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烟记》少女纸之君

79、柒九

　　霍家新贵霍秀秀，此刻看着长京班的账目，深吸了一口气。
　　“这什么东西？”
　　管事的孙老头拢着衣袖，小心翼翼地道：“秀姐儿，该给小孩办新衣服了，去年才做的又短了。”
　　又是年关。里外大小采办又要开始，鸡飞狗跳，扰人清静。
　　霍秀秀摆摆手：“这个我知道，哪年都没有短过你们的。不过怎得数目少了这多？”
　　“小三爷那边还没来人，加上去年一年兵荒马乱的，原先那些主顾点得也少了，收入不比以前，按往年的项目来采办，班里的钱不够用的，数目少是老汉我削减了一些开销的缘故。”
　　具体的他没敢再说下去。原先撑着长京班的两位名角儿一位不知道哪儿去了，一位这许多天也往外跑没再怎么登台，赏钱少了也是理所应当的。他得秀姐儿青眼上来做主管，自然是知道如何把着霍秀秀的脾气说话。
　　霍秀秀站起身来：“不就是钱的事情。我这就去找小三爷要钱，你回去再按往年的例重新写份单子过来，看好了我就把钱给你。”
　　说着她就往外走，孙老头连忙躬着腰跟上，嘴里不停道“是是”，送霍秀秀离开了长京班的议事堂。

　　吴府。
　　吴邪迷迷糊糊起床，迷迷糊糊洗漱，迷迷糊糊和用了早饭，坐在饭桌边没留神打了个哈欠。
　　他下意识打完才惊觉不妙，感觉闭嘴端正坐姿。
　　梁湾没忍住笑出声，道：“小三爷，莫怕，只有我。”
　　吴邪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看了看左右。桌上摆着馒头油条豆浆，一锅白粥和一碟小菜，桌边确实只坐着梁湾。
　　吴家规矩少，媳妇可以上桌吃饭。梁湾嫁进来之前吴夫人一人便坐的住场子，更别说嫁进来的梁湾犹如宝贝疙瘩一般被吴夫人重视，吴家上下老少爷们儿不敢有任何怨言。
　　“怎么只有我们？”
　　“今天小年，该去亲族那边小聚一下，爹娘他们先用过早饭了。”
　　“噢。黎簇今天回来？”
　　“对。娘叫我今天去买些菜，晚上吃顿好的。”
　　提及黎簇，梁湾脸上的笑容又柔和了几分。
　　“成，那我今晚早点回来。”
　　吴邪站起来，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去接黎簇吧。”
　　梁湾惊讶地看向他，犹豫了一下：“这……那就麻烦您了。”
　　吴邪笑着摆手：“这有什么的，都是一家人。那我先走了，你慢用。”
　　言毕，他便离开了饭厅，准备向车库而去。
　　恰逢此时，丫鬟正好找到了他，极快地行了个礼，道：“大少爷，霍小姐来找您，我先带霍小姐到院子里等候了。”
　　吴邪忙道：“我这就过去，你去车库和副官说再等我一会儿。”
　　霍秀秀在吴邪的院子里坐着，丫鬟们捧走了她带来的温度转低的手炉，给她奉上了新的手炉和热茶糕点，更有胆大的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捏捏肩。
　　吴邪到了的时候，霍秀秀身边围着三个丫鬟正给她捏肩捶腿好不快活，她舒服得眯起眼睛看着吴邪，嘴里掷地有声冒出五个字：“万恶的军阀！”
　　吴邪笑道：“过奖过奖。秀姐儿今儿来有什么事？”
　　霍秀秀伸出手：“来要钱。过年了，班主您不多给点钱？”
　　吴邪道：“啊，黎簇去上学了。他没托人给你拿去吗？”
　　霍秀秀道：“以前是梁小姐拿来的。还没到日子，我提前来的。”
　　吴邪道：“你霍氏银行大小姐还用得着上门来要钱？”
　　霍秀秀道：“一码归一码，你买的班子自然是你出钱。”
　　吴邪道：“秀姐儿的脂粉钱是不是还得另算？”
　　霍秀秀道：“这自然，我可是班子里唯一的名角儿了，逢年过节不讨好我，你等着喝西北风去。”
　　吴邪道：“全听秀姐儿的。”

　　齐墨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左手抓着纸右手握着钢笔，用笔尾挠了挠脖子上发痒的地方，道：“还要点啥？”
　　“加特林。”
　　“写了。要不咱再买点地雷啥的？”
　　吴邪推开门进来：“今晚来我家吃饭？”
　　齐墨头也不抬：“知道了，退下吧。”
　　吴邪又“砰”地一声把门合上。
　　齐墨抬起头问张起灵：“冲锋再多要一点？”

