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翊佟

20、第 20 章

　　这第二天一早，李奕就起来，去做早点，这出来房门的时候，自然是看见那还睡在沙发上的李守贵，被子落了大半在地上。

　　李奕本来是想过去给拉一下被子的，可是，想起这最近的事情，就没有过去了，她出了堂屋后，李守贵就起来了，先是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就朝着外面的院子去了，先去洗澡间的洗漱台那里漱口洗脸，喝了半杯水，就等着去吃早点了。

　　这和谁都不想说话。

　　两个女儿都是白眼狼，更不要说这两个姑爷了。

　　在厨房里坐着，今天的早点是米线，一人一碗。

　　一家人，这别人家的一家人，那应该是说上几句话的，可是……

　　他们家的一家人，却是什么话都不说。

　　是的，很安静。

　　吃完早点后，李守贵把碗连着汤就是一放，就出了厨房，朝着这外面去了。

　　这在家里，也不知道要和这些人说点什么。

　　两个姑爷看自己像看敌人一样，根本就没什么好脸色。两个女儿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不要那个害得自己被全村人嘲笑的妻子了。

　　昨天去打了针，感觉这身上的痛楚都消了许多，今天连着去打针，想是不需要几天，就可以好了。

　　早上九点多钟，今天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孩在那里打着点滴，这好在没有村子里的那些长舌妇，这要是有长舌妇，不知道是又要说些什么。

　　还是和昨天一样，挂了点滴。

　　在病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这睡不着，便就听着外面的路上的声音，打了一瓶，换了一瓶的时候，只听见外面有熟悉的声音：“汤圆！”

　　一般叫大人的时候，这人，都是选择叫小孩的名字。

　　这声音很熟悉。

　　是李奕的。

　　李守贵打着针，这心头都有几分紧张。

　　汤圆妈应了一声，只听见那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门帘也被掀开，只听声音，是进来三个人。

　　“四嫂，给我妈打个吊瓶，今天就不去镇上了。”

　　女人说。

　　汤圆妈说：“哎，你爹也在里面打点滴哩。”

　　“啥？”男人疑惑地问。

　　接着，李守贵就看见朱勇走了进来，两人眼睛这对视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朱勇出去，朝着李奕问：“这、要不，今天还是去镇上吧？”

　　“怎么了？”李奕问。

　　怎么了？

　　李守贵躺在床上，这嘴角都翘了起来，还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要去镇上？

　　李守贵想到这个的时候，就感觉这心里是分外地不舒服。

　　外面两人商量了一下，是打算走的，可是，卢培英却说：“没事，就在村里了，你们不是也有事情要做？天天陪我，还怎么做事？”

　　李奕朝朱勇看看，朱勇的脸上明显地有几分不耐，说：“家里本来就是有事情要做。”

　　李奕听着这话，只好应了。

　　卢培英进了那挂点滴的屋子，找了一个离李守贵远一点的床位，躺下了。李奕在一边帮着拉被子，等着卢培英点滴打上了，这才和着朱勇一起走，结果这走了出去后，又折了回来，朝着卢培英说：“妈，等会我会按着时间来接你回去的。”

　　卢培英应了一声，汤圆妈说：“哎，有女儿真好。”

　　卢培英听见这话，被子里面的手都捏紧了。

　　是的，有个女儿真好，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可是……

　　就是这个女儿太贴心，才让自己心有愧疚。

　　这要是没有人在啊，她可是就要哭了。把被子拉上了点，就捂住了自己的头，偷偷地抽噎。

　　汤圆妈在外面记着帐，这记着记着，朝着里面说：“哎，都是一家人，都过了几十年了，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卢培英听见这话的时候，也在想，是啊，这都已经是过了几年了？

　　这都已经走过来了，李守贵的心里，怎么就放不下自己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呢？

　　现在两个女儿都有自己的家庭了，这要是夫妻两个一直都这样的闹，影响了两个女儿姑爷的感情，那可怎么办？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是这样的糟糕了，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也是一样的糟糕不成？

　　他念了一辈子的儿子，现在已经是没法有了，就放下，这不成吗？

　　卢培英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少次想说这个，可是……

　　卢培英却是没有资格说。

　　她还记得，在李奕和李苏不在的时候，李守贵指着她的鼻子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可以有儿子，我就不至于在这个村子里，被别人指着后脊梁耻笑，说我无根！”

　　无根吗？

　　两个女儿不是根吗？

　　这村子里，没有儿子的，也不是只有他李守贵一个，可是，也没见这旁人家，闹成这个样子，只有他李守贵，把事情闹得是越来越大。

　　现在她都不敢出门，就怕旁人指着自己说：“李奕他妈的啊，李守贵为哪样要打你？”

　　为哪样要打自己？

　　还不是没有儿子。

　　现在两人一起挂点滴，这几天去医院里面，都不知道是造作了多少钱……

　　哎，想想全部都是泪。

　　一张脸上，全部都被泪给糊住了。

　　这在诊所里，等会汤圆妈还要来换吊瓶，被看见这满脸的泪，指不定又要多上几句话，卢培英忙伸手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

　　不能被别人看见。

　　李守贵对自己动了多少次手，自己都是小心地掩饰住了，就是怕两个女儿给看见了，伤了他们的心。

　　这次主要的缘故，是拦不住，这拦不住，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边李守贵朝着外面叫：“汤圆，没有针水了。”

　　“来了！”汤圆妈忙应了一声，急忙就进来了。

　　去拿了针水来换上，到了卢培英床位这边看了一下，说：“还有点。”说着却是看了一下卢培英，这整个头都捂在被子里面，这真是吓人，忙伸手去扯被子，一边说：“婶子，不能这样睡。”

　　这被子一扯开，却是看见满面泪水的卢培英，看看那边的李守贵，又看看卢培英，自己这身为一个外人，看着这个样子，都觉得这心里难受。把卢培英的被子齐着脖子，一边揶了一下，说：“婶子，蒙着头不方便，睡不舒服，还是这样比较舒服。”

　　卢培英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舒服吗？

　　只怕是没有舒服的日子，从生下两个女儿，就没有舒服的一天了。

　　已经走远了汤圆妈，却是转过身子来，朝着这躺着的两个人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了。”

　　卢培英听见这话的时候，这身子都跟着颤了一下。

　　是啊，她也是在想，这事情都已经是过了这么多年了，李守贵怎么就一直都念着自己没有儿子呢？

　　也没看见谁家有个儿子这日子有多好过，可是，他却是一直都念着儿子，念着儿子，这心里眼里，全部都是要个儿子。

　　为了一个儿子，朝着自己挥拳相向……

　　朝着自己挥拳相向，被这全村的人都看了去，这才闹出了此刻的笑话，这说来说去，能怪自己吗？

　　卢培英拉着被子，把自己的脸再次盖了起来，一个人在被子里面，偷偷的抽泣。

　　在儿女面前不敢哭，旁人问，也不敢说，此刻在这人旁边，却是觉得，到处都疼，也到处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