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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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洵大败东吴，得胜归来，举国欢呼。
老皇帝把他一人传至大殿，屏退左右，迎来的却不是嘉奖封赏，而是关乎他的身世之谜。
凌洵真正的娘亲并不是如今的德妃，而是一个来自不老城的女子。
老皇帝递给他一幅画像，上面的女子一身蓝色翠烟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眉目之间跟凌洵竟有四五分相似。
“这是……”凌洵疑问。
“你的亲生母亲，只是在你出生那年就故去了。”
凌洵望着手里的画像发怔，心里头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他如今的母妃德妃，善良温婉，性情温和，是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
十八年来德妃将他视如己出，而他也早已把德妃当成自己的生母。
“洵儿，”老皇帝唤他一声，第一次在他面前卸去一身威严，语重心长的说：“这么多年来你可怪过父皇？”
怪？怪什么？
十岁就派他去边关打仗，饱受经年戎马。
教他行军打仗之略，却从不让他研习帝王之术。
极尽苛刻的要求他，不曾有过一次褒奖鼓励。
回首那些大漠孤烟，马革裹尸的日子。
凌洵淡然的说：“不怪。”
凌洵看着坐在庙堂最高位置的那个男人，年近半百，头发已见斑驳。除却一身华贵的黄袍，和那强撑起来的威严，他和平常百姓家的父亲不见得有多大的区别。
凌洵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父皇也有脆弱的时候，原来自己的父皇也敌不过岁月的摧残。
皇帝这个身份，给了他莫大的荣耀和权力，也让他承受着更大的痛苦和压力。
“洵儿，朕不让你习帝王之术，因为你不能做北魏的皇帝，而你是北魏的皇子，又必须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所以朕不得不忍心将年幼的你派去边关，不得不更加苛刻的要求你。”
“洵儿，你生来就跟其他孩子不同。”
“你的寿命超不过二十岁。”
一代帝王泫然泪下。
……
凌洵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大殿走出来的。
他神情恍惚，六神无主。
在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在他打败敌军凯旋归来，却突然被告知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
他不相信，可他作为一国之君的父皇怎可能骗他，他不得不信。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是宋鲤瑶撞棺自杀的消息将他逼出房门。
因为受了宋老将军恩惠的缘故，凌洵每天都去看顾那个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姑娘。
他在边关见惯了生死，可这他是第一次希望一个人能够好好活下去。
暗暗跟自己做了个约定：如果宋鲤瑶醒过来了，他就好好的活过这两年；如果宋鲤瑶醒不过来了，他也就找个无人之地静静的等待死亡，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
可凌洵料不到的是，她活过来了，他也将活下去。
但他爱上了她，她亦爱上了他，却又不能相守到白头。
老天真是开了个极其残忍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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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吐露了心思，亦将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告知了宋鲤瑶，凌洵就再没出现过。
婉婉时不时会带着“傻大个”登门拜访，带些有趣的玩意和新奇的吃食给她解解闷，却只字不提凌洵。
宋鲤瑶问起，她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待得伤寒好得七七八八，翠翠终于允许她出门。
头一件事就是打着道谢的由头，亲自去重华宫找凌洵。
然而，凌洵不在。
重华宫的守卫告诉她，三皇子早在几天前就向圣上请兵一千，亲自带兵围剿城外的一帮山匪。
剿灭匪徒哪需要他堂堂皇子上场，不过是躲着她罢了。
宋鲤瑶郁闷至极，又转悠到景黎处讨酒喝。
景黎的院子已经不同第一次见到的萧索，院子里的花草皆换了一身新绿，那耐不住性子的杜鹃已经打上桃红色的花骨朵。
宋鲤瑶瞧着那杜鹃甚是喜欢，呷了口酒道：“景黎，你那杜鹃长势太好，会影响到其他的花的。”
“那你说说如何是好？”景黎坐在她的对面，手里雕刻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的问。
“挖两株送我那儿去。”
景黎嬉笑一声，抬头看她，宋鲤瑶笑得贼兮兮的。
