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25 好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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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知道……】
——松本·手记
真是无聊啊。
鸢色眼睛的少年打量着眼前的人，只看脸的话他并不比对方成熟多少，只是他所穿着的定制高端西装，黑色外套，并以此衬托凸显出来的危险气息，无形之间展示着两人的差距。
身份、地位。
又或者说……内敛的城府、智谋、经验。
面前的少年身形单薄瘦弱，原本凶狠的神情已经淡了下去，只是仍留几分冷厉在眉眼间，一扫以往迷茫的姿态，现在的他，总算有了几分值得注视的价值。
但这不够。
还不够……远远不够。
不过还好，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是可以培养的……嘛，至少他的外在，异能力所呈现出的潜质，是值得投资的。
当他的部下，倒也勉强够格。
名为太宰治的少年这样想着，与没有多少感情的想法不同，他吐出的话常常抑扬顿挫，妙语连珠间，其中含有的真实意味倒令人难以捉摸。
“说起来，芥川君，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呢。”
“我的报告上说，幸存者除了你们兄妹外，还有一个叫……松本清张的人，也是你的伙伴对吧？”
啊……
有脑子，有胆量，还懂规矩。
如果不是对方有着一个特殊存在的异能，早就宣告了对方以后的立场和方向，做他的属下，说不定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
真可惜，真可惜。
情报部的旧人里，偏偏送来了一封推荐信。
即使是每天面临刺杀、清理旧部、平反不和、肃清反动等事物，忙得直面脱发危机的森先生，也分出了一点精力关注着这件事。属于黑心狐狸的笑容狡诈而不怀好意，看似亲切的笑容里暗藏着不知多少的冰冷算计，而这一次，似乎还带着一点别样的意味。
太遗憾了。
明明是他先盯着贫民窟这块地的啊，怎么森先生会比他提前得知这个“好苗子”的存在呢？
……情报部的旧人么，这种说法也没想过要久瞒吧。
一时间，太宰治的脑中有无数思绪闪过，最后化为了莫名的期待。
“松本……他，并没有参与这次的事情。”
“哎？是因为幸运躲过了？还是说——是因为提前得知风声，悄悄躲起来了？”
轻飘飘的语气里暗藏着锋芒，刻意拉长的尾音又带着意有所指的味道。不久前刚刚利用“挑拨离间”成功用言语杀死六人的新任干部，再次发挥起了特长。
“……不会的。”
“嗯？”
“他不是那种人，也不会这样做。”
哇哦。
出乎意料地信任呢。
“真是深厚的同伴情谊呢。”太宰治鼓起了掌，“可那位松本君不是一直负责你们的情报工作吗？这么巧的时间、地点，又刚巧全身而退……啊对了，其实最近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过芥川君你应该没精力关注这件事吧？”
“就在刚刚，东区的蜈蚣死了，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做的。”
“可别这样看着我，虽说同样隶属于港口黑手党，但我和他们的目的可不一样，我呢，顶多是因为升迁才跑过来透气的——”
“不管是蜈蚣还是甲虫又或者苍蝇，这种小虫子对我们来说可没有动手的价值，所以说虫子都是恶心人的玩意啊，安安分分地保持现状不好吗，非要不自量力的破坏规则……”
他的语速加快，声音微冷，脸上一副无趣的倦怠样子。
“嘛，总之。芥川君，你还记得松本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一个月前。”
“哎？真巧啊，我记得时间也就是一个月前，情报部提交了一份关于贫民窟的异常武装流动报告，也正是因为那份报告，才决定了今天的剿灭行动哦。”
“……”
芥川龙之介没有说话。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这位□□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在引导他往那方面去思考。
“啊对了，有一层关系芥川君是不知道的吧？杀死你同伴的那些人，是蜈蚣的同伙哦？”
年轻的干部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鸢色的眼睛逐渐染上了戏谑的色彩。
“因为□□要清剿这伙人，所以手下有不少人都在暗中清理着与蜈蚣合作的老鼠，今天呢，只不过是把暗中的行动搬到明面上罢了，而老鼠这种生物本来就是受到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的存在，所以这‘啪’得一下——”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芥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微颤了一下。
“慌不择路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起来，漫不经心的口吻就像是在说什么午后杂谈，然而这一切都让芥川龙之介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黑沉的眼睛里，隐约闪过一分茫然。
