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腐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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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
仙人长生，盗天地之灵秀，聚小天地于宇内，仙人崩，则归于天地，生前身后，尘土尽归天地。
此为生死之道。
千年之前，烈仙尊牺牲己身，盗天地造化，化为婆娑石树，以一死，换取千万仙人得以安生。自此，他便是婆娑石树，婆娑石树也是他，他伴着仙界的人生生死死，就好似他从未逝去过。
婆娑石树孕有一小世界，名为婆娑界，其内灵气是外仙界十数倍，奇珍异宝不胜其数，更是有孕育天地灵秀的培道果生在婆娑界深处，百年一熟，一次却只有一粒，服之能破障，并进入短暂的顿悟时间，能够接触到那至高无上而虚无缥缈的天道，并可能借此大幅度极高修道资质。
神器择主，这人皆垂涎的至宝却也不是人人可得，至今为止，无人得知培道果择主，究竟是以何为标准，却有人看见，这千年来，从未有一位培道果的主人，可以在这诺大的仙界中名声鹊起，成为那些拥有通天法力，坐镇一方城池的大能。
不知是不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着选择了隐瞒了真相。
青鸟自高空略过，携过长长的嘶鸣，华美的凤羽在碧蓝的天空中飘荡，尾尖缀着彩霞的余晖，如风般自天边悄然掠过，夕阳西下，静寂的婆娑界此时风景如诗如画。
此时的婆娑界并未开启，却有一穿着华服的中年人走在一条玉石铺就的路上，细看那温润如翩翩君子的眉眼，竟是那之前将疯子制住的婆娑城仙尊，若是此时此刻，能够有人进入到婆娑界看到这一幕，定会震惊到双眼不知放在何处为好，可惜无人得知，仙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仙尊脸上带着的淡淡微笑早已消失殆尽，他敛着双眼，两颊松弛着，带动着嘴角也向下低垂，端得一副肃穆模样。他双手捧着不知死活的疯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往前路，只知一步步沉默的向前走，像是在完成着某种无法与人诉说的秘密仪式。
也不知前路究竟多远，那一刻，他望见了眼前栩栩如生的石像，一双眉毛舒展开来，两颊一动，露出了虔诚的微笑，他轻轻地将手中疯子的身体放在地上，俯首微笑道：“父亲，这是新的殉道者。”
那树样子的石像散发出淡淡光芒，似乎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片石叶子直直地坠落，与此同时，一颗光球自仙尊的怀中飞出，颤巍巍的没入了石像中。
那昏迷的疯子突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好似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面上的表情狰狞而可怖，而只是一刹那，他就好像是被抽了脊骨一般，软软地瘫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石像中传来一道嘶哑而苍老的声音：“道奴，把他葬入殉道陵。”
仙尊身子极小幅度的颤动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压抑内心中翻滚着的强烈情感，他的头颅像是有万钧之重，低低的垂着，喃喃道：“道奴....我就只是你的道奴了吗...”
他表情凝固着悲哀，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嘴唇开开合合，最终好似被抽了脊骨一般，控制不住的弯下了腰，轻轻道：“道奴遵命。”
.......
这栋古旧的老木房子伫立在这满是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中，一身腐朽气息与这天地中的萧条孤寂两相映衬，散发着一种格外不祥的味道。赵昊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他过剩的好奇心，心中好似有只花猫在使劲抓挠一般痒痒，站在房子门口，伸着脖子使劲儿往窗户里头望，却是什么苗头也没看清楚，只好伸手推门，想进去看个清楚。
“等等。”相如非向前走一步，压下了赵昊的手腕。他朝赵昊眨眨眼睛，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另一只手曲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咚咚咚。
敲门声如同坠入了幽深井口的小石子，连一丝回声也无，好似门的那一边，有一张深渊巨口将一切生机之物吞噬殆尽。
“进去看看吧。”相如非轻轻将门推开，一股极淡的腥臭味道自门缝逸散而出，就如同野外死亡腐烂的兽类散发出的尸体味道一般，令人极为不喜。
推门只见一条仅容一人过的通道，通道两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足足有两个人大小的兽皮，旁边则是两道木门，通道尽头仍有一道木门。整个房屋虽说在外面看起来并不拥挤，在内的整体布局却令二人有种极为狭窄的拥簇之感，不知是何人曾在其中居住。
“这是什么味道。”跟在后面的赵昊微微皱起了眉，屏着息，掏出他的宝贝扇子，忙不迭的在自己面前扇风，撇着嘴角一脸的嫌弃。
“腐尸。”相如非好似完全不受那腐臭气息的影响，面色自然无比的冲赵昊眨眨眼睛道：“那些被野兽掏空了内脏，暴尸野外的可怜人们，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臭味。”
“我从前有个小师弟，人长得俊秀，根骨也好，就是运气不怎么地，他有次去历练，整整半个月一丝音讯也无，把我的师父师伯给急的直冒火，就派我去他历练的地儿搜寻，你猜怎么着。”相如非将脸缓缓往赵昊那边凑，语气放缓，故意板着话头，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赵昊。
赵昊看那凑近的大脸，下意识的就把脸往后仰，仰的双下巴都快折出了一个害羞的褶，一双眼睛立起来瞪向相如非，就要开口说道说道。
相如非眼睛一弯，夺走他手中的扇子，边扇边偷笑道：“我找到我那可怜儿的小师弟时啊，他那被啃得惨不忍睹的尸体在一个凶兽的老巢里，已经呆了好几周啦，身上的味道，可是比这重得多呢。”
