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5、第五十六章 ...
-
“欣荣见过皇额娘,皇额娘吉祥。”
“自家人,别多礼了,过来坐。”
欣荣知书知礼,不管是老佛爷还是愉妃,就连景娴这儿,也是晨昏定省,莫不敢忘,宫中上下对这个五福晋无不满意之至,景娴更甚。前些日子欣荣回府省亲,正逢观保福晋卧病,景娴特准欣荣多留几日,这不才一回宫便来向景娴问安。
“你额娘身子怎么样?”
“额娘已无大碍,多谢皇额娘准欣荣侍疾。”
“永琪不懂事,委屈你了。”
原定省亲的日子永琪陪着小燕子出宫,欣荣只好又等了几日,永琪一直避之不理,后来还是老佛爷出面,永琪这才勉为其难,不过也只是阳奉阴违做做样子,刚一出宫门便直接带着小燕子去了会宾楼。观保夫妇本是满心欢喜和期待,却只见欣荣一人回来,又气愤又心疼,福晋更是为此大病一场。乾隆大怒,以小燕子要挟,永琪才不情不愿的登门道歉。这场婚姻,带给欣荣的委屈、无奈和难堪,景娴一生坦荡,俯仰无愧,唯独欣荣,终是她一己私欲。可事已至此,纵然景娴问心有悔,却已经回不了头,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对欣荣的亏欠,也只能留待来生再还了。
“好久没见你戴这支钗了。”
“前些日子有些松动,拿去修了。”
眼见着欣荣兴致不高,景娴也只能转了话题。提到金钗,不过数日未戴,竟不想会如此显眼。以微见著,她与永瑢缘灭缘起,只怕,终未有不透风之墙,欣荣不由得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只好以送修掩饰。
“欣荣你明眸皓齿朱唇粉面,还是这支金钗更衬你。”
“是皇额娘谬赞了。”
“娘娘,质郡王来了。”
“既然是质郡王,欣荣就不打扰皇额娘母子相聚了。欣荣告退。”
说话间,雨浓通报质郡王永瑢到访,为避嫌,欣荣只得离去。欣荣跪安告退,永瑢登门探望,一出一进,于门前交会,两两相望,却也只能若无其事,装作陌路……
“永瑢给皇额娘请安。”
“你最近来皇额娘这儿的次数可是很勤啊!”
“儿臣挂着皇额娘,难道皇额娘不想见到儿臣吗?”
“就你会说话!你整天不是办差就是往我这儿跑,也该多花花时间去认识认识女孩子。”
遥想那日,万宁桥头,佳人回眸,公子无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景娴不知,永瑢隔三差五进宫,为的不过是能够时常见到欣荣,哪怕只是远远观望,知道她近况安否,永瑢,足矣。
“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她是哪家的姑娘?皇额娘去和你皇阿玛说。”
忆当时初相见,万般柔情,笑意不禁拂上嘴角,景娴是过来人,怎会不知是为何意?
“皇额娘~”
“你也老大不小了,和你年纪相仿的永琪、晴儿都已经成婚,紫薇,还有你妹妹和嘉更是都有两个孩子了,你也得抓紧,有相中的姑娘一定要和皇额娘说。”
当日纯贵妃托孤,对她膝下这几个孩子,景娴总肩负一番责任,如今和嘉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就只剩下永瑢。不过这事,倒也不是急来的,既然永瑢不肯吐露,景娴也不强求。其实不是永瑢不愿,只是他与欣荣之事,又该如何提及呢?
“啊!”
“皇额娘怎么了?”
方才景娴还是好好的,有说有笑,这会儿却双眉紧蹙,手紧捂着额头,口中还发出微弱的嘶声,永瑢不免担心。
“没事,最近时常觉得头痛,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太医可有看过?”
