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 ...


  •   数条红绫在空中一荡,似蛇蜿蜒来袭。白曜调整步伐,左蹿右跳,避开道道可怖的杀气。

      尉迟慵懒地斜倚在车上,看着那团缭乱的殷红中的一抹皓白:“小白,要不要给你找把称手的剑。”

      白曜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低头,看见自己清白的十指,然后用力地摇头。他爱剑,却不愿触碰它们,仿佛一碰,就是罪孽深重。

      “小子,你这妙生莲花的步伐走得是不错,可分心的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花盼戾气横生,一只广袖迎风招展,几道红绫便漫天飞舞。风忽地一紧,刮在脸上生痛,她腰肢一弯,舞起,旋转,仿若血色里姿颜清丽凄艳的花。

      盈睫一颤,白曜急急望向尉迟,看着他漫不经心地伸手从车里拿出一把白木软弓和几枝芦苇轻箭时,简直是哭笑不得。什么不好拿,偏偏拿出这么高难度的东西。那些盘旋在空中的红绫,气势汹汹,好像随时会如鹰一般扑下来,白曜顾不得许多,赶紧将东西接了过来。

      “小白啊,雪弦弓是要拿去卖的,你小心不要弄坏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哦~~~”

      望见尉迟眼底的笑意,白曜心里突然后悔留了下来。那张口若悬河的嘴配上那样温雅秀隽的脸,让他生出一种无力感。自己到底是高估了还是低估了这个让人猜不透的男人。明明已经性命不保,为什么还能旁若无人地跟他谈笑风生?

      徒然的,恼怒的,心慌意乱的。

      就是有一种抛不下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乖,不要乱动哦,再眉目传情我可不保证会不会伤到你那张漂亮的脸蛋。”花盼语气猖狂舞姿绝丽得连袖角都显出娇俏,仿佛万丈软红都凝在这抹身影中。

      尉迟偏着头,嘴角温柔地无声上扬。多年前,谢温遗的剑舞也是这般魅惑人心,仿佛天地间只剩那一点青色,在心间萦绕不去。

      那时,
      风华绝代。

      少年泛绿的的袖中笼了一世氤氲,消残欲滴。眉梢是迤逦远山,脉脉无声,温瞳是日暮烟霭,淡漠无痕。仿佛那一低头的温柔,还能看到怀里那濡湿的双唇,淡淡的,沾着凉意。

      那时,
      惊才艳绝。

      少年喉咙里倾泻的那些低喃,旖旎如暖风落日里微醺的花香,清冷若白雪枝头浸人的微寒。
      一回头便是少年凌厉锋芒。

      三尺青锋乱出鞘,龙吟泼墨破月光。

      心头就是蓦然一痛,只剩唇边未完成的苦笑。

      收回思绪,那些纵横交错的红绫似活了一般,蠢蠢欲动。

      白曜发力跳起时,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跳这么高。在他离地的一刻,红绫动了起来,快得肉眼几乎无法看清,可白曜能清晰的看见它们划过的轨迹。它们随风荡开却不带一点风声,更不留一丝痕迹。

      白曜的脑里一片空明,他什么也没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他安然落地时看到了灼灼的光华。

      那是蛰伏在某个角落的记忆碎片,当他汹涌来袭时,身体竟然能感到痛,那源于骨髓深处的痛楚,更胜切肤。

      (本来是小字,不知道怎么弄~~)
      老人眉须皆白,佝偻得不成形的背脊衬起浆洗得发白的青衫。山风猛烈,灌满他空荡的衣袖,枯瘦如柴的手上遒筋纠结,奇异地集合着脆弱与刚强,那张布满皱褶的脸,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息。

      可就在拔出深陷在石中的剑的那一刻,行将就木的老人浑浊的双眼变若鹰隼,锐利得能将人刺穿。

      青色的剣刃毫无光泽,老人一剑横扫,发出一团幽冷的碧芒,晃花了人眼。老人的背脊依旧是原有的弧度,可狂傲不羁从飞扬的眉角溢出,前一刻瘦骨嶙峋的苍发老头已摇身变成了凛凛风姿的世外高人。

      “呵呵,小兔崽子,你看清楚我刚才出了到多少招吗?”

