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权臣》若水未央

63、和盘托出

　　周县令点头如捣蒜。

　　晏楚眯着眼睛瞄了一眼周县令，突然道：“日前，本官巡察吏部，记得黔中道锦州长史一职空缺多年，周县令干得不错，便去锦州上任吧。”

　　一句“干得不错“，让周县令后颈发凉，瑟瑟发抖，不知道如何回答。

　　晏楚补充道：“明天就要出发，不准耽误。”

　　周县令明白了，晏楚是给徐漪善后，方才说的都是大家族不可外传的辛秘要闻，晏楚不希望他多嘴多舌，乱传闲话。

　　与其指望闭紧嘴巴，晏楚干脆把人捅到黔中道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周县令可不敢有所抱怨。

　　按照坊间对晏楚的风评，周县令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

　　现在捡回一条命，又升了官，哪还敢有什么异议。

　　连忙跪在地上叩谢太师大人。

　　“大人放心，我即刻启程，一点不会耽误。”

　　说罢就要退下，晏楚把人叫回来，问道：“沈聪在长安没有根基，他找你做事，你大可不必理会，这其中可有人为沈聪作保，叫你不得不办？”

　　晏楚这番话是站在周县令的立场，帮他开脱了些许，周县令如蒙大赦，不敢有一丝隐瞒。

　　他小声道：“确实，是赵国公府打了招呼，卑职这才骑虎难下。至于他们怎么搭上线的，卑职就不知道了...”

　　晏楚眸色一黯，摆了摆手，周县令慌忙退下。

　　诸事妥帖，晏楚这才抽出空，回头看徐漪。

　　她坐在蒲团上，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晏楚冷着脸，沉声道：“走吧。”

　　徐漪起身，跟在他身后。

　　走的是侧门，刚出来便看到神色焦急的华璎。

　　华璎上前拉着徐漪看了半天，才放心道：“你要吓死我啊。”

　　徐漪反倒安慰她，“我这不是没事嘛。”

　　华璎想起刚才两个男人咄咄逼人的场景，还心有余悸，恨不得上前打二人一顿。

　　徐漪道：“我若不正大光明地将沈聪击退，他必定会寻找机会卷土重来，眼下他败得彻底，又判了流放，便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华璎回想徐漪离开雪园之前交代的三件事情。

　　一是找几个王府的家丁混在庭外的百姓之中造出声势；

　　二是将王府的马车停在县衙外，必要时给县令制造压力；

　　三是如果徐漪真的被羁押了，为身体着想，还是得劳烦安王殿下出面，为她担保出狱。

　　但华璎还是做了第四件事，就是派人去给晏楚送信。

　　华璎拍拍心口，双手合十，念叨着：“此事总算有了了结。”

　　看起来是真的为徐漪担心着急的。

　　徐漪心中一暖，转头见门外停了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想必安王就在车上。

　　于是对华璎道：“烦请你代我向殿下说声感谢。”

　　华璎点头，“知道了。”

　　外面晏楚握拳咳嗽了一声，徐漪知道那是在催促她了。

　　便对华璎道：“我得先走了，之后再来跟你细说。”

　　“你确实是得细说，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

　　华璎回味方才听到的那些讯息，她怎么都想不到，徐漪那段看似完美的婚姻，是竟然如此不堪。

　　回想以前，华璎还曾讽刺徐漪是个逃兵，不顾家人和朋友死活，自己跑到青州过清闲日子了。

　　现在看来，徐漪在青州过得竟如此憋屈，憋闷又屈辱。

　　徐漪竟能忍得，华璎自问若是自己，早就那个火坑里烧得粉身碎骨了。

　　徐漪道：“都不值当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之，以后再说吧。”

　　华璎扶着徐漪上车，二人暂且分别。

　　徐漪低头坐到车厢里，晏楚已经在车内等候许久了。

　　马车缓缓前行，天黑之时，回到了雪园。

　　一路上晏楚都没有跟徐漪说话。

　　到了雪园门外，晏楚并未下车，只是生硬地道：“回去休息。”

　　徐漪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自己下车，敲响了雪园大门。

　　孙姑姑、香雪和秀雨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听到敲门声几乎第一时间全都跑出来。

　　见到徐漪安安稳稳站在眼前，孙姑姑捂着脸，红了眼眶，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女君，女君...老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孙姑姑抱着徐漪，还哪有平日半点风姿仪态，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徐漪像哄孩子一样，拍拍孙姑姑的顺，反倒安慰她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而后，香雪和秀雨等人都围了上来，问长问短。

　　其中波折，徐漪没有多说，对她们只有淡淡几个字：“没事了。”

　　孙姑姑提议，先让徐漪回房换衣服。

　　众人簇拥着徐漪，回到寝房，徐漪在门口站定脚步，回头对众人道：“先不用伺候，我自己换衣就行。”

　　众人侯在院中，徐漪打开房门，晏楚赫然出现，正襟危坐在案几旁。

　　徐漪就知道他会等在这儿。

　　门外秀雨在问徐漪：“女君，还是我进来服侍你吧？”

　　徐漪看了眼晏楚，回道：“不用了。”

　　她打开衣箱子，取出干净衣服。

　　徐漪解开腰带，一件件将衣服脱下，从里到外换了新的。

　　在系扣子的时候，徐漪从铜镜中看到晏楚的影子，他转头看向一旁，并未盯着自己。

　　徐漪微微一笑，转过来时，已经穿戴整齐了。

　　门外还有人在等候，徐漪不可能耽误太长时间，她对晏楚道：“我去吃饭了，我饿了。”

　　晏楚板着脸环抱双臂，哼了一声。

　　徐漪就当他答应了

　　徐漪到了饭厅，饭菜已经备好。

　　婵奴从孙姑姑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徐漪。

　　“婵奴，你过来。”

　　婵奴憋着嘴，扑进徐漪的怀里。

　　“娘亲，你去哪儿了？”婵奴带着哭腔问。

　　徐漪摸摸她的头，“出去有点事。你今天踢毽子了吗？”

　　“我听说，你被人欺负了。是不是爹爹...”