“太医也没查出什么病因,大概是上了年纪,身子大不如前,各种病都找上来了。”
起初只是时有刺痛,景娴不以为意,后来日渐频繁,疼痛难忍,太医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查了数次,也没个定论,开了几幅止痛的方子,也不当事,景娴只当是年岁不小身子渐弱各种病开始找上了。
“皇额娘春秋鼎盛,可不准胡说。”
“放心,皇额娘没事。你也别和永璂他们说,他们几个刚刚临朝,很多事要忙,别因为我让他们分心。”
乾隆的儿女各个对景娴这个嫡母知疼着热,景娴知足欣慰。将心比心,一年一年,这些个孩子,成家,立业,都有着各自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永璂,乾隆为了历练他早日独当一面,三省六部的事务都由要经手,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景娴不想这点小事令他们惦念费心。
“可是皇额娘……”
“永瑢~”
“好吧。我暂时不和永璂说,不过您也要答应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身为亲子,永璂有权利知道真相,可永瑢终究敌不住景娴的哀求。慈母一片心,他可以不告诉永璂,因为还有他尽人子孝道。景娴向来待人温和,纯贵妃去后,更是关怀备至,让永瑢再次感受有额娘疼爱,同样,景娴在永瑢心中的份量绝对不轻,他会为她生病而焦急,他希望她福寿康宁。
……
一连两月,药是喝了不少,景娴却丝毫不见好转,永瑢日日前来问候,却也无计可施。而欣荣这两个月也觉得昏昏沉沉,身子乏累,食欲不振,消瘦了不少。今日请安回来,甚为乏倦,正想小憩一阵,却被外边嘈杂声吵得无法入睡,出门一看,竟是小燕子在院中耍鞭子。
“你现在故意给我脸色看是不是?还说我小气,男女授受不亲,你和箫剑两个人不懂得避嫌吗?”
鞭子是箫剑今日所送,是专门为小燕子量身制作的兵器,手柄上还刻着‘燕子’。对于箫剑的殷勤,永琪简直打翻了醋坛子,匆匆拉着小燕子回宫,一路也没什么好脸色,小燕子也是气不过一声不吭的耍着鞭子。
“永琪,你怎么回事,箫剑是我们哥们啊!”
“什么哥们?是哥们就应该避嫌,是哥们就应该和朋友之妻保持距离。他算什么哥们,我没有这样的哥们!”
“你要过不去就和我过不去好了,人家好心好意送给我鞭子,你生的哪门子气?”
“他用一条鞭子就哄弄了你,占尽了你的便宜,你真是太天真了,这条鞭子是祸水,是灾难,我现在就要毁了它。”
小燕子出身江湖,惯来称兄道弟,不拘小节,可永琪不一样,他眼中有男女大防,授受不亲。小燕子解释,小燕子的袒护,都无疑令永琪更为火大,他为她做的一切,她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感受,她一点都不在乎吗?那个箫剑居心不良,借着鞭子为名,占尽便宜为实,什么‘近身肉搏’,什么‘被俘虏’,什么‘盘蛇功’,哪有这样教功夫的,他就是要毁了这条鞭子,看看箫剑以后还能拿什么当借口。
难得有件称心的武器,小燕子正爱不释手,哪肯放弃?于是一个坚决要毁,一个说死不让,一来二去便动起手来。永琪只是想抢过鞭子,可小燕子却动了真格,小燕子的三脚猫功夫使起来不管不顾杀伤力极大,不仅永琪脸上挂了彩,就连离得远远的欣荣也深受其害。
“你们在干什么?”
为躲避四处乱窜的小燕子的欣荣,慌乱之中,脚底一滑,摔坐在地。若不是愉妃正巧赶来,及时制止,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样的闹剧。
“欣荣,你怎么样?”
“额娘,我,我肚子疼……”
欣荣坐在地上,肚子一阵绞痛,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着实吓坏了愉妃。
“真会装,你摔的是个屁股蹲,要疼的也应该是屁股!”
小燕子对欣荣的痛苦不以为然,却也在愉妃的怒视下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快传太医!”
危急关头,愉妃这会儿可没时间和小燕子计较,后来更有喜事要忙,完全忽略了这场‘战争’的始末经过,于是小燕子就这样再次侥幸躲过一场责难。
“恭喜愉妃娘娘,恭喜五福晋~”
“恭喜?什么意思?欣荣到底怎么样啊?”
