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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四站 西施平生最后悔的事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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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这些年被范蠡保护得太好些了,她渐渐失去了对潜在危险的警觉,意识变得麻木而迟缓。即便在如此危急关头,她也待先愣了愣,才跳下床,四下摸不到趁手的东西,却到妆台上捞到一把锋利的铁剪子,那是她平日剪鞋样子所使,虽趁手,却过于小巧,用来伤人就太过于儿戏。
她将身子紧贴在墙壁上,双目盯在窗棂上,片息,果真见到一个黑影子跃窗入户,不待她犹豫,那长手长脚的黑影已经看到她,并且迎着这边走过来。
叶安澜吓得尖叫一声,握着剪子冲过去,不想那贼颇有些身手,握住她的手腕,向外一翻,便夺过来了她的凶器。
叶安澜见此,吓得心神欲碎,又因三年来常年被困在内宅之中,这具身子变得愈发手无缚鸡之力,方才那一勇猛之冲便已耗尽了她的心力,双腿发软之际,便跌了下去。
而那盗贼似乎愣了愣,随手抛了绣花剪子,一展臂顺势就将她搂入怀中。
叶安澜一惊,还待挣扎,只听耳畔传来再熟悉不过的一声轻唤,“夷光,是我。”
正是范蠡的声音。
叶安澜一时愣住,不知这原本早已赶赴国都会稽的人,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范蠡,是你阿,吓死我了!你快放开我。”
话虽如此说,但她心有余悸,整个人忍不住往范蠡怀里缩了缩,又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到此刻才觉四肢瘫软。
范蠡当先也是一愣,瞬即只觉无奈,时人同辈之间,若贸然唤对方大名,实是一件不太符合礼节的事,不过她有个十分奇特的习惯,就是喜欢在十分害怕的时候直呼他的大名。
感觉她的身子仍一阵阵发颤,范蠡于是非但没有听从她的话放开来,反倒搂得更紧两分。
叶安澜在他怀里爬了半晌,才仰头说道:“你为何要中途折回?”
她说话的时候,范蠡感到一阵芬芳清新的呼吸正吐在自己的脖颈上,耳边又听着娇嗔的妙语,身体深处不由一个颤栗,皮肤上随即起来一阵鸡皮疙瘩。
叶安澜听着他呼吸些微絮乱,忍不住探索着摸上他的面颊,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又洋洋得意地猜测道:“我猜你终究放心不下才赶回来的,对不对···啊!”
说得兴起之时,她忽然发出一声急促地尖叫,声音微微发颤道:“你···你干什么?”
原来黑暗中,范蠡握住了她放在自己颊边的小手,团在掌心轻轻揉捏,如此倒不至于叫她如此失态,只是这之后,他边用唇抿住她的指头,轮番亲吻。
自始至终,范蠡都十分安静,妄视她微弱的挣扎,他坚持吻毕最后一根指头,才将人抱起,安放在床边坐着。
叶安澜原被吓得四肢发软,仅凭一股气力撑着,接着又被范蠡方才的举措搅得心神俱散,方一失去依仗,就彻底瘫倒在床。
不一会儿,范蠡就点燃了烛火,转身往床上看去,只见她柔若无骨地摊卧在床,神色怯怯,眼底含泪,他心神巨震之下,几个大步走到床边,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坐下,低头十分贪看她面上美弱之态,见她亦拿眼睛与自己对看,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上眨动,惹得人心痒。
他终于忍不住探出大掌,却十分轻柔细致地在她面颊上摩挲,说:“我便是实在放不下你才去而复返的。”
见她似乎十分震惊,睁大眼睛十分看着自己,那神态透着几分憨傻,范蠡垂下眼,苦笑:“军情似火,我···我大概是疯了!”
接着他抬头坚定地看入她眼中,宣誓般说道:“夷光,我要看到你及笄上盛装的样子。”
他的后半句话藏在心里——如此一来,此战我便是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语毕,他亲自从箱笼中寻出那条自己特地裁给她及笄礼上穿的裙子。
叶安澜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裙子,欣然笑道:“好。”
于是捧着裙子,来到屏风后,不一会儿只见一位身着绯色广袖流仙裙的仙子自屏风后头轻挪慢转而来。
范蠡一时看得痴了,好半晌才咬牙吩咐:“簪发!”
