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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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阴沉，昏暗如地狱，不见一丝阳光，压着众人。雨在下，打在数把黑伞上，雨珠疯狂落下，清脆的撞击声随之溅起，如同碎玉般声声撞进人心，树枝被风雨吹打摇曳，雨丝飘进伞下，扑在脸上，寒气逼人，湿冷难耐。
这是一处私家墓地，今日，是南京金融世家墨家二夫人出殡之日，黑伞下站着的，是墨家家眷与其他世交亲属。
二夫人的亲生女儿墨绾青，墨家五小姐，她一身黑色连衣裙，头上没有任何发饰，发辫上用白细丝带结着，面容苍白，不见一丝神色，只紧紧盯着眼前的墓碑，上面是她熟悉的面孔，只如今是黑白不动。绿影在她身后举着伞，稚嫩的小脸上尽是伤心担忧。
已站良久，众人鞠躬致敬，接次离去。
“小绾，走吧。”三少爷墨子御站到一旁，轻声说着。
她没动身，语气里透出雨中的寒冷，“我再陪娘一会儿。”
伞被风吹动，摇了摇，发丝也在眼前飘动，模糊了视线。
“风雨太大了，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受苦的。”墨子御劝着，拉住绾青的手腕，“走吧。”
墨绾青眼神微动闪烁，低下头，随着三哥离去。
车队驶出墓地，路边的泥水接连溅起，黑漆车门沾上了污泥，又被雨水冲刷干净，车灯发出的光照出雨一束束毫不留情地落向地面，鲜明可见。
墨绾青坐在车厢内，脚上的白皮鞋早已污秽不堪，她一点也不在乎，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匆匆而过的景象，面无表情。
墨府，白布高挂，随风飘起，漆黑的门楣也显得无色透明，让人无法识别。
回到浮翠阁，厅堂里整齐地摆着一箱箱行李，她早就准备好了的，她才要北上去燕京大学读书的，她还要去参加柔姐姐的婚礼的，她还等着娘给她发电报递思念的，她还要......可娘为什么不可以再等等她，那么突然。
坐在榻上，目光清冷，翻开衣袖，露出一只浅绿飘花冰糯手镯，是娘生前给的成年礼物，她以为娘以后每年都会给她礼物的，她轻轻地抚摸着，扯出一抹笑容，眼前一黑，如地狱坠落般。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屋内，暖气十足，被大雨洗净了污浊和寒气，天空依旧是湛蓝的，浮翠阁仍沉浸在悲伤中，梧桐树在昨日的暴雨打击下，许多枝叶残落在泥土里。
墨绾青睁开眼，还是一阵眩晕，撑起手想要坐起，却是无力。
“小姐，你醒啦。”绿影刚好端上热粥进门，赶忙扶起绾青，靠在床头。
绾青已经换下昨日的衣物，是一身雪花色睡衣，和昨天的白丝带一样。
“小姐，苏医生说你是忧伤过度，加上又感染了风寒，体力不支才会晕过去的，休养几日就好了。”绿影去浴室拿了条热毛巾递给绾青，在一旁说着。
绾青没答，兀自擦拭脸庞。
端来热粥，“小姐，趁热喝点，你昨晚可一点也没吃。”
接过碗，“你下去吧，我没事了。”
“是。”
等绿影关上门，绾青便下床进了浴室，她对这清粥一点口味也没有。
绿影下楼准备去小厨房让人做点早餐，她知道她的小姐是肯定喝不下白粥的，刚走到门口就见墨夫人进了院子，便迎了上去问好。
“小绾好点了吗，我来看看她。”墨夫人面带笑容，是一身藏青绣锦旗袍，算是郑重。
“回夫人，小姐刚醒，精神是好了些。”绿影回着。
“那就好，我昨晚听说小绾晕过去了可是担心死了，那我上去看看她。”墨夫人抬脚打算进屋。
“夫人，等等！”绿影有些担心，她家小姐从不让别人进她房间的。
“怎么了？”墨夫人转过身来。
绿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下头小手勾在一起。
“母亲？”墨绾青换了身深黑旗袍，还没有理好头发，走下楼梯。
“小绾啊，好些了吗？”墨夫人走近绾青，问道。
“好多了，多谢母亲关心。”绾青微笑着答，唇角还是白的。
“我知道你娘走了你很伤心，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别让家里人为你担心了。”墨夫人叹了口气，语气缓和。
墨绾青点头，“知道。”
墨夫人眼睛撇到在厅堂里放在的行李，转念一想，“小绾是明天的飞机去北平吧，身子受得住吗？”
“我打算留在这守到娘头七再走。”绾青也看向行李箱，是坚定的语气。
墨夫人有些惊讶，“这样啊......可过几天就开学了啊。”
“我是一定要守着娘的。”绾青低下头，右手抚上左手腕上的玉镯。
墨夫人看着，没说话。
送走墨夫人后，便稍加洗漱，梳了一个稍显精神的发辫，准备去太平宛找父亲商量。
宋妈进门端上一碗小馄饨，“小姐，先吃点早餐吧。”
绾青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青玉碗，一想，便坐下来吃完再走。
雨后的小路很是泥泞，墨府是由清朝皇帝的御用园林庆轩园改建而成，处处保留着原有的古时建筑风格。
到了太平苑，康叔正在园子扫昨晚被打散一地的落叶，见到绾青，“五小姐，您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康叔，我来找父亲的。”绾青说。
