
方慧琴数数的频率慢了下来,等她数到九十多的时候,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冷秋月又等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放轻脚步走到门口。
当冷秋月抚着狂跳的心脏快步走出小旅馆的大门的时候,一队警察拦住了她的去路。
有一个男子指着她,大声嚷嚷道,“长官,就是这个女人,她是开黑诊所的,收钱给人堕胎哩!”
冷秋月刚从虎口逃脱,却又遇到凶神恶煞的一拨人要抓她,有些没有回过神,就被几个警察押住了。还有几个警察在问旅馆的小伙计,另外一个女人在哪个房间。
冷秋月徒劳地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却只换来几个警察的拳打脚踢,她只好暂时保持沉默,心里祈祷给齐掌柜写的信能起到作用。
冷秋月一边被警察拉着走,一边瞥了一眼刚才嚷嚷说她有罪的人。男人中等个头,面相长得极其普通,扔到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这么一个人不论是在白鹿村还是在白鹿镇,她都没见过。
冷秋月忍着身上的疼痛思考着今天一上午的这一桩桩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大早就是方慧琴来找她,她是怎么找到的她?又为什么选她来帮忙?
等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方慧琴,又来了一队警察抓她,说她非法堕胎。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她给人堕胎的?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小旅馆来的?
这一件件事情都透露着诡异的巧合,一张大网似乎正在朝她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