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前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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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盛迷雨，烟水茫茫。水乡之地，多是梅雨，淅淅沥沥，下得潮湿，将天地间描成一派氤氲，但此般大雨，却是甚少。
我执着伞，从那刚刚修缮完毕的西湖桥上走过。千年了，我已寻了她千年了，却是未曾找到半分踪迹。前几日孟婆请我回去，说近些日子，她会从这江南走过，但愿……
正走着，忽听有一女子在身后轻叹：“这苏通判倒是将这西湖治理的不错。”音色语调，再为我熟悉不过。
颤抖着转身，熟悉的清秀，是眉眼弯弯，唇角轻扬的模样。穿着雪白的褙子，微蓝的襦裙在雨中被稍稍打湿。却依旧明媚。执伞的手指有三根弯曲，食指斜着向上，不轻不重，恰好拿捏。
见我转过身，忙低下头，欲要快步走下桥，从我身旁经过时，我未曾有半分犹豫的伸出手，钳住了她没有执伞的皓腕，她顿了一下，轻转手腕，是挣脱的姿势。动作不大，却能看出有几分巧劲。还好，那份灵气终是没有消亡。
我手上微微添了几分力道，她的手便被我牢牢控住。
她倒也不恼，只是眉间瞬时变得清浅，抬头看着我。
我微收下颚道：“这位姑娘，你生得好生面熟。”
她扬了扬唇角：“是吗，我并不觉得我们见过。”
她不记得了。
心中苦涩，却说不出。末了，又千回百转，只道她不记得也是好事，这样，就不会有那么苦了。
前世的苦难，我愿自己来背。
我挑了唇角，轻声道：“那好，你记得，我名玉锦，你记得，一定要记得。”
她睁大了眼，随我道：“我名……”话未完，似又止住不愿提。
我轻笑，接了她的话：“楚澜。”
她眼中存了探究，点了点头。
再见她时，我已换了白色锦袍。夕日欲颓，晚霞满天，那片树林，亦是翠色欲滴。我叹了口气，暗道亏我还是彼岸花叶，竟会在树林中出不来，传出去，实在丢人。刚想施咒，便看到那摸熟悉的蓝裙，想来也是迷路，便唤了她一下。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略带疑惑的回头，见是我，方才松了口气般对我说：“是你呀，”又顿了顿“玉锦。”
心情，瞬间变好。
原来，遇见她，听她轻唤我的名字，仅此而已，便这样好。
夜色悄无声息地漫上天际，眨眼间就已繁星点点，只是，哪怕满天星光坠落，又怎及她眸光半分。
仲夏夜的风，微扬。
那支疾箭，就这样在我们都未曾注意之时朝着她飞来。
赤色的花，落上衣襟，开满胸前。
箭尾带着蓝色粉末，我心中瞬时冷了几分。
鲛人一族，乃是传说中最为仁慈善良的族种，为何执意要对她赶尽杀绝？如今她不过是一介凡人，竟还不肯放过她。那，便别怪我。
我蒙上楚澜的眼，想着如今她只是普通人，若是施了屏咒定不会识破。便将左手翻腕，将她拢在淡淡光圈之中，轻声道：“乖，你先出去，稍等等我，就一会，我有些事要办。”
抬手愈了伤口，取剑，循着箭羽飞来的方向而去，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在暗夜里发出淡淡蓝光的鱼尾。走进，却发现那尾，竟不似常见的折扇形，极圆极大，倒像个蒲扇。
我看了一眼，冷笑道：“她究竟同你们多大的仇怨，竟让你们这般恨她！连族主都现身了，呵，尔等若是执意这般要对她穷追猛打，便休怪本尊不客气！”略停了停，又说：“素来听闻鲛人一族落泪成珠，歌声尤是美妙，鲛绡入海不湿，鲛脂可燃千年不灭，哈，如今，我思衬着，若是要硬碰硬，灭族的可能不大，但是让我见识个全套应该还是不难的。”
那鲛人族主似是想了一下，笑了：“早就听闻彼岸花族有位厉害人物，一直助着阎王治阴间，却连阎王都未曾见过他的真容，原来是你。”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看起来，也就那样啊。”
我也笑：“本来呢，你说一句'不好意思以后不这样了'也就罢了，但是你这一番打量和说的这话，让我……着实觉得不舒服。那，我不舒服了，你怕是也要小心些。好心提醒一句，带这么多人来之前，在族中可有留下后人？”说着，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剑。
下一刻，对面忽然涌来了千军万马，我眯了眯眼，提剑往站在阵前的鲛人族主刺去，对方似乎未曾反应过来，却在片刻间，抬起鱼尾往我臂上狠扫了一下，手中剑应声而落。我在手中凝了一团火，趁其不防，将手覆了上去。
“啊——”
后面千万人身鱼尾的鲛人执剑刺来，防守不及，腹背受敌，凛冽剑光里，我倒在地上：“千年前，你不费一兵一卒，夺了她一双足，如今，我便用三味真火灼伤你的尾，让你亲自尝尝，当年，她有多无助……”未说完，喉中腥甜，剧烈的咳嗽，竟是血迹斑斑。
面前鲛人族退兵而走，我躺在地上，提不起站起的力气。也好，反正我原也不是真的想杀他，不过是让他血债血偿而已。
既然……他走了，那……楚澜便没有危险了吧……
原来所谓再聚，便是如此匆匆的相见。见罢，即为毁灭。我不知道这次的楚澜还会有多久的寿命，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有来世，更不知道，来世的我们，又能有多长时间相聚。
只是，在命运面前，我们那样渺小，那样，无能为力。
吾，生来彼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前劫（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