太医仔仔细细检查过后,没头没尾的来了句恭喜,愉妃和欣荣皆是摸不着头脑。
“愉妃娘娘,五福晋有喜了。”
“有喜?真的有喜了?有喜了!欣荣,你有喜了!太医那刚刚摔了一下不会有事吧?”
“娘娘请放心,五福晋只是稍稍动了胎气,并不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愉妃一直期盼永琪和欣荣早日开枝散叶,如今得偿所愿,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可是欣荣心中忐忑,她与永琪从未圆房,这个孩子是她一时失意放纵,待到真相大白,他们三个人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永琪,你还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来看看欣荣,欣荣有喜了。”
小燕子闯祸又被愉妃撞了个正着,这会儿正和永琪一起罚跪思过。永琪的莫名其妙以及平白无故的受罚,小燕子已经愤愤不平,又听到欣荣有喜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永琪口口声声说不会和欣荣扯上关系,如今却连孩子都有了,原来,温柔的情话都是假,拥抱的爱意也全都是假。这样的讽刺,这样的笑话,小燕子除了逃避,还是逃避。这次小燕子的跑开,永琪没有立即追上去,这个消息对永琪来说何尝不是五雷轰顶。
“你跟我来。”
圆房与否,只有当事二人最为清楚,事关尊严,永琪也不顾欣荣来不来得及反应毫不留情的将她扯走,殿中人多,他还不想弄得街知巷闻。
“你说,这孩子是谁的?”
永琪将欣荣拉回房,一把将欣荣推了进去,这会儿没人,永琪才能将心中怒气毫无顾忌的抒发。欣荣被推出好远,重重摔在床上,床榻中间还横着那条棉被,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孩子是谁的?”
欣荣紧紧攥着被子默不作声,在她接受那道指婚圣旨的那一刻,她已经准备好接受既定的命运。可她始终只是一个女人,总希望有人照顾,有事的时候,有人奔走,有麻烦的时候,有人出主意,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错在她,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
“我在问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永琪一字一语,额上青筋暴起,怒意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所有的理智。
“你在报复我是吗?”
欣荣始终不言不语,彻底激怒了永琪。红杏出墙,这本来就是任何一个男人所无法接受的,哪怕他根本不爱这个女人。永琪紧紧抓住欣荣的下巴,那力道,那眼神,恨不得将欣荣碎尸万段。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给你。”
“啊!……”
愤怒犹如洪水猛兽,此刻的永琪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将欣荣压在身下,发了疯似的撕扯着欣荣的衣裳,她要的正妻名分,她要的圆房,他,全部成全她。
欣荣何曾受过如此羞辱,挣扎不过,慌乱之间,拔下头上金钗不顾一切刺了过去,虽未命中要害,却也在永琪的小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贱人!”
永琪吃痛起身,反手给了欣荣一巴掌。划破的衣袖、染血的手臂,身心俱伤,愤怒之余,仍是愤怒。
“你装什么清高?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枉我还对你心存愧疚。”
“人尽可夫?心存愧疚?哈哈哈哈,人尽可夫?那又怎么样?你和还珠格格有着兄妹之谊还要暗通款曲,凭什么我不可以?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我告诉你,他比你男人,比你有担当。我和他相知多年,情深意笃,早在嫁给你之前我们就已经私定终身,你这绿帽子从头带到脚。哈哈哈,就连孩子的名字我都已经取好了,叫绵亿,绵绵不断的思念,亿亿万万的牵挂。”
故作清高?人尽可夫?残花败柳?这些个句句羞辱的字眼,欣荣所有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
“没错,我是□□,可是你逼我的。你我同样身不由己,你横眉冷对,何曾顾虑我的无辜?你要我一人归宁,又可有想过我的难堪?因为你,我成了整个景阳宫的笑话,因为你,我额娘卧病在床,差点一命呜呼,这就是你对我的心存愧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如果你不怕就只管去和皇上说当日是如何欺君作假,你从未与我圆房,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五阿哥带了绿帽子!”