“哦，老爷在书房呢，我带您上去。”康叔侧身带路，踏踏的脚步踩着暗红色的地板。
“老爷，五小姐有事找您。”说完后，康叔推开门，伸出手请绾青进去，随即便关上门。
在书桌前站定，墨老爷墨实盛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问，“什么事？”
“父亲，我想等过了娘头七再去北平。”
墨老爷皱了眉，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静默许久，“可以。”
“谢谢父亲。”绾青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轻易便答应，但也没多想，转身准备退下，却被叫住了脚步。
“小绾啊，父亲希望，你能尽早放下。”墨老爷的语气不重，却深深地戳进她的心窝。
墨绾青转过身来，看着父亲，疑惑的目光如炬。
“你娘生前为你操碎了心，如今她去了，断不可再让她为你担心，你要尽快调整好心态。”墨老爷说道。
绾青低下头躲避视线，眼中起雾，“是，我知道了。”
墨老爷叹了口气，“去吧。”
绾青弯了腰，转身离开。
墨老爷看着缓缓合上的门，渐渐消失的身影显得瘦弱。
康叔送绾青出了太平苑，回到书房给墨老爷换了杯茶，觉得还是要提一句，“老爷，五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您看是不是把那件事缓缓？”
墨老爷低头在写着什么，好似并不理睬康叔的话，却满是威严，“这由不得她，也由不得我。”
不回浮翠阁，而是去了蘅芜苑，二夫人安姨的庭院。在那棵梨树下的禅椅上坐着，安姨生前总爱躺在这里看着头顶的梨花和绿叶一起摇曳玩耍，可如今梨树已无花，绿叶形单影只，独自摇摆飘零。
这里门窗紧闭，下人都已经被分配到其他庭院了，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是一副荒凉景象。
坐到阳光微热，有些发闷才起身回去。
还在圆洞，绿影就跑上来说，“小姐，三少爷来了。”
绾青说了声知道了，继续往前走，没有加快脚步。
“三哥。”绾青喊了声，墨子御转过身来，他本在看着桌上开着的玉兰花。
“小绾，乔柔给你发了封电报。”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折起的纸，递给绾青。
绾青接过，上面写着让她莫要过分伤痛，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会在北平等着绾青，望她保重。
墨子御在一旁说着，“我刚刚来的时候碰上母亲了，她说你要等过了娘头七再走？”
绾青没说话，只看着电报。
“也好，这几天再陪陪娘，等去了北平，就安心读书吧。”
绾青点点头，抬头看向墨子御，“嗯，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还有事。”看墨子御是一身军装，绾青没留他，送到门口，知道三哥心里也不会好受。
......
......
头七已过，墨府门楣门檐上的白布都已撤下，一切安然如初。
是出发去北平的前一天晚上，绾青在整理着行李，之前要带的东西在这七天里都已经翻出来再用过了，需要重新整理核实，尤其是一些母亲的东西。
明天是和墨老爷一同去北平的，原本计划是让绾青去燕京大学报到后，墨家人过几天再去北平参加乔家大小姐的婚礼，如今因为二夫人去世，绾青耽搁了几天，所以就同墨家一起乘专机飞往北平。
“小姐，有电话找您。”绿影在门口叫道。绾青没抬头，依旧在埋头整理东西，“是谁？”
“说是燕京大学那边接过来的。”绿影应着，也是疑惑。
绾青停下手中的活，起身理了理散下的发丝，走向电话机，她大概猜到是谁了。
“喂，我是墨绾青。”绾青对着收音筒说着。
“绾青，我是方怿笙。你怎么还没来报到啊？”方怿笙是绾青的高中同学，一同考上了燕京大学，至于绾青没去北京参加开学典礼的原因，他并不知情，这时的他很是担心。
“我没事，后天我就会去学校的。”绾青答，她已经好了很多，语气平缓。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过了两天还不见你，我才摇了电话到你家。”方怿笙说的很急。
“嗯，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那好，我先不和你说了，后面还有同学等着，那到时候学校见。”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听筒，绿影看着绾青，扯了嘴角，有些犹豫，“小姐，是那位方同学吗？”
“嗯。”绾青走回厅堂，拨开流苏门帘，继续收拾着。
“我看那位方同学准是对你有意思，看他这么担心你。”绿影蹲下身来，在绾青耳畔轻声说道。
“别瞎说，他关心同学而已。”绾青瞪了眼绿影，“好了别说了，到楼上去把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紫檀镶玉小盒拿来。”
“哦。”绿影嘟起嘴，连忙跑上楼去。
前前后后一直整理到九点多才歇下，虽然东西不是很多，但却都要好生打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