“虽然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可对芥川君来说，不一般啊。”
“毕竟老鼠不经吓，时间久了，自然会神经衰弱，一点动静都敏感地像是下一秒就会没命一样——嘛这样说也没问题啦，可是这就是不辛啊，你的伙伴就这么无辜地成了这群老鼠的发泄对象，连带着所有人，都遭遇了不幸。”
“但我手上有一个消息告诉我，芥川君，你现在的处境，原本是可以改变的…只是那个人……他并没有提醒你。”
他？
是在说松本清张吗？
芥川龙之介浑浑噩噩地想着，想着松本清张临走之前的叮嘱，往后日子的规划和安排，明明都要走了却还是折返回来，不放心地又向同伴理了一遍重点的模样。
还有那次夜里的谈话……
从情感和直觉来说，他并不觉得松本清张有“背叛”的理由。
但从另一方面，太宰治……不，太宰先生，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事实上，我这次不仅要带走你和你妹妹，还要带走一个你再熟悉不过的人，也就是你的‘同伴’松本清张。”
他刻意将“同伴”两字咬重，用感叹中夹杂着称赞的语气说：“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居然和□□的情报部搭上线了，还是这次清剿事件背后的主导人，首领知道这件事后可是对他青睐有加。”
半真半假。
“情报部的人还专门写了封推荐信。”
真的。
“据说他还拥有强大的异能力，虽说在战斗力方面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现在□□还是很缺少这种头脑派的年轻血液，真是不得了，将这次事件直接当做敲门砖进□□，以他能力的特殊性，恐怕会很受欢迎吧。”
这话倒不假。
受欢迎到被榨压到死吧。
年轻的干部这样想着，但这次森先生模糊的态度注定了事情不会简单。
总不会让他也做苦力吧……那还不如去找新的方法自杀。
“你说，有能力策划蜈蚣之死的人，为什么不让同伴转移到更安全，更隐蔽的地方去？又或者说，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你们的情况都不会留意几分吗？”
“那结果只有一个了。”
“他是不是…从没有考虑过同伴的生死，他只是在把贫民窟当成一个起跳板，然后干干净净地把自己摘出…”
“打扰了。”
不属于两个人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松本清张出现在这里，他的身边就是芥川银，如果没有陡然冷凝的气氛，或许芥川兄妹已经抱在了一起，又或者旁边应该站着满脸庆幸的松本清张。
总之，劫后余生的其乐融融场面并没有出现，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将三人无形之间隔开的异常点——「太宰治」。
这个人的气场……
很强。
完全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样的人物会出现在这里，又有何目的。
但不能露怯，至少现在不能。
“阁下就是赫赫有名的□□干部太宰大人吗？请不要诱导我的同伴产生奇怪的想法，我会很困扰的。”
“你就是松本清张？”
迎面感受着来自对方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松本清张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点了点头。
“欸——”
太宰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声。
“松本君这不是很早就到这里了吗，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
“因为不确定局势。”
松本清张沉着淡定地回答了一声，对上了太宰治的眼睛。他没有分出余光窥探芥川的神情，又说了下去：“既然大人您看出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人您是□□干部，如果起了正面冲突，我是不可能胜过您的。而我此行只是为了寻找我的同伴而来，在不确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躲在暗处观察行动。”
“如果……您对我的同伴下手，我想我会寻找机会对您发起攻击。但经过我的观察，您对芥川他并没有敌意。”
说到这里，松本清张顿了一下，接着用无奈的声音发出了一声苦笑。
“请原谅我的莽撞，再不站出来的话……我的同伴，就真的要被您拐走了。”
松本清张从站出来的那一刻起，其实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他心里很清楚，要是得罪了这位□□干部，即便“跳出贫民窟，得到港口黑手党的庇护”这
件事到了十拿九稳的地步，也会在得罪他之后付诸东流。
不，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按照传闻……不，这可不是传闻。虽然来得还是太晚错过了很多，不清楚太宰治是怎么和芥川龙之介产生交集的，但从他听到的交谈中，能得到的信息倒是与传闻中恶鬼般的形象别无二致。
冷酷、残忍。
捉摸不透。
但这并不是令他最忌惮的部分。
