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之求你放过我（ABO）》春风无用

9、迷途玫瑰园的少年

　　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刺激着发痛的神经，叫人皱起眉头。

　　凌泷记得自己十多岁并不爱皱眉。

　　站在人类发展与进步联合学院门口，用拇指尖和食指尖紧紧捏着一张纸质录取通知书，这是凌泷刚刚从自制的收纳桶里小心翼翼拿出来的，原本的牛皮纸信封被街道上几个惯于欺负他的孩子撕坏了。

　　他尽力用指尖最小的面积接触，但兴奋和紧张让通知书被他的手指按出了两个略深于纸本色的指印。

　　正是开学报到的日子，学院最繁忙的一天。

　　半空中盘旋着许多正在准备降落的小型私人飞行器，每架飞行器上都喷涂着象征着荣耀和地位的家徽，排着队等待降落，尽管没有旧地球时代“滴滴”的喇叭声，那闪烁的轮廓灯，时不时加速冲上高空又回落的表演，不无透露出驾驶员们的烦躁。

　　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降落，送个孩子上学可真是费劲。连最有修养的绅士在飞行器里都坐不住了。

　　所有人必须遵守“走入学院”的传统，这是仪式，更是对学院的尊重。

　　学院上空布满防护射线，没有特殊通行证，硬闯学院的飞行器会被无预警击落。

　　新生徒步进门后可以换乘学院的摆渡车，当然，二年级以上的同学就可以选择从其他入口报道，有开放飞行器进入的区域。

　　学院的调度员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通过信息端查看降落排队的进程。学院大门口就那么多降落位置，一时间爆满。

　　不断有飞行器要求往前“插队”，什么送孩子的爹要赶着去开人工岛间经济交流会啦，什么孩子有飞行器眩晕症再不落地要急救啦，什么带来的香槟喝完了必须现在送新的上船的，什么破烂理由，真当人是傻子。

　　调度员白眼飞到了天上，心里把这些家长骂了个遍，一年比一年娇气，这些小少爷里有几个是真才实学考进来的，还不是仗着姓了个好姓氏。可口头上丝毫不敢怠慢，保持温和礼貌发送语音。

　　“请编号47的飞行器准备降落，请编号47的飞行器准备降落，其他飞行器继续排队等待降落，，请各位家长理解。隔壁街区S-507降落场可降落，请愿意前往降落的飞行器从3航道离开。感谢各位对于人类发展与进步联合学院的理解。”

　　调度员反复发送语音，可没有几架飞行器愿意把孩子放在隔壁街区再徒步过来。

　　调度员叹了口气，几步路而已。

　　每年总有这么几天，熬过去就好了，继续翻着白眼干活。

　　不但降落要排队，进学院也要排队，每名学生的信息将会被机器人充分的审查，确认无误才能进入校园。

　　此时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平民出身的alpha，显然兴奋过头。送行的家长格外多，恨不能将整个家族带来。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坐公共交通从其他人工岛过来的，大概从出生就没有到过地球，看什么都一副新鲜样。

　　甚至在门口跟姐妹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拍照，拍个没完没了，姿势恨不能换个八百万个。这可是旧地球时代才有的传统，好些出身高的学生一脸嫌弃地瞧着他们。

　　现在兴起复古潮流了么？年轻人可真是有活力呀。

　　调度员无奈的摇头，心里急却也不好发作，强压火气催促了五六次，才把这几个相熟的平民alpha赶进去。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擦个汗一抬头。

　　“喂，那个小鬼！”

　　凌泷被猛地一喊，全身下意识抖动一下。

　　“跑到门口看看可以，但是你可不能趁我不注意溜进去！站到一边去，不要站中间，挡了路被打了我可不管！”这样跑到学院门口张望的小鬼，调度员看得多了。开始还管一管，后来就懒得管了，反正是来看看，多半都是不敢闯进去的。

　　这个小鬼看着挺乖巧的，衣服料子一看就是平民区一般货色，好在干净，不像要做坏事的样子。

　　调度员是个beta，看着这些平民小beta，心里挺不是滋味。他这个在学院“看大门”的工作，多少人都看着眼红。

　　“看几眼就走吧，马上军部家属子女就要过来降落了，不小心得罪他们了，命都没有了。你一辈子是没有机会进来的。快走吧，没有活儿要干么！”

　　被吼的凌泷浑身抖得更厉害，手指头用力捏着手里的纸，紧得关节发白。

　　他不敢卷成纸筒握在手心，害怕稍微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把这张能够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纸揉成一团。

　　认真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没有任何补丁，这是妈妈新给他做的。为了买布，动了交房租的钱，被房东狠狠扇了耳光。很新，没有一丝不应该存在的褶皱，凌泷跑过来的时候非常小心，没有钱坐车的他，天没亮就出发，走了几个小时，又趁着商店没开门，在反光的金属宣传板前认认真真整理了。

