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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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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银古从行囊里搬出了准备用来检查的器具,但还没有动手,就已经被一旁紧盯着自己的茗的目光注视得浑身不自在。
如果可以的话,银古真希望茗能去别的地方,好让他安心地检查,但是茗似乎不太不愿意离开这盆被“想颜”附着的盆景。
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半天,思来想去,银古还是放下了器具,与茗的父母说了这并不过分的要求。
主人夫妇在听到银古“带这个孩子去别的地方”的要求的时候,面露出为难的表情。
仿佛是抱着必定失败的态度,茗的父亲有些气馁地说了一句“没用的”。不过他仍旧是去做了,在茗的耳边轻劝了几句,只见她一下子皱起来眉头,又死命地摇着头,便不再劝,一把握住她过分纤细的手腕往门外拖。
茗如同这个年纪的所有孩子一样,充分发挥了她任性的本事,有如幼兽一般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她父亲的强势,被拖出了门去。
看着那孩子娇小的身影伴随着她稚嫩的嘶喊着的嗓音渐渐消失远去,银古再次拿起工具打算工作,偶然回头却发现茗的母亲此刻却站在门口没有走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正疑惑着打算开口询问的银古突然听到安静的房间里传出有一声轻微摩擦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挪动了一下。
银古当即环视四周,诺大的房中松散地放置着一些橱柜屏风,尚未收拾起的玩具三三两两地散落成几堆。光线只将门口照得亮堂,屋子深处却是隐约难见。不经意地,银古瞥见了茗的母亲,一脸了然的表情,与银古目光相对的时候又转化为一种悲伤,默默地将头别开。
正想着,声响变得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频繁,迫使银古停止思考茗的母亲的怪异表现。
回过头的他猛然间发现,竟然是那盆盆景在动!
当银古意识到这一点的霎那,立刻伸手去抓那盆盆景却依旧扑了个空。盆景,或者说想颜,突然凌空飘起,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冲出了房间,银古急忙撇下手上的东西,立刻追了上去。
该死,这东西到底想要跑到哪里去?银古在心中暗暗咒骂着,脚下却不敢放松。
穿过千回百转一般的长廊,想颜竟仿佛像人一样熟识这个家的地形,轻车熟路地在大宅子里穿梭着。
时值正午,过分明媚的阳光照得人有点发热,跑了好一阵子的银古也已经开始微微出汗。然而家里的佣人们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似的,自顾自地做着各自的工作,没有丝毫慌张与紊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在一次两次好几次地看到这样的追逐之后,最初的惊恐与不安已经消磨殆尽,现在也只有在看到小姐哭泣着抱着那盆如妖异一般蛊惑人心的盆景的时候,才想起那张有如被雕刻在盆景上的肖似的脸。
薰小姐也是个温柔的人啊,只是太可惜,和他姐姐一样命苦呢。
每一个人都渴望回到那个充满了两个女孩欢笑的午后,但显然不过是奢望罢了。
现在在怎样后悔“假如当初薰小姐没有买那盆盆景就好了。”也于事无补。即使没有那盆景,薰小姐的病也早已注定了一切幸福的不可能。
“真是个可怜的人啊。”
这是薰逝去之后,家里的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总是忍不住用相似的目光看向那位至今不知道心爱的薰姐姐已经逝去的茗小姐。
孩子通常是不能理解死亡是什么的,因为他们才刚刚得到生命不久,没有丝毫枯竭的感觉。所以茗的父亲只是告诉她薰病了,不再能陪她玩耍。而茗也只是乖巧地每天过来看因为生病不得不用帕子罩住脸的薰姐姐,直到几天之后的某日,人去楼空。
任凭茗不停地吵闹,满屋子地寻找,大人们也没有说一句话去解释什么。因为他们相信孩子往往是不长记性的,吵完了睡一觉就会忘记,忘不掉,就算说这是梦也会相信。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那一日吵闹的孩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坐在床铺前对慌张赶来的父母认真地说道:“嘘,薰姐姐病了,要休息。”
而在大人眼里,那却是一盆放在床铺上的木盆景,唯有上头过分精致的脸庞令人触目惊心。
茗又笑了,但她的目光里却不再有别人,只有她的薰姐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