永琪与小燕子出双入对,却对新福晋不屑一顾,宫里早已议论纷纷,茶余饭后,窃窃私语,欣荣装作不知罢了;父权夫权,永琪不肯同欣荣归宁,却将一切推诸于欣荣有违妻子本分,何其无辜?如今,私相授受,珠胎暗结,欣荣不是不知有错,可她没有那么坚强,但凡永琪给过她一丁点身为妻子的情面和尊重,大清皇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纵使无爱,她也能守着这五福晋的空名,可是,没有。这深宫之中,就只有她和这孩子两个,除非一死,她定要护其周全。
“你……”
郁郁春风度玉门,偷趁云雨种孽根。一个男人,这天大的绿帽子,公之于众,承受着天下人的嘲讽和怜悯,这样的羞辱,要比杀了他更加痛苦,可若就此作罢绝口不提吞下这哑巴亏,永琪又不知怎忍。
“其实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有了这个孩子,老佛爷不会再逼着你与我有些什么,而我嫁入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已尽,今后我和孩子两个相依为伴,你与还珠格格也可以继续情深款款两情脉脉。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还珠格格可以成为你的福晋,我们都不会是现在的处境,欣荣最多一死,可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境况未必就比现在好得多少。五阿哥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去赌吧?”
欣荣不只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肆意控诉过后,尚有理智分析局势。若非女子,以欣荣出身,定必能在朝堂之上,一展所长,可惜。欣荣所言在理,永琪也是有所迟疑,就算他不在乎清誉,老佛爷依旧不会允许小燕子做他嫡福晋,那时的处境只会比如今更为艰难,可真就这样,日后这个孩子他又要如何面对?他不知道,他还要好好想一想。
……
这样的变故,突如其来,任谁也不能接受,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天一亮一切都从未发生,该有多好?永琪呆坐在花坛前,不知如何决定,尽管他明白,此事非一人之过,甚至更多在他,却也无法过得心里那关。
“酒能解忧,亦能忘愁,给。”
班杰明将酒递给永琪,他与永琪年纪相仿,自入宫相交至今,永琪有心事的时候都会来这里静坐,他也总会递上一壶酒,什么劝解安慰,都不及一醉解千愁来的痛快。
“你都知道了?”
“小燕子刚刚来过说了一堆话。”
这宫里面,小燕子还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班杰明了。每一次小燕子和永琪闹别扭,永琪的身不由己,小燕子的患得患失,班杰明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这次也不例外。
“她现在怎么样?”
永琪情绪低沉,这一次小燕子跑开,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解释,小燕子一定伤心极了,可是这件事,他又能怎么开口呢?
“哭累了,睡着了。”
“班杰明,其实我……”
“你不需要解释,我认识的永琪在感情上绝对是一个专一的人。”
相逢意气为君饮,愿得知己此生安。班杰明知道永琪的处境尴尬,知道永琪的难以启齿,他们之间无须任何言语解释,他懂他,亦信他。
“我该怎么办?”
“那孩子是无辜的。”
看着永琪始终纠结不决,可是一旦说出真相,欣荣与腹中胎儿势必性命难保。上天有好生之德,无论如何,大人的错,都不应该由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承担。
“那我呢?我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就不无辜吗?”
永琪也知道孩子无辜,可是如今受到伤害的是他,要承担这一切的是他,他又何辜?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你也应该为欣荣想想,你娶了她,可曾有一日把她当作是你的妻子?空闺人独坐,深宫寂寞红。她也是一个女人,正茂风华,却只能守着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这对她又公平吗?”
虽然班杰明相信永琪理解永琪,欣荣固然有错,可永琪又可以两手一拍说一句责任全无吗?大清不同于英国,是一个一夫多妻、讲究夫权父权、将女子贞洁看得比性命重要的国家,而一个生于长于这样大环境中,熟知《女诫》《女训》的深闺女子,甘违伦常,背夫偷欢,是所嫁之人给了她多少失意与难堪?
