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尹玲娜

10、十

　　这是世界上比流感传播得更快的是八卦。

　　老零和阿绵的事传遍了整个公司。

　　老零失业了。

　　韩东虽然并不在在乎老零给自己带了绿帽子，可他还是礼节性的，入乡随俗的，按照固定流程的当众把老零打了一顿。以表示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妻子——阿绵的。

　　老零这下成了无业游民，他交不起房租买不起饭，只能到我这里来混日子，说要帮我打理修理行。不要五险一金，一个月不要多，发他两千块钱工资就行了。

　　我说我都入不敷出了，哪里有钱发你的工资，我还想找人给我发工资呢。

　　老零说没事，你还记得上次那个茶餐厅的胖老板吗？人家都叫他阿金。知道为什么都叫他阿金吗？因为只要认识他，就不愁找不到地方赚钱。

　　很快的，老零脱下了他的西装，关上了他的电脑。转行去阿金开的一家酒吧里当起了调酒师。

　　他问我要不要去，我说我不去。每天固定的上班时间让我受不了。

　　我问老零，为什么不再去找一家互联网公司。

　　他说互联网不景气，再过几年就要倒闭了。

　　我说酒吧就不会倒闭吗？

　　他说酒都存在几千年了，互联网才存在几年？只要有人的地方酒吧就不会倒闭。

　　我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那天去完医院，阿绵就和韩东办了离婚手续。

　　做完流产之后，阿绵身体很不好，总说肚子疼，但是为了教育阿柏，她还是经常来我的车行，向阿柏现身说法，希望阿柏现在，或者以后不要再走她的老路。

　　阿绵认真的告诉阿柏，说男人选错了对象顶多付出钱的代价，女人选错了对象要付出血的代价。

　　阿柏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不知道女人选错了对象为什么会付出血的代价。只是单纯的看着阿绵，眼睛里闪着好奇。

　　老零做调酒师的那家酒吧叫野风铃。

　　在野风铃再见到老零的时候，阿绵已经不恨老零了。

　　她平静的和他着聊天，就像和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聊天一样。她说恨是因为爱，当你不爱了一个人了，你根本就不会在乎他是好是坏。

　　我惊讶于女人的自愈能力，决心不要去招惹任何女人。

　　那天在野风铃，我和阿绵看见了韩东。

　　韩东一个人坐着，面前放着杯蓝色的调酒，看上去很寂寞。

　　我让老零为我们调了两杯烈酒。

　　我对阿绵说：“恭喜你，你自由了，你现在可以喝酒了。”

　　阿绵听了哈哈大笑，“现在没人管我几点必须回去做饭，必须吃什么，能不能化妆，必须穿成什么样，必须用什么音量说话，我能喝酒了！我自由了！”

　　我的下巴向韩东那边歪了歪，说：“你看他，他在难过，他肯定是在为你们离婚的事情难过，他还是在乎你的，你开心吗？”

　　“有什么好开心的。”阿绵不屑的抿了口酒。

　　“你们女人不都喜欢被人在乎吗？”我问。

　　阿绵一笑。

　　“我太了解韩东了，他根本不是在为了离婚的事情难受，今天办离婚的时候，他别提有多干脆了。他不爱我。女人总喜欢问男人，你爱我吗，你爱我吗，其实爱不爱还需要问吗，看看就能看出来了，他根本从来都没爱过我。我知道的。”

　　我问：“他不爱你那你们为什么结婚？”

　　阿绵说：“是他妈让他和我结婚的。”

　　我问：“那你为什么和他结婚？”

　　阿绵说：“是我爸让我跟他结婚的。”

　　我说：“你们的脑子都长在你们的爸妈身上了？”

　　阿绵说：“可能吧。做父母的不就是喜欢做小孩的脑子吗？”

　　我说：“你们结婚几年了？”

　　阿绵想了想，“两年……可能三年了吧……我也不记得了，不重要。现在我和他离婚了，往后才是该记得的日子。”