　　衣服把他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不健康，肩膀塌着，腰纤细得像随时都会不堪重负的折断般。

　　凌泷一动不动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调度员赶了半天，见这个小鬼还是像个没充电的街道清理机器人一样，傻愣愣戳在路边。抬眼看了看天上盘旋的各色飞行器，那些闪光的徽标隔着防护镜都要把他晃瞎了。怎么还不走，一股子气就上来了，大步流星冲着凌泷走过来。

　　“好言好语让你快走，你是那个区的？你再站在这里，我就要叫治委会来把你带走了！快走快走！”调度员挥手赶他，“是不是个小聋子哇！快走，听见没有！”伸手往凌泷身上推了一把。

　　“我。。。我。。。”

　　这一下调度员没用多大力，凌泷还是后退了好几步，内心更加不坚定了。他再次觉得收到的这一份通知书是不是假的，有人想叫他出丑。一定是库彼，他从小就一直热衷欺负自己。

　　但是。。。但是。。。

　　房东的儿子库彼，能弄到这么珍贵高级的纸么？况且库彼根本连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的，这封信上飞扬舒展的花体字，凌泷知道机器人数据库里没有这个字体。最起码公众免费数据库里没有。

　　而且他拿给社区学校的老师看了，老师说是真的，绝对不会有假，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准时去报道。

　　妈妈看见这张纸笑得凌泷从来没有见过的开心。

　　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能听见说话，你怎么不走呀，快走！一句话都说不明白，这里你就算是送菜，一辈子也进不来的！赶快走！”调度员完全不耐烦了。

　　凌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在调度员又伸手推搡得时候，高高得举起了手中的那张纸，人类发展与进步联合学院的校徽图案正对上调度员的脸。

　　调度员被纸打了下脸，根本没看上面的内容就一把扯过来，恨不能在手里揉成一团，“什么破玩意，你往我脸上甩！”

　　“别。。。被你弄皱了，还给我，还给我。。。”凌泷跳起来想够到调度员手里拿的纸，他长得太矮小了，调度员看着他急得跳脚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哈哈哈笑了起来。

　　“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当调度员一行一行往下看，脸上的表情从嘲讽逐渐转变成难以置信，最后想变成个笑容努力了几次都只有扭曲，脸切换表情不成功，导致抽搐几下。干干的咳嗽起来，语气里将信将疑，“咳咳，啊，原来你是来报道的学生呀，走路过来的学生太少了，你怎么没有个家长陪你呢？刚才怎么不说呢？第一次单独出来吧，肯定吓坏了，这个小可怜。”

　　说出这句话后，调度员好像找到了主场，“来来来，跟我过来吧，给你登个记。”

　　在反复确认身份后，调度员终于相信凌泷确实是新报道的学生了。

　　“给你新生手册。你进门随便做个车，就会带你去寝室。很快就会有学长来带你了。”调度员指了指身后一排摆渡车。

　　“谢谢您。”凌泷向着摆渡车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猛地回头对着刚才的调度员鞠了一躬。

　　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周围的学生都扭过头来看他，见他对一个调度员鞠躬，立刻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用满是嫌弃的眼光看着凌泷。

　　凌泷面上一红，赶快跑向最边上的一辆摆渡车。屁股刚坐到垫子上，车辆语音系统自动启动。

　　“您好，新生凌泷同学，您的信息已经录入，接下来我将送您到您的宿舍，一路上我将会详细为您介绍人类发展与进步联合学院。如您不需要语音服务，可随时关闭。”

　　“嗯，您请说。”凌泷太紧张了，忘记语音系统是完全自动的，并不会跟他对话。

　　摆渡车缓慢开动起来，“请您向左边看，此处屹立着初代领袖星父的雕像，星父。。。”

　　摆渡车说什么，凌泷一句都没有听见。他着迷得看着星父的雕像，关于学院的校史，他五岁的时候就如数家珍。世界上没有一个孩子不想到这里读书，没有一个家长不以有一位这里毕业的子女为荣。走进了人类发展与进步联合学院，手上就紧紧握住了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凌泷不在乎什么上流社会，他见过最有钱的人，就是房东了。

　　他只是知道在这里毕业之后，能找到非常非常非常好的工作，妈妈也再不会因为交不起房租挨打。

　　摆渡车在校园里越走越深，绕过一片玫瑰园，“新生宿舍就在前面，您的宿舍号码是。。。”

　　凌泷路上看见学院的内景，偷偷掐了几次大腿，确认这不是做梦，升学志愿表上胡乱涂抹的几个字，竟然真的实现了。

　　甚至连像样的行李都没有的凌泷，从此踏上了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

　　那个调度员走回了工作岗位，叹了口气，摸出兜里的烟，点上一颗，“是个全免生呀，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呦。咱抽根烟，继续干活。”说罢，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