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舟》焉须

16、第十六章 偶遇

　　那厢褚逍一如既往的泡在韩爵店里。他最近很喜欢这地方，觉得呆在这儿安安心心坐着比每天赶场跟人约出去玩儿或者泡吧有意思多了。
　　“改明儿约出去吃个饭啊，”韩爵短信里跟他女朋友歪腻着，对褚逍说：“过几天开学就没时间了。”
　　他们认识的好几个关系近的都在别的城市读大学，这几天都在准备着买火车票了，包括韩爵他女朋友。这俩异地恋，一年就放假时候待在一块的时间多一点，所以格外黏糊。

　　“周六约了人，其他时间再说吧。”褚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完全凭到时候心情。
　　韩爵略稀罕，把脑袋抬起来看向褚逍。“谁啊？”
　　这家伙明明不是个寡淡的人，但性子就是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冲谁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其实根本不是不耐烦或者高冷，是他懒得摆个表情——反正也不太熟。
　　韩爵算是他玩的最近的，俩人知根知底，朋友圈儿差不多都是重合的，也没见褚逍对谁比较不一般，还约出去吃饭。

　　“陆琛，”褚逍说，“你认识的。”
　　“那哥们儿啊，”韩爵“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干嘛，”褚逍眯着眼睛看他，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微妙，“跟我妈似的爱打听，打探什么情报呢？”
　　“没呢！保证没有！”韩爵起手做了个立誓状，顾左右而言他的东拉西扯了些有的没的才说：“哎这不是，我女朋友的闺蜜，上次去酒吧一块儿玩的那个，那什么，挺喜欢你的。”
　　他扫了褚逍一眼继续说：“这几天总抓着我问你的事儿呢……放心放心，除了你单身这点外，其他我啥都没说！”

　　褚逍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韩爵说的那姑娘，到底是没想起来。倒是韩爵一本正经点开人朋友圈翻出照片给他看，跟个媒婆似的推荐道：“我觉得这姑娘长得挺不错，人品听说也还可以，你真不考虑考虑？”
　　“不了，”褚逍把都快凑到自己眼皮底下的手机推开，只扫了一眼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啊哥哥，”韩爵颇为无奈，“认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你特别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你好歹说个框架出来我才能给你物色物色，”他说着一顿，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小声猜测：“难，难道，你喜欢我这……”
　　“去你四姥爷的，”褚逍打断他，一个眼刀剜过去，“放屁。”

　　周六那天韩爵出去约会，开着个自行改装的摩托载他女朋友兜风去了。褚逍到咖啡店里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打工仔在这边，店里冷冷清清，倒是不缺人手。
　　他从自家那边超市买了猫罐头带过来，一个金枪鱼配小玉米味儿的一个沙丁鱼掺鸡肉丝的。褚逍琢磨着随便开了一罐，往坨坨的猫盆里倒了一半。
　　小东西嗅着香味儿就钻出来了，这家伙最近伙食好得不得了，皮毛都长好了，比最开始体型大了一倍不止。来这儿的客人都挺喜欢它的，回头客有时都记得给它带点儿吃的喂它。

　　陆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小东西在猫盆里埋头苦吃，褚逍坐在不远处盯着看，时不时偷拍几张，左手还端着个开了封的罐头。
　　他走上去帮人把手上罐头拿走放桌上，一瞥之前却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买的？”陆琛吸吸鼻子闻了闻香味，视线就定在半罐猫罐头上了，“我能吃吗？”
　　他昨儿晚上考完试赶慌赶忙的赶回家，今天早上睡到十点多，一睁眼啥都没吃就开始代练，后来实在饿得慌，买了碗面应付一下，这会儿早饿了。

　　“你，你要吃？”大概是陆琛的眼神太过饥渴，褚逍顿时愣神，“那边还有沙丁鱼的罐头。”
　　“不了，就吃这个，”陆琛拿着罐头在后台找到双筷子，夹着金枪鱼肉就往嘴里送。他以前吃过这种罐头，鱼肉口感极好。
　　“好吃吗？”褚逍有些懵的看着他，不一会儿视线又转向狼吞虎咽的坨坨，觉得可能这俩确实是一家人。
　　陆琛吞着鱼肉点头，敲敲手里的罐头问：“尝尝？”
　　他问出声突然发现有些不对，陡然想到这情况跟上次有异曲同工之处，好像对这个人总是莫名就分不清界线了。
　　有点亲密过头了，陆琛想。

　　褚逍却仿佛对突然被拉进的关系视若无睹，一挑眉另拿了双筷子来，看架势还真打算尝尝猫罐头的味道。
　　这时坨坨正好吃完自己猫盆里的，小舌头舔舔嘴巴周围，“咪呜”叫唤着跑过来眼巴巴瞅着陆琛手上的罐头——这小东西聪明的很，吃食在谁手上就跟谁黏糊。

