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翊佟

22、第 22 章

　　在灶房里坐了一会，只觉得口渴的紧，卢培英从草墩上起来，想去喝点水，想起医生说最近身子不好，最好不要喝冷水。

　　最近这天气是越发的冷了，这冷的东西也实在是不方便再吃。

　　可是，这要喝热水的话，那就需要去烧水。

　　烧水弄一下锅碗瓢盆，只怕是又会惊到李守贵……

　　想起那天的事情，卢培英只觉得，自己身上又疼了。

　　自那天之后，两人都还没有说过话呢。

　　此刻李守贵对于自己是一个什么态度，卢培英也拿捏不准。可是，卢培英却是知道，要是自己再被李守贵打上一次两次，只怕……

　　就活不下去了。

　　她恐惧。

　　恐惧那被打骂的日子，恐惧那被打骂的委屈。

　　恐惧那拳头落在身上的滋味。

　　她很渴，却是不敢去烧水。

　　她一个人缩在那里，面前就有烧水的铜壶，不远处的缸里，是接满的自来水，这要喝水，需要用舀水的瓢，把水从缸里舀出来，再倒到铜壶里面，放在火炉上烧。

　　这些动作，一定会弄出声音来。

　　卢培英最怕的，那就是自己弄出声音来，吵到李守贵。

　　卢培英僵着身子，坐在草墩上，平日里不糊觉得干裂的嘴唇，在此刻的时候，好像是开始裂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裂开，之后出点血。

　　此刻要是有点水润润，应该都会好点。

　　平日里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可是，此刻的时候，在自己的身上，却成了一种奢侈。

　　这家里，此刻就只有自己和李守贵。

　　要是他动手了，自己死了，只怕都不会有人知道。

　　电视剧里有掩尸的行为，要是自己真的死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在这个村子里面，多少恶心的勾当都有，只是没有被曝露出来罢了。同样的，就像他李守贵打老婆，以前也只是没有被曝露出来罢了……

　　肮脏的，下贱的事情，全部都被埋在这最低，最深的地方。

　　所以，卢培英不敢动。

　　先会没有从小坝那里跳下去，现在回来了，这心里，就不舍了。

　　这不舍的，应该就是自己的两个女儿吧。

　　这辈子，除了这两个女儿外，还有什么，是让自己所渴望的？

　　卢培英缩在那里，闭上了眼。只觉得，这面前，是一片漆黑。

　　黑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明。

　　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炉火已经慢慢地小了下去，忙添了点柴火进去。这炭丢进去，火又慢慢地继续烧着了。

　　卢培英看着那慢慢烧着的炭，突然就想到自己了。

　　这火能继续烧，是因为有炭添加。就像自己的这条命，要是没有什么企盼，只怕就不想活了。自己还有两个女儿，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她听着炭火在火炉里发出“滋滋滋”地响，这心里只盼着李奕他们能快些回来。

　　这都不知道是出去多久了，现在还不回来？

　　一二两点了，也不回来吃午饭？

　　想到午饭这事情，卢培英想到那在堂屋里面看着电视的李守贵，一时间心头就是一慌，李守贵在自己之前回来的，这没吃饭——

　　卢培英急忙就想去做饭。

　　从草墩上起来的时候，卢培英却是顿住了，好一会，才从新坐了下去。

　　自己也没有吃午饭，自己也饿。

　　也渴。

　　可是，就算是渴，这也不敢去喝水。

　　也就只有自己了。

　　自己饿过头了，心里眼里记着的，居然是那个一直对自己非打即骂的李守贵？

　　她捂着脸，一时间悲从中来。

　　自己这一辈子在这个男人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可是，即使是这样，自己的心里，也还全部都记着他？念着他？

　　也许不是念着记着，是恨着怨着怕着，所以，才这样吧。

　　卢培英捂着自己的脸，低低地哭。

　　那边，一直都关着的灶房门却是在现在的时候，被人推开了。

　　卢培英被吓了一跳，急忙抬头去看，就看见李守贵满面阴沉地站在门口那，卢培英一心慌，忙站了起来，李守贵怒斥：“还不做饭？想饿死老子给是？”

　　不敢。

　　这是卢培英想的。

　　她不是想饿死他。

　　她想做的，是他死，不是只是饿死这样简单。

　　卢培英给那火炉里加了点炭，一边说：“我这就做。”

　　说出话来，这声音都带着几分抖。

　　她其实是恐惧的。

　　这心里恐惧李守贵。

　　李守贵来灶房门口吼了一嗓子后，又走了。

　　卢培英一个人，站在原处。

　　看着这冷冷清清的家，第一次，觉得，很是无趣。

　　是的，无趣，无趣得紧。

　　自己自从嫁到这里来，就一直都在给李守贵忙活家务事，家里里里外外全部都是自己做，李守贵没有洗过一个碗，扫过一扫把的地，没有洗过一件衣服，没有洗过一叶菜叶。

　　自己给他生孩子……

　　什么事情都做过来来，他以自己没有儿子，把自己给打进这无尽的深渊里面去。

　　无子。

　　这所谓的无子，不是说没有孩子，而是说没有儿子。

　　卢培英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别人家没有儿子可以活，自己家没有儿子，就不能活了？

　　老胡家，也是有两个女儿，和李奕李苏两人年纪差不多了，他们一家相亲相爱，大女儿嫁了出去，就在旁边的村里，小女儿还没有嫁，看样子是要招婿回家。

　　没听过他们吵过闹过，这村里的人，也没有人说过是非。

　　可是……

　　在李守贵这里，却就有了是非。

　　旁人都说李守贵没儿子如何如何，可是——

　　李守贵有想过吗？

　　要是他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这旁人还会在他的背后朝着他指指点点吗？

　　要是不在意，那就不是痛脚。可是，他却是把痛脚摆露在旁人的面前，才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一切是在旁人身上所受的屈辱，最后，却是是被百倍地全部加诸在自己的身上。

　　夫妻，不是应该相亲相爱相扶到老吗？

　　可在李守贵这里，就全部都不是了。

　　他对自己，在李苏出生的时候，就什么情分都没有了。

　　卢培英蹲在那里，在低低地哭泣，门却是再次被人推开，卢培英只是听见这推门声的时候，就是一惊，连忙抬起头去看，只看见李奕提着一颗大白菜，在门口那里，脸上还沾着泥。

　　两个人都被对方给吓到了。

　　李奕走了进来，朝着卢培英问：“妈，你怎么就回来了呢？我先会去汤圆家那里找你，你不在了。”

　　卢培英听见这话，忙说：“针水打完了，我、我先回来了。”

　　李奕主要还是担心卢培英，拉着卢培英去那个草墩那坐下，说：“饭我煮。”

　　卢培英坐下了，可是，也只是一秒，就忙站着起来，提着铜壶去那蓄水的缸那里舀水。

　　李奕疑惑，她说：“我有点渴。”

　　有点渴。

　　不，是非常的渴。

　　也许……

　　是渴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