松本清张在心里苦笑着。他很难说清楚在他看到太宰治本人时的感受，又或者说，很难用语言及文字去概括，去描述他。事实上，他在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所谓的“太宰治”之前，他仿佛看见一株扭曲而美丽的花，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脑子一片空白。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两秒，但却比任何威胁来得令他“印象深刻”。
就算是后面听到跟他息息相关却又一头雾水的“个人评价”，特别是“推荐信”这三个似乎暗藏许多秘密的字眼，他内心的情绪起伏都没有最初的那一眼来得强烈。
他本可以一直躲在暗处。
就这样理智的，不带任何多余情感的，选择在看不见的地方，安静的，像是无人能看见的幽灵，又或许像是和背景融为一体。成为和这贫民窟相符的存在。可以是野草，可以是碎石，可以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垃圾。
但他站出来了。
他放弃了更为安全，更为理智，更为稳妥的方法。他站了出来，在黑夜与白天的交织处。
冷漠理智的表情在阴影交叠处转变成谦卑而诚恳的微笑。
他本该酝酿着恰到好处的感情，戴上浮于表面的面具，但不知为何，直觉和本能指引着，让
他选择了放弃。
似乎在他面前选择作秀是最糟糕的选项。
面前——
太宰治依旧笑着。
他拥有着一副与恶鬼名号截然相反的好面容，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的笑容足够可亲。事实上，没有温度的眼睛里毫无笑意，看上去既空乏，又危险。
审视的视线在从上至下轻轻扫过后，最后停留在了松本清张的脸上。
一时间，他只觉得脸上的苦笑僵硬而虚假。
但好在这份无形中的压力很快就散去了，他看见太宰治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地厌倦、无聊。
如此，正常情况下，松本清张本该一边战战兢兢，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思考哪里惹得这位大人不高兴。
但现在他却莫名舒了口气。
为什么呢……
“你，和身后的女孩一起，跟我回去。”
再次眨眼时，松本清张只看见了太宰治转身甩动的大衣衣尾。
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朵花。
……
……
【致现任港口黑手党首领：】
【本该陈旧于世的死人，感恩首领挂念。】
【声名鄙薄，难以担领大旗。鄙人半生受前任首领恩惠，调任于此，已是感激不尽。如今旧人已去，伴友皆亡，实无尘世所念。】
信纸展开在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上。
注视着信纸的是一双沉凝许久的紫罗兰眼睛。
【现今局势动荡，港口黑手党处于风口，鄙人虽才能微小，但若无作为只恐难以安心、愧于首领信任。】
金发幼女在地毯上用蜡笔在白纸上涂画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笑。
【辗转反侧，只得写下这封信，望首领不要怪罪。】
【受困于低微才能，掩藏贫民窟数年，三教九流蛇鼠一窝均有了解，虽不成气候，但数量众多，乘势而动。近些时日愈发猖狂，挑衅□□，打破规矩，必除。】
【老鼠虽不堪一击，但其中也不乏难缠之辈。鄙人深知眼下关头正值用人时刻，正是吸纳新生血液，壮大□□，稳固中坚的时机。】
【鄙人有一弟子，虽不成器，但天资尚可。本是某天发善心救下的小孩，不想多做纠纷，却能主动发现我的身份，对局势有着意外敏锐果断的判断，实属难得。】
“爱丽丝这么开心是因为要吃到蛋糕了吗？”
黑发紫瞳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金发幼女涂画的身影，下巴轻轻搁在指尖交叠的双手上。
“林太郎，爱丽丝要吃最大的那个！”
【本是玩闹般地教导，那孩子却举一反三，使鄙人有了二三惜才之心。惭愧，本无师长之心，也无担当之意，心存死志只求解脱，却在最后有了牵绊。】
【明珠蒙尘，旧时代人的意愿当不该加在新血液的头上。】
【那孩子在这一行也算是极富天资，除却本身聪颖，似乎有着更为关键的情报系异能，随鄙人这陈旧于世的死人掩埋在贫民窟这垃圾场，实属埋没。尽管鄙人已难为□□继续效力，但鄙人的弟子松本清张，可以代替鄙人偿还首领恩情。以他的天资，能比只是个毫无异能力的三流情报员走得更远。】
【如此，鄙人也能竭尽自身余火，将觊觎□□的老鼠们焚烧得一干二净。】
【愿尽自身所能为首领分忧。】
【——有马律】
“爱丽丝，我也想吃最大的那个蛋糕啊。”
男人发出一声轻叹，看上去似乎有些郁闷，口气里却没有多少埋怨之意。
他穿着高级的黑色大衣，还搭着一条颜色暗沉如红酒的围巾。如果有细心而敏锐的人在看，就能发现他穿的大衣款式和太宰治身上披着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可以！林太郎最讨厌了！”
女孩气鼓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男人将视线从女孩的背影收回，又重新注视着桌上的信纸。
抛却愚闹式的戏码，此刻他的脸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表情。
“可惜。”
森鸥外的脸上恢复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Ch.25 好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