“说来说去反倒都成我的错了。”
永琪恼得将酒呈摔在地上,所有的一切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人人都将笑着道喜的背后,有个人可以体谅一下他的心情。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
一地碎片,混着酒水,班杰明这才意识到此前言语的不合时宜,永琪是他兄弟,可他却在兄弟伤口上撒盐。或许班杰明自己都没敢再去深想,他为欣荣说话,除了稚子无辜,还有几分对□□宫闱,景娴难辞其咎的担忧。
……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永琪最后没有选择说出真相,欣荣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欣荣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里宫外,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当事之人,情绪复杂,有所忧虑,有所介怀,并没什么将为父母的喜悦。
“我安排好了,今晚就带你出宫。”
夫君不在爹娘怪,欣荣在家侍疾的日子并不比宫中好过。东劳西燕另嫁他人,更是在这段错配姻缘之中受尽委屈,幸而永瑢相伴宽慰,用尽方法博红颜开怀,欣荣本就钟情永瑢,明知是祸,却又步步沦陷。不过那日云雨之后,欣荣自知有错,避而不见,永瑢只能每日找机会入宫远远观望。如今得知欣荣有孕,也顾不上许多,将欣荣拉了出来,他有了下一步计划,只要出宫,他们就可以一家团圆。
“你疯了吗?我从未说过要出宫。”
欣荣小心翼翼环顾左右,四下无人才稍有放松,如今正是风口浪尖,永瑢这么将她拉出来,若被旁人看见,顺藤摸瓜,大祸恐至。更何况,嫁入皇家,她索绰罗欣荣一生都要留守紫禁城已是命定,那日所为,已经行差踏错,不能一错再错,累己累人。
“我不会再把你和我们的孩子留在这里的。”
“这是五阿哥的孩子。欣荣无暇与质郡王纠缠。”
永瑢安排了一切,想给欣荣和孩子一个名分一个家,可欣荣不能要也不敢要,只能佯称腹中为五阿哥骨肉。只是,欣荣终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而伤了永瑢更加于心不忍,唯有避开,各自安好。
“你腹中孩儿是我的骨肉。”
“不是,请质郡王不要乱说。”
“我是孩子的阿玛。”
“够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被人知道我们两个都会是死罪?”
“所以我来带你们走,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
欣荣无意纠缠,为索绰罗家,为腹中孩儿,更为了永瑢,可是有些纠缠,注定剪不断理还乱。情根深种,血脉相连,任凭欣荣如何否认,永瑢都不会改变。他是一个男人,他要尽他的责任,不会留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在危险之中,终日惶恐,坐以待毙。
“出了这座宫门,你就不再是质郡王,你可以怎样保护我们?又拿什么保护我们?我再和质郡王说最后一次,欣荣与六阿哥已是过去,而现在和将来,只会有五福晋。身在皇室,什么可以说可以做,什么不可以,还请质郡王自重。”
永瑢情义欣荣如何不知,就算她可以放下整个索绰罗家族的兴衰荣辱,可永瑢是大清的六皇子,学富五车,经世之才,简在帝心,大有可为,不能因为她自毁前途。
“我不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去的事你真的可以抛诸脑后?”
“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安坐五福晋之位。如今梦熊有兆,母以子贵,欣荣劝质郡王切忌谨言慎行,对你,对我,对腹中孩儿,方为万全之策。”
纸包不住火,欣荣早已做好终有一日东窗事发要担下所有罪名的准备,她宁愿永瑢误会她只是利用他成就自己所想,一次将他伤得透彻,也不愿他身败名裂前程尽毁。
“你说谎!如果你真能忘记一切,为什么还和我来这里?为什么还戴着我送你的金钗?欣荣,我们都不要再骗自己了,只要你肯迈出这一步……”
那日永瑢再送金钗,欣荣一直戴在头上。见微知著,无论言语如何凉薄绝情,永瑢认定,细枝末节显露的情感是无法否认的。与其自欺欺人,为何不能迈出一步?这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放开我,放手……”
“你相信我。我们离开紫禁城,到一个只有我俩的地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你放手,放手啊!”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背后是声名扫地,牵连者众。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欣荣很清楚,这一步只会粉身碎骨,而莫再纠缠才是她应该要走的路。
“应该就在附近,再往里面找找看……”
“欣荣……”
“你们在干什么?”