　　陆琛同时面对褚逍和坨坨的目光洗礼顿时有些食不下咽，结果低头再看手上罐头——鱼肉全被挑着吃完了，剩下的全是黄灿灿的小玉米粒儿。
　　褚逍一眼扫到，不动声色把罐头接过去全倒进了坨坨的猫盆儿里。

　　陆琛磨练了多少年的脸皮奇迹般的觉出一丝微末的不好意思，比那次照片被做成PPT全班展览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明显听见坨坨奔向猫盆时“咪呜”的声音都减弱了。
　　直到褚逍把第二罐罐头打开，递到他面前问：“还饿不，里面有鸡肉丝的。”说完又自顾自的把罐头拿走，“还是算了，等会儿还要吃饭。”
　　陆琛右手指骨狠狠擦过鼻尖，应了一声。

　　褚逍定的吃饭地方离这儿不远，是挺高大上一西餐厅。陆琛跟人去吃过一回，对那家的榴莲酥念念不忘。
　　摩托早修好了，这会儿就停在外边。陆琛在走路和搭车里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决定让摩托车做代步工具。

　　虽然不是第一次坐褚逍的摩托，但陆琛莫名还是觉着有些奇怪。大概俩人都是一米八的大小伙儿，这么挤在一块有点违和。
　　好吧，虽然并不是很挤。
　　第一次的时候抱着坨坨，他满心都挺紧张，生怕不一不小心让小家伙一挣扎出什么岔子。这次没这个角色在，陆琛上了摩托就直挺挺杵在那儿，跟木棍似的四肢僵硬，半晌后才把身体微微向前倾，抓着了褚逍的衣服。

　　我在想些什么呢？陆琛自顾自的在心里念叨着。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满大街上骑摩托载人的不都是这样吗？
　　他自觉自己这样十分不正常，又没想出个导致他不正常的理由来，遂十分纠结，满脑子弯弯绕绕如何都理不清。

　　好在距餐厅不远，两分钟行程，没等陆琛想出什么就已经到地方了。摩托车在一众汽车中尤为显眼，别说还占了半个车位。
　　陆琛下了摩托神情恍惚的站在一边等褚逍停好车，人过来一拍他肩膀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陆琛随便扯了一嘴，“就想补考会不会挂。”
　　“按我们学校来说一般不会，只要参加补考，卷子上填满了就给过，”褚逍不走旋转门，往旁边侧门进，“不过我没挂科过，也不知道补考是怎么样。”
　　“哟，合着您还是学霸啊。”陆琛跟在后边。
　　“没看出来？”褚逍回头问他。
　　“什么？”
　　“我，”褚逍指指自己，尾音翘起携带了一点儿隐隐约约的小得意，“学霸，懂？”
　　听听这遗世独立的霸道语气。陆琛顿时乐了，赶忙点头应和，“懂懂懂，您长这么帅，那必须是学霸。”
　　褚逍状似毫不在意，仿佛身为学霸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则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儿又强压下去，最后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面无表情的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

　　“吃什么？”褚逍把菜单搁在陆琛面前，自己端着倒上来的柠檬水慢慢喝。
　　“随便，”陆琛把菜单翻开随意看看，“我不挑食。”
　　陆琛这么说着，抬起头打算问问对方对榴莲有没有什么好恶，没想一抬头，眼神无意就扫到一人身上。

　　就算只见过一次，但陆琛还是对他印象深刻。
　　徐海宁。
　　对方似乎吃完正准备结账走人，低头刷卡的工夫让他给瞅到了。
　　说来也巧，他难得来一次这餐厅，就能碰见熟人。
　　不过徐海宁对面坐着的应该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陆琛把菜单拿起来挡住自己脸，眼神跟小勾子似的“唰唰唰”往那边瞟。

　　“怎么？”褚逍下意识跟着他眼神往一处看，回头看了眼徐海宁，“认识？”
　　“恩……还好，不熟，”陆琛见两人结完账就离开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才把遮住脸的菜单拿下来，随口说道：“我哥们儿男朋友。”
　　褚逍听了这话觉出不大对劲，下意识问：“你哥们儿，男的女的？”
　　“男的啊，”陆琛说着，没过脑子问了句：“……你歧视同性恋？”
　　“我不……”褚逍被他带着也没过脑子，有点儿没抓住重点，“你是同性恋？”
　　陆琛一顿，心想着这话题怎么扯到这块儿来了。他抬眼对上褚逍的眼睛，不知为何好像从他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情绪，深邃又危险。他鬼使神差的不敢对视，转过眼反驳道：“我不是啊。”
　　“哦，”褚逍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咳了一声把跑偏了的重点拉回来，“我不歧视同性恋。”
　　“哦。”陆琛干巴巴应了一声，埋头把视线扔进菜单里，装作心无杂物的点餐。

　　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尴尬呢！陆琛抓耳挠腮的想，看着菜单上的字儿都要瞪出血来。
　　从小长到大，搁谁面前都没这么他妈尴尬过！
　　真是日了个狗！
　　莫非同性相斥，帅哥跟帅哥之间尤其排斥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