      “三十一。”

      “是三十二。记住,我只用你看漏的这一招就能要你小命。所谓眼疾手快,你连对方的招数都看不清有何来得快呢?要是你在普通高手挥一剑的瞬间使出这七十二路窥月剑,就算有所小成了。不过当你比不过别人快时,也就只能智取了,破绽不在于招式,而在于人心。”

      “天下第一剑也并非那么好当的,是喜是悲,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一弯残月被愁云惨雾覆住,天地便笼上一层昏暗,老人的脸上蓦地袭上一片阴影。

      “兔崽子,,我怕是没什么可教你了,那也就是说我快死了。你逃吧,从现在开始计划,直到遇到那个能让你心甘情愿守护的人。你身边的人都疯了,小香也是。他们会毁了你的。你看,我就是前车之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老头•••“

      云开月现,一支碧玉簪斜穿过老人的咽喉。老人笑着闭上眼。万籁俱静,只剩下风声呜咽,卷起那一撇被血染得花白的胡须•••(小字完~)

      那是年幼时某段没有前因后果的只言片语,倏然浮现眼前,白曜只觉得心口有些凉,可翩跹的红绫容不得他多想,飘然落下.

      那些柔媚的红仿若女人的腰肢,有着袅娜的弧度,嫣然成一片让人迷醉的温柔,远处艳灿的身影正以一种静默之姿舞动,像是在绽放一个让人为之沉沦的梦,看不出形态,却能清晰地感到每一片薄翼的颤动。

      白曜从未被迷惑,他睁着眼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融在风里,那颗原本郁卒的心清明得不染纤尘。他明白那些碎红一旦近身便会成为最锋利的刃,悄无声息地划破血肉,又在你尚未察觉时削去你的头颅。它们不是看不见的线,却更胜于无形,让你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血怎样将它们染得更加妖艳。

      白曜动的时候衣袖已被划破,他轻轻跃上溪中的大石搭箭挽弓,顾不得贴面而过的绫带,一箭呼啸,被击中的软红节节碎去。

      血,顺着玉石一般白净的脸滑下,渗进嘴角,铁锈般腥甜。

      眸子里闪过零星的一点光,白曜手未停,连拉了几弓。臂腕有些僵,背也像弦一样绷得挺直,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用弓箭的主。可手没有一丝颤动,准头出奇的高,例无虚发。

      手里只剩两枝箭。

      花盼一脸戏谑:“游戏该结束了。”

      “小白,死穴是停渊。”出声的尉迟看着花盼惊怒而悲伤的脸,笑得一脸落寞,“花盼,对不起,你是我第一个客人呢,第一个。谢谢你•••”

      白曜神色宁静地拉紧了弦,指向舞姿曼妙的花盼。箭出,又是一个满弓,却回首直指尉迟的眉心。他的姿势僵硬却很漂亮,一动不动,仿佛一块伫立了很多年的石头,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神情,然后,指间一松,能听见风声凌厉刮过,紧紧的,像他心里扯住的弦。

      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要杀你,用幽怨的神色看着你,最终只向那个伴着你,离你最近的的人下了手。
      明明时气急败坏,却只能用冷嘲热讽来掩饰,掩饰那不甘与嫉妒。
      应该心无旁骛,那双幽暗的眼眸却忍不住频频流连,流连在你那张略有倦悒的脸上,愁云惨淡,凄风苦雨般的凉。
      那,代表了什么

      白曜没有回头,他听见了破空的风声。尉迟的眼弥漫开薄薄的雾气,无喜无悲,难以见底。那支箭抵在他眉心前,已被无数红绫绞住,两两相碎。
      女人的声音很轻,凉凉的如同溅到裤脚的水。
      她说:“先生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碰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