景娴今早从老佛爷那请安回来时耳坠子上掉落一颗珍珠,虽非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千秋之时,永琰亲手所制的寿礼,意义非凡,这会儿发现,连忙带人来寻,竟不想在此撞见永瑢与欣荣二人。
“皇,皇额娘。”
对于景娴的突然出现,永瑢与欣荣显然都形色仓皇。众目睽睽,不知该如何解释。
“永瑢,你在这里做什么?”
景娴使了眼色,待旁人退去才又小声询问,毕竟五福晋与六阿哥大庭广众拉拉扯扯,被人瞧见,终归不好。
“皇额娘,你那日问我钟意谁家的姑娘,是欣荣。”
“胡闹!欣荣是永琪的妻子,你的嫂子。天下有那么多女子,你偏偏要有违伦常?”
事已至此,永瑢也毫无隐瞒。虽说景娴也猜出一二,但话出永瑢之口,景娴仍是震惊。罗敷有夫,弟觊兄嫂,永瑢怎么可以做出如此有违伦常大逆不道之事?
“皇额娘,是儿臣与欣荣认识在先的。儿臣和欣荣两情相悦,您成全我们吧!”
永瑢跪于景娴面前请命,求景娴成全,息事宁人。只要过了今晚,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虽然所作所为有歪伦常,可明明是他与欣荣相识在先的,他们两情相悦,他们情有独钟,不应该只是良缘错配劳燕分飞。
“欣荣与质郡王虽为旧识,却已是前尘旧梦。欣荣,很清楚今时今日的身份,希望,质郡王也可以早日醒来。”
宫规理法,何所为何所不为,欣荣很清楚。她与永瑢,今生只能止步于此,他仍做他的质郡王,为国为民,一展抱负,不管将来如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这个孩子的亲生阿玛。
“欣荣……”
“永瑢!”
欣荣只言片语将之前一切统统抹去,便匆匆离开,永瑢欲追却被景娴厉声拦下。
“皇额娘您别拦着我……”
“我不拦着,任由你追上去继续纠缠被旁人看到吗?你知不知道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别人会是怎样?就算你不顾自己,难道要欣荣陪你一起死吗?你轻易言爱。爱是什么?是尊重,是成全。你可曾尊重她的决定?又有否成全她的忠孝仁义?”
永瑢对景娴的阻拦不情不愿,可景娴不能由着他胡来,爱正浓时,冲昏头脑,不顾身份伦常,行差踏错,是会丧命的。
“她和孩子留在宫中只会死路一条,我必须带她走。”
“孩子是你的?”
“恩。”
“不知廉耻!欣荣是你五嫂啊!”
永琪对小燕子用情至深,欣荣突然有孕,景娴已觉奇怪,永瑢又如此紧张,只是这样大胆的猜想得到认证确如惊雷。景娴心中,永瑢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就算今日有所纠缠,也只是旧情难忘一时糊涂,不曾想竟会如此胆大妄为。
“五哥何曾当过欣荣是妻子?他可以为了一个冒名顶替的骗子不顾一切,可欣荣因他缺席独自回门受尽责备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永瑢不是非要占为己有,只要欣荣过得好,他不会打扰。可是像欣荣这样的好女子,娶她的那个人非但不视若珍宝,反而处处给她难堪,他心疼。
“你额娘临终托孤,不管怎样我不都能放任你闯下弥天大祸而不理。兹事体大,不能轻举妄动,你先回府,其他的交给我。”
永瑢这事棘手至极,一时难有可行之法,可景娴也不能坐视不理。永瑢如今冲动莽撞,很容易酿成大祸,不可收拾。
“皇额娘~”
“听我的!”
景娴态度坚决,欣荣那边也没机会交代计划细节,永瑢万般不愿也只能先行回去,等待时机,再谋定后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