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一尾白兔

4、四

　　在树林里躺了一会儿，却不料天将暮时，忽然下起了小雨。那雨很凉，一滴一滴打在我身上，不一会儿就湿漉漉一片了。我连忙起身，抱着木匣往大树下躲去。看了看天，这雨好似是林中湿气聚集，每日都会下那么一会儿，不长久。我便放心了。
　　这时，吴小姐却撑了把伞过来。她惊讶地望着我，问我为何不回家，我支支吾吾还是没回答。我怎好告诉她我家一贫如洗，已经连房子都装不下人了。我离她远了几步，想着还是不要让自己脏兮兮的一身惹了她干净。她却好似浑然不觉，不仅不在意地往我这边靠过来，还在我旁边蹲下了。
　　她把伞递给我，说让我撑回去吧。我自然拒绝，这怎么好意思。她见我不收，便说，她们吴家人就住在附近，离这儿不远，不碍事。我这才知道，吴府上剩余的人都搬到西郊来了，他们在西郊搭了个大木棚。房子还没建起来，老宅的东西也没清干净，无家可归的他们只好在这荒郊野外凑合着。
　　我说：“你们这么多人，就不怕遇到野狼吗？”
　　她笑着说：“你也知道我们人多，还怕野狼不成？”她笑的时候露出浅浅的梨涡，眼里光波流转，灼灼似月光。我再一次看呆了。
　　她见我又看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用帕子挡了挡。我回过神来，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失态，我只好尴尬地别过头去，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地红晕。
　　“娘！”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呐喊，只见树后跑来一个小姑娘，约摸六七岁模样，长得很俏丽，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姑娘提着个篮子，她欢欣地扑向吴小姐怀中，撒着娇。吴小姐摸了摸她的头，假嗔道：“阿珠，不是让你在家中呆着吗！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
　　阿珠撅了撅嘴，仰头道：“娘，我不想住在那破地方了。有好多蚊子，咬得我身上全是包！喏，你看！”说着还撩起衣袖和裤脚给她看。
　　这么一看，她那瘦胳膊瘦腿上果然到处都是红肿的小山包。真是为难这孩子了。我也不禁摇了摇头。
　　吴小姐只好轻声安慰了她几句，阿珠这才罢休，抱着吴小姐的手臂安静站在一旁。
　　吴小姐抱歉地对我笑了笑，说有事先走了，这伞你先留着用。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们娘俩就转身走了。我那想脱口而出的话被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这一夜我抱着木匣回到了家里。锦绣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说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她没再多问，说桌上给我留了饭菜，她端去给我热热。我摆手说不用，已经吃过了。她只好放下碗，又去哄那哭哭啼啼的宝生了。
　　我躺下了，锦绣睡在我身旁，侧着身用蒲扇给宝生扇风，嘴里哼着儿谣哄他。小青和玉儿睡在另一床，已经沉入睡梦中了。
　　空气有些闷热，外头的月亮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得人晃荡荡的。我睁着眼看了那月很久，它用那纯洁又天真的眼神瞪着我，还朝我做了个鬼脸，真是调皮。
　　听着锦绣低声又悠长的哼曲，我的心越发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