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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文才护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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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吓了一大跳。
索性和她一起摔下去,只是以手护着她的头。
“咔嚓”一声,大概是脱臼的清脆响声,少年闭上眼,心甘情愿认命。
却发现,思齐始终护着宽袖下的箭弩,竟似看得比命还重。
待她起来后,马文才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会去医舍,让她先过去看王蓝田那边。
说这些时,少年嘴里一句痛都未呼,以至于思齐真以为不严重。
马文才却知道,整条胳膊脱臼了。可他不会脱了衣服让别人给自己正骨,所幸伤的是左手,他行至无人处,桃花眸阴沉下来,忽又“咔嚓”一声,生生自己接回去了。
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一声未出,云淡风轻。
好像,不会疼。
只是面色苍白了几分,那副俊俏的模样更像翩翩书生。
他继续往前走,似乎并未觉得多痛,又或者说,这个身体已过早承受太多的痛,麻木了。
能让马文才痛的,只有心。
或者说,牵引他心的人。
那厢,荀巨伯等人已喝止了王蓝田,但不知是不是他已达成什么目的,竟颇为爽快,叫押送的武夫松了手,怀里揣着什么东西走了。
谷心莲似乎已吓得不轻,也没意识到王蓝田做了什么。
她犹记得这纨绔公子调戏自己未果,肯定是怀恨在心的。一时心惊肉跳,就近扑到了身边人怀里,却也扑得挺准,正是梁山伯。
思齐眼睁睁看着,难得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
不止她,祝英台也是怔了片刻,怔愣后便是莫名的气愤,竟转身跑了。
思齐收回眸光,一个巧劲拉过谷心莲又推开,再示意僵在原地的梁山伯去追祝英台。
别没了马文才,他们反而这样那样的矛盾。
说来倒巧,谷心莲被思齐推开后,又就势一倒,就要落入那边荀巨伯怀里。
这少年一脸无奈,眯了眯笑起来小狗般的眸子,有样学样,巧劲一推,也不管谷心莲怎么样,就要伸出手掌,与思齐默契击掌。
“住手!”
一声轻喝从前方传来,只见桃花眸潋滟的少年冷冷走来,一把把思齐扯到身后,皱眉道:“荀巨伯,你有了王兰姑娘还不够吗?”
“马文才,你这话你什么意思?”一听心上人的名字,荀巨伯当即收起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十分郑重道:“首先,王兰姑娘不是我的,她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
“其次,就算她放弃梁山伯接受我,我荀巨伯也不会拘着她,她爱做什么,爱交什么朋友,我也不会拦着。”
“最后,我就是有病,才跟你们两个大男人说这些!”
荀巨伯说罢,朝思齐摆摆手,颇生气地走了。
谷心莲也不知何时落魄地走了。
只剩下思齐与马文才时,连空气都显得格外安静。
“你怎么样?”