　　婵奴说的爹爹，是指沈聪。

　　徐漪沉默不语。

　　婵奴突然爬起来，跺脚道：“他欺负娘亲，他就不是我的爹爹了。”

　　徐漪哑然失笑，爱怜地揉搓着女儿的手，温声道：“好，那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婵奴用力地点头，“不要了，以后我保护娘亲，谁都不能欺负娘亲。”

　　孙姑姑宽慰两句，笑道：“婵奴快过来，娘亲得吃点东西了，一天未进水米了。”

　　婵奴亲自给徐漪盛了米粥，放在她跟前。

　　徐漪舀了一勺，尝了尝，莞尔一笑：“香的，婵奴快吃吧。”

　　小孩子不懂事，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婵奴一天都在担心徐漪，午觉都没有睡，吃饭的时候就开始打瞌睡了。

　　饭还没吃完，就趴在饭桌上眯着眼睛，徐漪唤来嬷嬷将婵奴抱下去。

　　婵奴走后，菜馔吃的差不多了，收拾下去，厅堂里安静下来。

　　孙姑姑将旁的人吩咐下去干活，留下香雪和秀雨两个。

　　灯影摇晃，三人坐在徐漪对面，有种审问的架势。

　　徐漪暗中叹息一回，就算她现在不说，日后她们也会从别人那儿知道今天的事。故而，徐漪干脆和盘托出。

　　月牙挂在树梢上，蝉鸣一阵又一阵，当茶香在室内渐渐氤氲又消散时候。

　　徐漪终于说完了。

　　说完之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抬起头来，但见香雪和秀雨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似乎还不能接受。

　　徐漪转头望向孙姑姑，她却是平静许多，挺着背脊眼神空洞的盯着一处。

　　似乎在孙姑姑的脑海中将这么多年的细节都回溯了一遍。

　　她自认在徐漪身边时间最长，竟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事瞒在鼓里。

　　徐漪等着孙姑姑的斥责和诘问，可等了许久，孙姑姑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手盖住眼睛，哑声道：“女君，你回去休息吧。这么久了，你很累了吧。”

　　香雪和秀雨不约而同点点头，他们都很认同孙姑姑说的话。

　　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徐漪五年来的婚姻，唯有劝慰她好好歇一歇。

　　于是，徐漪站起身来，朝三位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三人回礼，房门打开，徐漪的身影消失在夏夜繁茂锦簇的花藤之后。

　　徐漪回到内院，婵奴那屋已经熄了灯，应该熟睡了。

　　而她的寝房没有点灯，不知晏楚还在不在。

　　徐漪打开门进去，见里面一片漆黑，她试探着问：“你还在吗？”

　　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脸旁有一阵风擦过，门栓落下，徐漪被卷进里屋，后背重重磕在墙上。

　　晏楚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黑暗中，他灼热的眼神格外抓人，死死盯着徐漪。

　　白天华服下包裹住情愫和欲望在黑暗中瞬间释放，将徐漪团团圈住，叫她不自觉地呼吸急促紧张起来。

　　“紧张什么？”晏楚的鼻尖擦着徐漪的脸颊。

　　“你说你自己吗？”徐漪问。

　　晏楚用力摁住徐漪，“...还有心情开玩笑。”

　　“此前给婵奴办户籍的时候，我去过几趟县衙办事，听闻过周县令行事做派，大约是个性格犹疑，胆小怕事的人。这样的人容易拿捏威胁，但也因为胆小，所以有不敢突破的底线，何况我占情占理，故而今天我心里有数。”

　　“你倒是稳如泰山啊，不管别人死活。”晏楚恨得牙痒痒。

　　“你什么时候来的？”

　　“开庭的时候就在了。”

　　徐漪讶异，“你不是再泾阳吗？”

　　晏楚鼻子里哼了一声，将人松开，埋怨道：“也不知道为了谁连夜赶路。”

　　原来秀雨去过太师府没寻到人，但晏楚手底下的人都很机警，立马给晏楚飞鸽传书。

　　晏楚收到加急信笺时已经半夜，看到信上说徐女君出事了，立马将泾阳诸事交代下去，骑马星夜兼程，赶回长安。

　　天亮之后，终于到了长安附近，正巧在官道上遇到了安王府的府兵。

　　来人一见是麒麟军的帅旗，喜得无可不可，扑下马来抱拳道：“太师，幸好在这儿遇到您，卑职不用白跑一趟泾阳了。”

　　是华璎托安王派去找晏楚的人。

　　晏楚不明，问他：“怎么回事？”

　　府兵道：“卑职受王爷所托，给太师大人带句话。”

　　晏楚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但听那府兵道：“王爷说：请太师火速前往耀县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