　　解雨臣坐在院子里看书。天气虽然还有点冷，好在出了大太阳，又穿着极暖和的狐毛大氅，因此解雨臣倒没感受到冷意。
　　目下年关繁忙，各盘口纷纷理清总帐要呈上来给解雨臣过目。按说这活计摊到谁头上都该是忙到脚不沾地，偏只有解雨臣能够忙里偷闲逍遥快活。要是远在沪上的解子扬知道了又得是一阵咬牙切齿。
　　解子扬是俊杰，识时务。他爷爷当年是非常聪明的，看出局势渐乱本家意颓，不动声色地在沪上拉拢了自己的人脉，在解九爷最后一场集会上表演了一出明哲保身金蝉脱壳，成功抽身于漩涡中心，在沪上自立为王。
　　而眼下本家以强硬的姿态重出江湖，既有实力也算有钱，这一任当家又是个明事理的主儿，爷爷他老人家也已驾鹤西去，解子扬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解雨臣抛来的橄榄枝。
　　当然，这时候该摆出一副忠臣样子表忠心自是不消说，此处按下不表。
　　解雨臣被太阳和方块字弄得有点昏昏欲睡，恍惚中感到吴邪进了院子来，蹲在他面前小声唤他：“花儿？”
　　“嗯？——嗯，小三爷。”
　　解雨臣把书放在桌上，右手撑住下巴，看着还有点迷迷瞪瞪。
　　吴邪看得好笑。毕竟这么迷糊的解雨臣可不多见，他就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摸解雨臣耳边的头发，嘴里发出“呼噜呼噜”逗猫的声音。
　　解雨臣闭着眼睛笑了，“喵喵”两声权作回应，顺从地回蹭了蹭吴邪的手。
　　吴邪看着简直心痒难耐，又伸手去挠解雨臣下巴。
　　解雨臣：“喵。”
　　吴邪：“喵喵喵。”
　　解雨臣：“喵喵喵，喵喵。”
　　吴邪：“喵喵喵!”
　　解雨臣睁开眼睛，眉眼间煜煜生光，笑着对吴邪道：“我也爱你，吴邪。”
　　吴邪趁势狠狠揉了解雨臣头发一把，也回以笑脸道：“今晚黎簇放假，我得回家吃晚饭。”
　　解雨臣保持着微笑，抬起手覆盖在吴邪揉了自己头发的手背上，猛地发力一拽，顺手抓住桌上书本的书脊，轻轻在吴邪脑门上敲了一记：“混账东西。”
　　吴邪笑嘻嘻地在解雨臣脸上啃了一记，站起身向外走：“那我先走了，好好吃饭，不必等我了。”
　　解雨臣胡乱打开书本，后仰躺倒在椅子，摊开书盖在了自己脸上。
　　如果他没让秀秀出去散谣言说自己死了，现在应该也能去吴家蹭顿饭吧。
　　“……唉。”
　　自作孽，不可活。

　　二月红今日功毕，回头吩咐冯叔准备热水净身。
　　侧门跑来灰衣打扮的家仆，靠在冯叔身后小声汇报了什么。冯叔听罢，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抬起头温声道：“二爷，吴家小三爷来了。”
　　二月红闻言也笑了：“这小家伙，三天两头来跑。叫他进来，备些他喜欢的点心。热水先备着，无妨。”
　　冯叔回头向家仆低声示意：“去请小三爷进来。”
　　家仆点点头，回身去了。
　　吴邪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纸包，与二月红打一照面便露出笑脸：“二爷爷好，小子没打扰到您吧？”
　　二月红笑道：“不妨事，你多些来才是好的。”
　　吴邪趁势就将纸包托在了迎上来的冯叔手里，这才熟稔地坐了下座，笑容满面：“二爷爷，我军部那边儿还有事，不久坐，来和您讲讲几句闲话。”
　　二月红何等人物，知道这小子是有事求着自己，道：“说吧，甭扯皮子了。”
　　吴邪从善如流道：“今晚府里小聚，我脱不开身，想烦您今晚喊解雨臣过来吃个饭。”
　　二月红眉毛一挑：“哟，原来是来求我这个。”
　　今天小年，就算吴邪不来说，他也是要叫解雨臣来吃饭的。但吴邪自己跑来求这又不一样了，他乐得顺水推舟卖吴邪这个人情。
　　吴邪讨好地笑道：“您全做帮小子一回。”
　　二月红便道：“能让小三爷欠人情的机会可不多，我无论如何都要应下来的。”
　　吴邪放下心来，又道：“对了，东北那边托了信过来，也就这几日便会有人来京，少不得扰您几分清静，您多担待些。”
　　话未尽留三分。二月红闻弦歌知雅意，抬手作势要打，嘴里笑道：“好小子，开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
　　吴邪即刻蹿起来，边笑边退：“不敢不敢。那小子就先走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