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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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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之后,阿柏和老零彻底分手,而我和老零成了好朋友。
他下班之后常带上三、两瓶啤酒和一盒盐水毛豆来我的修理行找我唠嗑。
老零是个话痨,他的废话很多,牢骚也很多。
我的车行原来是一个如同男厕所一样的地方,除了男人,永远见不到半个女人,这一度让我怀疑女人已经在这座北方的小城里灭绝了。
可自从老零开始频繁的在我的车行出没,各式各样的女人也像蝴蝶一样跟着纷纷找上门来。
每天总有那么两三个女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梳着稀奇古怪的发型,踩着或高或低的皮鞋,擦着或浅或深的口红,来到我的车行找老零理论,找老零吵架,找老零谈人生。
然而,老零对此一点也没有表现出焦头烂额的样子,他的样子看上去是那么的游刃有余,甚至乐在其中。
老零说,他喜欢这种把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让女人围着他争风吃醋,互相厮打,在好几个女人之间从容周旋,面面俱到,这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成就感。
他拿着酒瓶灌了自己一口酒,对我说:“阿辉弟,你知道,男人都喜欢这种刺激,这种成就感。”
我说:“所以你不是爱上了那些女人,你是爱上了那种的成就感?”
他说:“我爱上女人,更爱那种成就感。”
在老零说完了这句话的第三天,有两个女人找上门来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那天我和阿柏在宾馆门口看到的那个穿紫红色吊带的。而另外一个,据老零说,非常不好惹。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说,他的末日来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还从来没见老零露出过那么恐慌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老零确实应该恐慌,因为那个女人是他上司的老婆,他把他上司的老婆睡了,而且很幸运的一发中——他上司的老婆怀孕了。
我说:“老零,你真厉害,这可真够刺激的,这可真有成就感。”
他说:“这个真不是我要睡的!”
我说:“这个不是你要睡的难道是我要睡的?”
他说:“我的意思是,是她强迫我的!”
我说:“我靠,这你就不够意思了。你一个一米八的男的,能让一个一米六的女的强迫?她怎么强迫你?”
他说:“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你先用你那三寸不烂的鬼扯技能帮我挡一阵,等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我说:“麻的,当初睡人家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让我先帮你挡一阵?”
他说:“麻的,当初不是不认识你吗?好了好了,来不及了了来不及了了,我要撤了我要撤了!兄弟,我会永远记得你!”
老零说完,就躲进了我位于车行二楼的衣橱里。
我一打开门,看着他老板的老婆,心里很慌。因为他老板的老婆,长得确实很像老板的老婆。她染着红棕色的头发,画着浓厚的眼线,涂着大红的口红,穿一件豹纹的短裙,挎着一个鳄鱼皮的挎包。
为了掩盖我的慌,我手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装腔作势的对着她一挑眉,故意用冷淡的语气说:“这位小姐,你找谁?”
她勾起嘴角对我一笑,步步逼近我,我感受到了她的气场,只好步步后退。
然而,她不肯让我一直后退,她忽然抓住我的一只胳膊,我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终于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她的手慢慢滑上我的脸,然后从我嘴里拔出了那根棒棒糖。
我很震惊,因为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抢过我的棒棒糖。我震惊的看着她,她笑着看着我,说:“我第一次见人吃棒棒糖是连着塑料包装一起吃的,帅哥,你挺有意思的嘛……”
我一看那棒棒糖,真的还包着一层塑料糖纸,难怪刚才我没吃出甜味呢。
她的手指捏住塑料包装的一角,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她说:“帅哥,我帮你撕开吧?”
我心里说着,“他妈的要你撕。”嘴上却鬼使神差的说:“哦,好啊……”
她优雅的撕完了糖纸,把糖递到我嘴边,我刚准备张嘴,她却又手一收,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惊呆了,我确信老零确实是惹了一个不好惹的人物,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她竟然能让我像个白痴一样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不过,显然,她对棒棒糖这种小孩吃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她只在嘴里含了一会,又把糖还给我,她充满魅力的眼睛冲我一眨,说:“帅哥,糖吃多了,当心那儿……不行。”
我愣愣看着她,说:“哪儿……不行?”