“......”赵昊瞪着相如非默默无语，抢过他手里的扇子，半晌才凉凉的说道：“你可真够没心的。”小师弟死的这么惨，居然笑的没心没肺的扇风。
不过这没心没肺的货，笑起来还真是比那秋山的花海还艳上几分。
相如非弯着眼睛，笑吟吟的说：“咱去看看？我估摸那尸体应该就在前面的房间。”
赵昊看着相如非笑眯眯的脸，感觉到了淡淡的蛋疼，他早就想去前面看看，而这货往他前面一横，自己就愣是找不出一条缝能挤到前面，除非和他火热的躯体全都挤在一块儿，来上一个亲密接触。
谁会想和男人有这种亲密接触？？！
于是相如非在前面笑眯眯地走，赵昊在后面默默地盯着他的脖颈，气氛呈现着一种古怪的凝滞感。
面前的男人，倒在火炉旁，血肉模糊的烂脸凝滞着一种岁月的沧桑，他的眼球高高鼓起，眼仁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能骇走三魂六魄的可怕东西。他的身体上下处处都是已经溃烂发臭的咬痕，面目几乎已经无从辨认，只有身上被咬的破烂的穿着能大概判断他的身份。
他也许是个猎户，同时也是这个房间腐臭味道的来源。
赵昊望向尸体时，愣了一下，双眼盯着那形容可怖的猎户，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人。”他面上带着些许的不忍，半蹲下来，伸出手来，想将猎户那瞪的死死地眼睛合上。
也许是他悲怜的太过投入，亦或是他的灵识还未曾适应人界的法则，迟钝的可怕，这一刻，他居然没有注意到从猎户的尸体内蠕动着钻出来的怪形！
只见那怪形带着一双闪烁着贪婪光芒的小眼睛，一双利爪以极快的速度向赵昊手臂刺去，滴答涌出的口水被甩溅到地上，腐蚀出一个个漆黑的圆斑，赵昊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避，顾不得体内真元的滞涩，双臂骤然涌出深青色的火焰，如同有生命一般，朝那怪形包裹而去。
怪形一声惨烈的尖叫，小小的人形身体被包裹在青色火焰中，痛的坠落到地上，此时此刻，相如非才从刚才巨大的恐慌中缓过神来，铁青着一张粉面，狠狠一鞭子抽过去，将怪形抽了个血肉飞溅，小小的身体几乎烂成一滩碎肉，只有一颗畸形的头颅溜溜的在地板上打着转儿。
赵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一届仙人之躯被强行打到人界，尚未适应这里的法则，真元，神识皆处于一种被法则压制着的，极为迟钝的状态，刚刚情急之下，真元竟然强行突破法则的压制，涌出体外。虽说动用的只是极少一部分真元，然而却是产生了微弱的法则反噬。
这一点点法则反噬对于赵昊来说，虽说不至于致命，却让他五藏六府痛地乱成一锅粥，经脉到处流窜着灼人的火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赵昊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身体散发着惊人的温度，他死死地瞪着眼睛，撑着地板的手臂抖得厉害，“该死....!!相，相如非，给我仙玉。”
相如非微微张着嘴，眼睛红通通的看着赵昊，想去抱着他却又生怕自己让赵昊伤的更重，手指狠狠地掐着肉，又松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一听见赵昊的声音，浑身一颤，立马拿出一块足足有石砖那么大的仙玉，抓着仙玉就往赵昊手里搁。赵昊痛苦地弓着身子，撑着地板将自己摆成打坐的姿势，五心朝天，吸收着仙玉内纯净的灵气来安抚调顺自己体内躁动不安的真元。
相如非见赵昊阖着双眸，满脸痛苦的调息，浑身颤抖着低下了头，那埋在阴影中秀美的面颊，此时此刻竟是满目狰狞，他死死地咬着唇，一副极度悔恨的痛苦表情，连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他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手攥成拳狠狠地欲要打到地上，却又在离地一寸处猛地静止，收了力，软软的撑在地上，颤抖着。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都怪自己，都怪自己。
要不是自己因为一心想逗弄小昊与自己亲密，怎么可能一时不慎让那怪物伤了小昊？小昊本就从未在人界待过，初来乍到，怎能妄动真元？若不是自己，小昊如今怎么可能会真元反噬？？
“妈|的——，幸亏我天赋异禀。”在赵昊将一整块仙玉吸收殆尽之后，体内的一切才被彻底理顺，他一睁眼，只感觉仿佛身体被掏空，不由得苦笑着骂了一句，瘫软在墙边。
“小昊......”
赵昊只听见一声极为压抑的，哭嚎似的声音，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分热度与重量，相如非紧紧地搂着自己，脸带着灼人的热度埋在自己的颈窝之中。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赵昊甚至能感觉到相如非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着。
他心中苦笑着，却无法推开自己身上这个委屈虫，只好伸出手拍拍相如非的后背，安抚安抚这孩儿被吓傻的内心，开口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事的，你快起来吧。”
自己身上的大型委屈虫纹丝不动。
赵昊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一个吭气，猛地咳嗽了一下，相如非立马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眼睛红红的握着他的手，紧紧蹙着双眉，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昊没事吧？”
“真的没事，刚刚就是一时有些真元絮乱罢了。”赵昊冲相如非安抚性的笑笑，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
“那就好。”相如非笑容渐渐出现，眸中带着柔光，看着赵昊，丝毫不见之前的扭曲模样。
小昊身上，香香的，软软的。
小昊真的是太善良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腐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