　　阿绵说：“和韩东结婚的这几年，我们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十句，我是话痨，我很喜欢说话的，可是他就是一句话都不跟你说。下班回家，看见你也像没看见你，阿辉你知道这种感觉吗？这种感觉有多难受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他能把我打一顿。他把我打一顿我还知道他生气了，我还能看得出他的情绪。但是他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就像个……就像个假人一样，没有喜怒哀乐，每天都是一种表情，只有在外人面前会假惺惺的关心我，对我笑一下，可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是他的业务需要。他从小就是个乖宝宝。”

　　阿绵说着语无伦次的话，说完，把酒一饮而尽，低头摇着头，说：“我真是不了解他，每天晚上和他睡在一起，睡了这么多年，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阿绵一个人暗自神伤，我不会安慰人，只好让她自己静静。

　　我把目光投向那边的韩东，那边的韩东现在不是一个人，那边的韩东现在变成了两个人。

　　他的身边来了一个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的黑框眼镜，样子看着很斯文。

　　我叫了正在调酒的老零一声，我说：“喂，老零，你看，韩东原来是约了朋友的。”

　　老零放下手中的摇壶，顿时发出一声惊叹：“卧槽！”

　　我说：“怎么了？”

　　“那那那那不是……那不是？”老零一手指着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嘴唇颤抖，语无伦次。

　　我说：“老零，一把年纪了，你能不能稳重一点？看见谁了你这么激动？就你这心理素质怎么当人的人生导师啊。”

　　老零不理我，还是毅然决然的坚持着他结巴，他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人话：

　　“那不是韩东的秘书小刘吗？”

　　我说：“我靠，一个秘书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老零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我大不懂行情的表情：“你懂个屁，他们俩之间，不简单！”

　　我来了兴趣，挺直腰板，伸长了脖子，说：“怎么个不简单法？”

　　刚才暗自神伤的阿绵显然也没能抵挡得住八卦的诱惑，和我一样挺直腰板，伸长了脖子，说：“怎么个不简单法？”

　　老零弯下腰，凑近我们两个，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那天，韩东在公司打我的时候，全公司的人都叫好，全公司的人都鼓掌，只有小刘一个站在那一言不发，气得脸都绿了。”

　　我和阿绵听完老零的说辞，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我说：“韩东打你，为什么小刘气得脸都绿了？难道……小刘暗恋你？”

　　“去你吗的，你这什么脑回路？”老零对我推理能力表示愤怒，差点没砸了调酒的摇壶。

　　我说：“那不然是怎么样，你说话就不能说清楚吗，老吊人胃口。”

　　老零气愤的说：“我怎么说得清楚，我就是说不清楚，觉得纳闷，才跟你们说的啊。”

　　“你想让我们替你分析分析？”我问。

　　老零郑重其事的看看我，说：“你算了，你是个白痴，我让阿绵替我分析分析。人家可是博士！”

　　我第一次知道阿绵居然是个博士，顿时对她肃然起敬。我立刻拉起阿绵的手说：“博士你好！”

　　阿绵笑了笑，缩回手，开始认真的替老零分析起来。

　　阿绵对老零说：“我猜，小刘之所以在韩东暴打你的时候表现得十分愤怒，并不是因为小刘暗恋你，而是因为小刘暗恋韩东！”

　　我说：“我靠，你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阿绵说：“你看看小刘整天跟在谁身边工作，现在又跟谁坐在一起，不就一清二楚了吗？秘书从来都是暗恋老板，你见过哪个秘书暗恋老板的员工的？这不等于放着五花肉不吃非要去啃瘦骨头吗？”
　　我想了想，说：“阿绵，你说的很有道理。”

　　阿绵显然并没有在听我的夸赞，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中。又过了一会，阿绵好像忽然恍然大悟了，只见她一拍桌子，把我和老零都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

　　阿绵的樱桃小嘴里发出一声彪悍的怒吼。

　　“你知道什么了？”

　　我和老零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阿绵。

　　“我想通了，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韩东对我那么冷淡，为什么他总是夜不归宿，为什么他总是和别人一聊天就聊到半夜，为什么他的手机总是有未命名来电，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古怪，为什么他对他妈总是那么敷衍，为什么他看上去总是那么不开心，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阿绵说了这么一长串的“总是”，一长串的“我明白了。”

　　可我和老零还是完全没明白她明白了什么。

　　“阿绵，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老零忍不住的问。

　　阿绵一笑，说：“我明白了我猜得没错，韩东真正喜欢的人是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