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一尾白兔

2、二

　　四月里的天，空气有些湿润，出了满身大汗后黏糊糊的，莫名有些腻燥。
　　西郊树林都是人，老少皆有。原来吴老爷放狠话了，说要花大价钱请人一个月之内把房子建好。于是连伐木工这种，也放宽要求。说是只要有力气，甭管你是男是女，都尽可来。妇人家倒是没有，身子还健朗的老头倒是来了不少。吴老爷也出手大方，说每砍一棵树就给一枚银元。
　　这一日，西郊的树林热闹不少。这里许多的都是百年老树，木壮根深，高可参天，砍起来不容易。其实说起来，我们也觉得砍了可惜。但为了银元，谁还顾得了这个。从清晨忙到中午，砍伐声不绝于耳。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吴家大小姐带着人，挑着几箩筐米饭来了西郊。那箩筐里都盛满了碗筷和饭菜，她亲手将这些饭菜送到每个人手中。周围的人对她赞不绝口，说吴老爷竟生了个这么标致的姑娘，还如此贤惠。
　　她递给我碗筷的时候，我刚砍完一棵树，正拿着头巾擦汗。浑身都是汗水，顶头又是烈阳，腹中空空，不觉间有些头晕目眩。吴小姐一双玉手递过来，我愣了愣。擦了擦手，接过碗筷。正想说声道谢的话，一抬头我竟看呆了。
　　吴小姐长得极其美貌，肤白胜雪，面若芙蓉。瓜子脸，清秀眉，玉犀鼻，人中恰到好处延伸至一片海棠红。那双唇不厚不薄，红艳又饱含光泽。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也是如此动人，波光宛转，盈盈似有灵气。
　　我盯着她看了半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这时我才猛然醒悟自己过于失礼，于是脸红成一片，连忙低头道：“多谢。”
　　吴小姐却没说话了，她抿嘴笑了笑，转身离去。我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从来听人说，咱们镇的姑娘个个长得水灵，但着实没遇到比她还好看的。
　　这一日，这群伐木的人又多了个话题，他们都在谈论吴小姐。我仔细听着，也才知道这吴小姐真名叫吴淑芳，是吴夫人的小女儿，年方二十，嫁的是钱家三少爷。
　　据说这吴小姐虽然长得貌美，但之前好几门亲事都谈得不如意。这镇上的李家少爷，也算有些资产的。本来和吴老爷谈好，说去年正月选个良辰吉日把亲事结了，连定礼都送过来了，却不料忽然间李少爷老父去世，得守孝一年。后来这门亲事就不了了之，吴家也把礼给送了回去。再之后，媒婆把她介绍给了三百里外的仇家少爷，两人本来也很般配，谁料到仇少爷忽然染了天花死了。这吴小姐的亲事又没辙了。
　　后来又说了几门亲事，都因为这因为那没谈成，吴小姐也落得个克夫的名声。后来钱三爷带着礼上门来提亲，吴老爷头脑一热，当即就把婚事定了。两人成亲一年多了，就生了个女孩儿，名叫阿珠。长得倒是和她娘一样美，又是个机灵鬼，颇得吴老爷喜欢。吴老爷经常带着他这孙女儿闲逛，向人炫耀。
　　然而这吴小姐也是可怜。这钱三爷是个风流公子，花花心肠，最爱逛烟花柳巷，夜不归宿。人长得一表人才，可是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根本没把吴小姐放在眼里。吴小姐最后被他赶回娘家住，这意思就明显了。喜新厌旧，虽然没明说，但吴小姐算是被休了。后来吴老爷要向钱三爷讨个说法，没想到这钱三爷早悄悄搬走了。带着他的那七八个小妾，跑到浙江去了。
　　说着无心，听着有心。我听了，为这吴小姐的身世感到惋惜。她孤身一人，少不了被人说些风凉话。又带着孩儿住在娘家，吃喝也得加一份，吴家人估计也心底不太舒服。听说那钱三爷最近又看上了个貌美的小姑娘，准备纳妾呢。要不是府上的女人们闹得厉害，不然这小姑娘也要被收入钱府了。
　　又是一阵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