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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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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这个冷淡得不像人的人在午夜的野风铃酒吧向我们坦白了。
听完韩东的坦白,我心里很有感触,看人也有了变化。。
以前我看见像韩东这样冷淡的人,我感觉他们没血没肉,没有灵魂,令人厌恶,令人恐惧。现在我再看见像韩东这样冷淡的人,我就猜测他们是不是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有什么必须被冷冻热情。
理解一个人不容易,但理解一个人总比憎恶一个人让人身心舒畅。
韩东的坦白,让他和阿绵和解了。他们虽然不再夫妻,不再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他们更了解对方,更坦诚了。
阿绵说:“一纸婚书就像一道隔膜,会让亲密的两个人相互隐瞒,真奇怪。”
我说:“是啊,真奇怪。”
那天,我们凌晨三点才离开野风铃。我、阿绵、老零、韩东,我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我和老零回我的修理行。阿绵和韩东一个向西,一个向东。
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我也没问。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要去走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新的路了。
凌晨三点的街道很安静,这个沿海的小城,人们的生活很安逸。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野风铃这样的夜生活场所,在这个城市并不多见。
因为白天过得舒服,所以没有那么多情绪需要在夜晚发泄,没有哭喊,没有狂欢。夜晚就像一面镜子,折射着人们的心。
今天我没有骑摩托车,我的摩托车轮胎漏气了,还没修,我太懒了。
老零也抱怨我太懒,说他摇了一天的摇壶手都摇抽筋了,我还让他和我一起徒步走回去。
我说:“你用手摇得摇壶,又不是用脚摇得摇壶。你在吧台站一天,你该走走。”
老零撇撇嘴,从破洞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了,又递给我一支。
我说:“我不抽。”
老零说:“真的假的?男人不抽烟那不是个跟个娘们似的?”
我说:“阿柏不喜欢我抽。”
老零听了我的话,忽然发出一段猥琐的尖笑。
“小娘们说什么就跟放屁似的,你还当真了?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天天抽烟,她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跟你在一起就变得这么矫情了?是你惯的,就是你惯的!我告诉你阿辉弟,女人不能惯!你越惯着她越跟你来劲!”
我说:“行了,抽烟都堵不住你这张臭嘴。”
“我嘴臭吗?”老零说着凑过来对我哈气,“我嘴香得很,我说得都是经过了经验总结的真理!”
“我草你妈的真理,”我毫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
老零闪得很快,我那一脚踹了个空。他跳到远处哈哈大笑。
我猜他是摇酒摇了一天,摇得有点头脑短路。我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他一个人笑了一会,又追了几步跟上来。
从野风铃回我修车行的这条小路有点偏僻,路灯虽然有,但是要隔很远才有一盏。
这时候,远处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忽然有一阵幽怨的哭声传来。
我和老零都听见了,我们都忍不住挺了下来。没有了我们的脚步声,空气更加安静了,那个幽怨的哭声也更加清晰了。
“卧槽……”老零猛吸一口烟,暗骂一声,把烟头扔到地上,脚尖狠狠踩在火星上转了转。
“阿辉你听见没?”
我说:“卧槽,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你当我耳聋啊?”
老零说:“卧槽,都说夜路走多了会见鬼。可我这才第一次走夜路啊,我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你说我明天去买张彩票会不会中五十万?”
我说:“他吗的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吗的还想着钱!”
老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我他妈不是想着弄点钱能贿赂贿赂那位鬼哭狼嚎的老人家吗?”
我和老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我说:“老零,你你你……你去看看。”
老零说:“马的,为为为……为什么我去看看?你你你你为什么不去?”
我说:“你他马的刚才不还骂我是个娘们吗?你是爷们,你阳气重,别废话了,能用钱打发的赶赶赶紧打发打发。”
说完,我给了老零一脚。
这下踢中了,正中老零的臀部。老零被我踢得一个踉跄,向前冲了好几步。
可是,几乎是与此同时的,那个哭声也停止了。
老零还没来得及给我一个中指,就开始和我面面相觑。
我说:“怎么回事?”
老零说:“不知道啊。”
老零刚说完不知道,远处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阿辉哥……”
我无法准确的形容我当时的感觉。我只能说,如果我是个心脏不好的人,那有可能就不会再有下面的故事了。
那一声呼唤之后,老零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老零愣了有两分钟,看着我,说:“它是来找你的?”
我说:“我靠,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我平时连只小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它为什么要来找我?它还有没有良心?它还有没有职业操守?!”
我正说着,那个“鬼”忽然从暗处冲了出来,它不仅冲了出来,还一把抱住了我。
大哭大喊着:“阿辉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浑身僵硬,忍不住的大叫。
可是叫着叫着,我觉得情况有点奇怪。
“不对啊……”
我抱着那个“鬼”,那个“鬼”的声音和体型怎么那么让我熟悉呢?
我心里慢慢平静了,我鼓起勇气,低下头好好看看那个“鬼”。
“阿柏?!”
我和老零同时惊呼。
我们都没想到,那个鬼喊鬼叫的“鬼”居然是阿柏。
老零一下子就火了,他骂阿柏:
“卧槽,你脑子有毛病还是怎么地?大半夜的你不在家睡觉,你穿个裙子跑出来站在那鬼哭狼叫的干嘛?!你是不是找抽啊你?!是不是我最近没抽你你浑身的皮都痒痒了?!啊?阿辉你别拦着!今天我非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臭娘们!”
老零虽然叫我不要拦着,可我怎么能不拦着?我不拦着不成了纵容暴力了吗?
我说:“老零,你一个大老爷们,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有什么事能不能好好说?你是只长了拳头没长脑子吗?你是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吗?动物园里的大猩猩还知道保护母猩猩呢,你怎么连动物园里的大猩猩都不如?”
老零一听我的话,委屈了,他说:
“我靠,阿辉,你太不够义气了,这个臭娘们吓你,我是在为你出气啊!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我为你出气,为你打抱不平你还骂我?!”
我说:“老零,我发现你这个人话真的很多。你能不能等我先问问阿柏发生了什么事,你再说话?”
老零一愣,甩甩手,说:“草,好好好,你问你问。”
我于是把阿柏从身后拉过来,我问阿柏,我说:“阿柏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阿柏还在抽抽搭搭,比起我和老零,她倒是更像遇到鬼了。
老零最讨厌听女人哭,阿柏越哭得凶他就越气得凶,偏偏的,阿柏老半天一句话不说,就是使劲的哭。
老零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狠狠踹了一脚路灯,说:“草!阿辉,你有耐心听她哭你牛比,我先回去了,不奉陪!”
说完,老零一个人走了。
等老零走远了,阿柏也哭得差不多了。
我说:“阿柏,你到底怎么了?”
阿柏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太伤心了。
“阿辉哥,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找谁帮我,你帮帮我。”
我说:“你让我帮忙你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阿柏说:“我爸爸!我爸爸!”
我说:“你爸爸?你爸爸怎么了?你爸爸又打你了?”
阿柏直摇头,说:“我爸爸被抓进派出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