想讨花就直说呗，偏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等过两天花开得盛了，我让池渊给你送两盆去。”
“成，顺带捎两壶梅子酒。”
“嘿，得寸进尺了还。”
“有人赏识你这酿酒的手艺是件好事。”
“……”
这回景黎可再不敢拿桃花醉招待她。
宋鲤瑶这姑娘酒品不怎么样，酒瘾还挺大。硬是嚷嚷着要酒喝，景黎遂让池渊拿壶梅子酒打发了她。
这梅子酒兼容了梅子的果香和粮食酒的浓烈，两种风情交揉一体，入口即甜，回味略酸。
味道美，不醉人，宋鲤瑶一喝就上了瘾。
不一会儿，景黎手上的玩意做好了，用菩提根雕刻的一只拇指大小的猫头鹰。
宋鲤瑶接过来在手上把玩，那只猫头鹰小巧得活灵活现，遂赞叹道：“没看出来，你这男子的手还这么巧。”
她把景黎的手拉过来，正面瞧瞧，反面看看。
景黎的皮肤很白，五指纤细，他的手比宋鲤瑶的手大上一倍，反过来时正好可以一掌包住她的手。
他觉得不自在，往外抽了抽。
宋鲤瑶眉头一皱，打他一下，“别动。”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矩，立马松了景黎的手，讪讪笑道：“我，我……你……你雕的猫头鹰实在太逼真了，我……”
她的双颊绯红。
景黎亦是报赧，缓了缓神色，莞尔一笑，“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真的？”
景黎点头。
两人又不再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气氛还是有点怪异。
跟景黎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不再拘谨，熟络起来竟忘了这是在民风保守的古代。
宋鲤瑶暗自责备自己大意。
“阿瑶。”
又听见景黎唤她，“你可知道我是东吴国质子？”
“知道啊。”
“你可知道你父亲就是因为东吴的侵略而战死沙场的？”
“我知道。”
“那你为何？……你不该恼恨我的吗？”
宋鲤瑶拿着酒壶，踱到几步外的椅子边，大喇喇的坐下，翘起二郎腿，“你是你，东吴是东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牵扯，怎么能把怨气往你身上撒。”
宋鲤瑶这一番言辞让景黎颇为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坐姿不雅，恣意喝酒的姑娘。
在北魏国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不因为他是别国人而歧视讨厌他。
“你就不怕宫里人的闲言碎语吗？”
景黎跟凌洵虽然关系不错，但二人皆是不同国家的皇子，考虑到他们身份之别，每一次的相聚都是私底下的，在人前他们又得装作不熟。
而宋鲤瑶好像从不避讳这些。
鲤瑶呶呶嘴，满不在意道：“怕什么。嘴长别人身上我管不着，再说了，他们爱说啥说啥，说了我，我又不少块肉。”
景黎笑着摇摇头，“没见过心像你这样宽的姑娘。”
“现在见着了也为时不晚。”
凌洵不在的这段日子实在难熬，宋鲤瑶常常跟景黎厮混在一起，时不时也去婉婉那里串串门。
可心里头依旧空落落的。
一天，他没有回来……
三天，他没有回来……
五天，他没有回来……
十天，他没有回来……
遥遥无期的等待恐怕是最难受的一件事了。
时间越长，宋鲤瑶对凌洵的怨气积聚得越深。
一转眼，三月到了，气温迅速回暖，草长莺飞，百花齐放。
皇宫里随处皆是绿意，各式各样的花，不同的颜色和形状，一团团一簇簇，挨挨挤挤的。
花的芬芳吸引了不少的蜜蜂和蝴蝶，嘤嘤嗡嗡的忙碌。
园子深处，有鸟儿的啁啾，人一走进，就躲到林子深处去了。
一时间，热闹得像曾经的萧索黯然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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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吃罢午膳，宋鲤瑶开始犯困，打算小憩一阵，就听见婉婉叽叽喳喳的进来了。
“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今儿怎么得空来我这儿坐坐？”宋鲤瑶撑着头，打了个哈欠说。
婉婉径自到桌边倒了杯水灌下肚，气喘吁吁，“今儿个宫里头可热闹了，你不去瞧瞧？”
宋鲤瑶的睡意去了大半，“凌洵回来了？”
婉婉嬉笑，“你该是有多想我三哥啊，整天念叨着他。”
宋鲤瑶脸一红，完全没有底气，“我哪有？”
“我还不知道你，隔三差五去我那儿，不就是想打听他的消息吗？”
“我我我……他是欠着我的债没还呢，可不得打听着他的消息吗？”
“哼，”婉婉轻哼一声。
债？什么债，不就是情债吗？
懒得捅破她的小心思，转移话题，“今日有个春日游园会，你不去凑凑热闹？”
跟凌洵无关，宋鲤瑶的困意又袭上全身，实在提不起兴致。
“不去。”
“不行，”婉婉从椅子上把她拉起来，“你看你，整天窝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三哥走前交代我看顾好你，回来见着你这幅恹恹的模样找我麻烦怎么办？”
宋鲤瑶又雀跃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等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