叶安澜虽以为他如此神色奇怪,倒也依言行事。
不一样会儿,一个坠马髻就挽成,簪上凤血玉簪,发髻前缀玲珑珠花若干,打来水净面,净口齿,再薄施粉黛,唇染红脂。
整个过程中,范蠡都十分沉默,双眼却如鹞鹰,紧紧盯着妆台前的一举一动。
待她一转身,一回眸,笑说:“好了。”
范蠡登时被美得倒抽了口气,却仍旧强作镇定,伸出一只手,道:“走近些,好叫我再看清楚些。”
叶安澜不明所以,依言走上前来,原还不觉什么,但见他双眼盯在自己身上,眼神炽热,好似有火在烧,明明灭灭,意味深重。
她莫名有些被吓到了,勉强露出笑模样,问:“你···你怎么了?”
无疑她是美的,然而从未有一刻叫他清醒地意识到,这美竟然到了勾魂夺魄的地步,对于世间的男人而言,如斯美态,便成了无往不利的利器。
况且她还是如此,美而不自知,这才是最致命的!
范蠡转身,从木柜之中找出两只早已备好的婴儿臂大小的红烛,吹醒火折将两根点上。
都说灯下看美人,如此两柄烛火倒是将她的美放大,眉眼中的风情愈见绰约。
几乎是双手颤抖的,范蠡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刻,他几乎要觉得,所谓国家天下,敌国战火,权势财富又算得了什么?世上的珍宝又有哪一颗比得上这一个呢?他怀中的这一块?
“夷光!”他几乎是长叹着将她放开,“等我回来,战事若平,往后岁月长久,我必定回来同你共赏花开花落。”
说完,放开她,大步走到窗前,准备仍旧翻窗而去。
忽然他矫健的身形一滞,半扭转身子。
原来叶安澜突然从身后跑过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接着将脸倚靠上来。
范蠡一愣,随即挣动了下身子,说:“乖,放手。”
此言一出,腰间的双臂倒是揽得更紧了,从身后传来她软糯中略带娇嗔的声音,“不,少伯,你今晚自己不回转便罢了,只是你即回转了,我又怎能如此放你离开!”
范蠡闻言一僵,心里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叶安澜赖在他背上“哼”了一声,说:“不想干什么!”
他范蠡怎会听不出语气里浓浓的不满,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论要说什么,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好吧。”令他意外至极的是,她这次竟然轻而易举就答应了。
范蠡转过身,低头看她问:“你现在可以说了。”
叶安澜难得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忽然踮起脚,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目光接住他的,说:“少伯,我今日行笄礼了呢?”
又补充道:“其实我去年的这个时候就该行的。”
范蠡甫一触到她温柔的目光就心乱如麻,总觉得她的话有股别样的意味,这样亲昵的距离叫他很难做出任何反抗的举止,似乎只能顺着她行事,于是他问:“而后呢?”
话音刚落,只觉她的目光如水,愈发温柔起来。
“我今晚躺在床上,老想着你,一时想你会回来,一时又想你必然是在不会返回了。反反复复,最终到了这个时辰。真的是愁人呢!”
叶安澜皱着眉嘟囔,到了最后,竟然轻声叹息一句,仿佛此刻仍愁绪难言。
范蠡见她为自己如此,心口猛的一热,不由柔声唤她:“夷光。”
不想她倒是又自己开怀起来,将脸贴在他脖子上,兴高采烈地说:“不过还好,你没有辜负我的一片心,少伯,你一定不知道去岁的今日,我巴巴的等了多久,最终天亮鸡啼了,我还想着你会回来。”
她语气欢快的时候,他也心里舒畅,但是听到最后低落的时候,他就忍不住自责,十分难过起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叶安澜却又笑着摇了摇头,顺势调皮地在他面颊上捏了一下,说:“你才没有不好呢!不然我怎么会决定把自己嫁给你呢?”
范蠡闻言浑身一震,反问:“你说什么?”
叶安澜笑着,依言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又明知故问:“这回可听清楚了?”
若非两次听到一样的语句,范蠡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