二人又颇默契地同时开口,皆是面上泛起羞红后,马文才别过脸晃了晃手臂,示意自己没事。
他望着荀巨伯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那番话…不无道理。
挑了挑眉梢,少年正欲搭上身边人的肩一起去饭堂,却又不知顾及什么,收回了手。
只是有礼地站在思齐身畔。
适时,草木上露珠正消散,思齐望着马文才修长的背影,又似乎听见王蓝田和秦京生在身后喊:“文才兄,等等我们呀。”
少年亦听见了,只是浅浅蓄起一点笑意,再回眸,眼神一凛,那二人便不敢继续跟来。
尤其是王蓝田,似乎泄露了什么秘密般,十分愧疚地看了思齐一眼,也只是一眼,从她覆着纱布的脸颊上划过。
他握紧怀中从谷心莲那里拿来的一样东西,又想到王卓然已经气得罢课了,便顾自往宿舍走去,任秦京生怎么喊都不理。
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是夜,灯火阑珊,夜空中挂着一弯冷月,格外凄清。
王蓝田不敢闭宿舍的门,只是站在一旁等着马文才回来。
晚风吹动门扇,他正发愣着,一只漂亮修长的手就伸了过来,看也未看,牢牢拎住了他的衣襟,扯到面前。
只见马文才神情冰冷,又反身把门踢得关住,这才松开手。
王蓝田咽了咽口水,心道不好,这人怕是知道了。
事情还得从那日说起。
思齐脸颊上受了箭伤后,他见马文才把人抱起急急赶往医舍,心里也紧张得不行,便悄悄跟上了,后来躲在门边,恰好被出来的小蕙姑娘看见了。
他就捂住了她的嘴,拉到一边,好说歹说才让王蕙没有惊动里边的人,只是关心则乱,低声下气求小蕙姑娘一定要把思齐医好。
再后来,马文才每日送思齐去换药,十分关切,对王蕙也客气了许多,这小蕙姑娘便随口道:
“马文才,你对他可真是情深意重,就跟王蓝田似的。”
便是这一句,马文才找到了王蓝田,深深怀疑上了。
王蓝田却是如何被欺负都没有说出思齐的真正身份。
只是马文才太过聪明,从以前种种,到竹筒被偷,察觉了王蓝田的心思,稍一思虑,就肯定了思齐十之八-九的女子身份。
今日课堂上,马文才又借机揽了思齐的腰身,猜想彻底尘埃落定,也是因此,他才会对荀巨伯道:你已经有王兰姑娘了。
不仅如此,因为肯定思齐的女子身份后,他自己亦开始守礼。
但感情从未变过。
他要的,自始至终只是思齐。
也正是因为如此,马文才便没有逼得王蓝田提出换宿舍。
女子的话,她又不想让他知道的话,他就装不知道。
让她一人一房正好。
但这不代表——他允许任何威胁到思齐的人存在。
马文才敛敛眉目,忽伸手扣上了王蓝田脖颈,唇角亦带点邪意,他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蓝田连连点头,记下警告,心里却莫名不是滋味。
他从来不是个好人,只是喜欢了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真的喜欢。
和对谷心莲的调-戏不同。
或许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吧。
只是不知道,文才兄是不是也是这样。
半夜三更,书院里下起了雨。
雨势骤急,似乎把道旁的树枝都要压弯了。
声音很大,噼里啪啦的。
思齐被雨声惊醒,燃起灯后,披了件外裳,看到窗台上的那盆兰草,又想到了后山的桃花。
她禁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还是撑起伞,想过去看一眼。
因为下雨,黑漆漆一片,更叫人看不清了,何况思齐本来在晚上就视力骤减,十分勉强。
好半晌才靠近后山。
雨幕中,似乎已有三道身影,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马文才,你干什么?过去点,别妨碍我扶正花枝。”
“英台,你别这样说文才兄,他也只是想给自己的桃花枝撑伞避雨。”——似乎是梁山伯的声音。
思齐还想听清楚些,那边已跑来一抹身影,十分修长,二话不说就脱了自己的外衫加在她身上。
“我送你回去。”
马文才开口就是这句,他真是动作太快,话落已扯起思齐的衣袖往回走,只可惜夜色太重,少年发红的耳根全隐没了。
思齐怔怔跟着他往回走,身后又传来祝英台的声音,说路滑,叫她小心点。
她笑着应了好。
看来这场雨,因为一起栽种的桃花,英台和梁山伯又重归于好了,只是可怜文才兄一个人了。
她望着他的身影,挺拔清俊,墨发微湿,却如山般稳重。
原来不知不觉,当初的少年已成长到这般让人觉得可靠。
她说:“马文才,你回去吧。”
那些桃花枝是新栽种上的,经不起这样的大雨。
“嗯。”他点点头。
却仍执拗地先把她送回宿舍,那些花既是为思齐所种,就自然比不上她一分一毫。
在马文才心里,孰重孰轻,总是那样清楚。
就像与其得罪王卓然这个世叔,也不要让思齐不高兴一样。
他轻轻笑了笑,把她送进房里,又飞奔着跑到了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