她一笑,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对着我的脸喷出一阵带着薄荷味的雾,轻声说:“明知故问。坏!”
和阿柏在一起之后,我就很少抽烟了。猛然闻见烟味,我竟有些不太习惯。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她不无嘲笑的看着我,这让我很没面子。
为了找回一点面子,我指着她说:“你……你你你……”
她说:“我我我我?”
我说:“你你你你怀孕了怎么还敢抽烟?”
她的表情忽然冷下来,说:“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我说:“我……我……我猜的……”
她把烟扔到地上,一只脚踩在烟头的火星上狠狠碾了碾,说:“张零那个狗娘养的乌龟王八蛋在哪?你他妈的叫他出来!没睡之前一套一套的,他麻的睡完了之后就不认账了!你告诉他,他要是不出来,明天我就叫人炸了他的出租屋,砸烂他的车,干!”
我被她的气势吓住了,我说:“你冷静点你冷静点,不要这么激动,激动对孩子不好。”
没想到我这句话一说出来,她更激动了,说:“你们他麻的个个就知道孩子孩子!孩子还他麻的没成型,孩子还他麻的是一包血,孩子还他麻的不是一个人,可我是一个人啊!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你们他麻的就不知道看看我吗?”
她声泪俱下的样子让我不知所措,我愣了一会,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偶然间抬起头,发现老零正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我立刻对他竖了一个中指,他立刻双手合十,点头哈腰,做出一副求神拜佛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灰色条纹西装,手拿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出现就像一个休止符,只那么一瞬间,所有声音都静止了。那个女人停止了哭泣,老零也停止了求神拜佛,他们就像两樽雕塑一样,一个站在一楼,一个站在二楼。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看上去像结了冰一样。
我隐约感觉到来者不善,想开口问问那个男人的来头。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径直走到那个女人身边,看着她,说:“阿绵,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咱妈都担心坏了你知道吗?你也太不懂事了!”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把老零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彪悍女人,原来有一个和她彪悍的性格完全相反的名字,叫阿绵。
我忍不住重新打量起阿绵和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年纪显然比阿绵大很多。
我发现阿绵看那个男人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刚才看我时的挑逗,挑衅,反倒真的和一只绵羊一样软弱而闪烁。
见阿绵不说话,男人上下打量起阿绵,没一会,男人又开口了,
“阿绵,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是谁让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男人显得很惊讶,他的嘴张得大大的。
阿绵还是不说。
男人只好放弃刨根问底,改问:
“阿绵你怎么哭了?是谁惹你哭的?”
阿绵仍然不说话,只不过这次她回头了,看样子是想看我。
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让我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我一边大叫着:
“别看我别看我!不是我不是我!”
一边跑到工具箱里顺了一把扳手,对那个男的说:“有……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动手不动口!”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个男的只是对我礼貌的笑笑,对阿绵说:
“好了,不要任性,不要耍脾气,快把眼泪擦了,回家让咱妈看见了多不好!”
那一刻,我在阿绵的眼睛里看见了失望,但是她还是乖乖接过那个男人递来的纸巾,乖乖擦了眼泪。
那个男人明显对于阿绵的温顺非常满意,他嘴角上扬,弯成一个不多不少的弧度,说:
“乖,我们赶紧回去吧,咱妈知道你有孩子了,可高兴了!今天可弄了一桌子菜呢!”
阿绵显然是为了配合那个男人,勉强摆出一个苦笑,说了句:“好。”
临走前,阿绵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阿绵的眼神很可怜,我总觉得阿绵有话想说,但是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显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阿绵和那个男人走后,老零像一只老鼠一样从二楼窜下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麻的,好险好险。”
我问老零,我说:“刚才那男的是谁?”
老零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说:“我靠,阿辉弟,这你都看不出来,那个男的当然是她的老公,我的上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