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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对簿公堂(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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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打架必然会牵扯到男女关系,周县令已经驾轻就熟了,只是眼下并无旁人可用。
他只得自己屁颠颠地跑去案室,找来文书档案比对字迹。
忙了一通,得出果然是徐漪亲笔所写。
韩阔越发自信,公堂上来回走动,大声道:“而且这些信时间横跨五年之久,可见这毒妇在沈家期间,根本不守妇道,□□至极,不知廉耻,简直不配为人妻。”
韩阔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有种终于压倒正房的优越感。
“什么簪缨世家,什么书香门第,什么高门贵女,都是狗屁,都是虚名,连青楼楚馆里的娼妓都不如,比娼妓更下贱的坯子!”
韩阔说的露骨,连周县令都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遂拍响惊堂木提醒他,“与本案无关的可以不说。”
韩阔满不在意,神气活现地梗着脖子,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在这期间,徐漪一直低着头,周县令品出大概来,他觉得徐漪理亏了。
但门后那人的目光越发咄咄逼人,周县令还是照例询问徐漪。
“徐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这些信真是你写的?”
始终埋着头的徐漪这一刻终于仰起脸来。
她点头,“是。”
幸而关了大门屏退了左右,听到的这劲爆消息的人只有周县令一人。
实则,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你,你真是写给情人的?”
对面县令的提问,徐漪给出答复:“这只是表发情愫的诗信,并不一定要有具体的人吧。”
其实,徐漪每个月都会给晏楚写几封信,甚至一天要写好几封,却从未寄出去过。五年的时间,大约拢共一千多封。
多到徐漪都不记得具体数目,和离搬家或许漏了几封,没想到落到沈聪手里了。
倒也是难为沈聪,竟早在许久之前就处心积虑,搜罗起来,就等着今天给徐漪致命一击。
韩阔听到徐漪没有底气的辩驳越发兴奋,越发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他提高声音尖叫道:“那我怀疑,沈婵到底是谁的女儿!?她就是你这贱人在外的野种!是也不是!?”
韩阔几乎发疯般地冲着徐漪咆哮,眼眶激动到发红,流露出癫狂胜利的情绪。
徐漪看他那般疯癫的样子,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口干舌燥,浑身发烫,是又要发病的前兆。
韩阔哪管徐漪的不适,她越不舒服,气势越低,他就越高兴,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打开大门想要每一个人都知道徐漪的“丑事”。
就连屏风后频繁传来的咳嗽声,韩阔都无暇顾及。
就在韩阔以为徐漪必定会认栽就范,无可辩驳的时候,一道墨黑袍衫从侧门走出。
英武挺拔的身影走到徐漪跟前,拖着她的手臂将人扶起来。
徐漪应在地上跪了太长时间,膝盖几乎失去知觉,只能靠在他的臂弯里。
待倚着来人的身体,看清他的相貌后,徐漪不可置信地低呼:“晏楚?”
晏楚点了点头,表情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
周县令这时站起来陪笑,“太,太师大人...”
徐漪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周县令匆匆屏退左右,是因为晏楚,而并非华璎。
徐漪是又惊又喜,又忐忑不安。
惊的是,她以为晏楚还在泾阳,从未想过他突然出现在身边。
喜的是,现在确实是最需要晏楚的时候,给了徐漪莫大的安慰和勇气。
忐忑不安的是,她方才说的事,从未对晏楚提起过。
她心里的秘密,大约今晚之后,就不再是秘密了。
而晏楚始终保持冷峻肃然,环顾一圈,平静地接受周围或崇拜、艳羡,或愤恨妒忌的眼神。
早就习惯了。
最后晏楚的目光落在韩阔身上,却只是一扫而过,不屑一顾。
韩阔见此等神武英俊的美男子,双眼早就放光,可见晏楚无比细心地搀扶着徐漪,韩阔登时满心嫉妒和厌恶。
晏楚看向周县令,免了他行礼,扶着徐漪在旁边的蒲团上安稳坐下,无比自然地说:“徐女君的信是写给本官的,婵奴也是本官的孩子。”
晏楚说的话振聋耳聩,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徐漪身子一滞。
他果然知道了。
晏楚继续道:“这是本官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一直没来得及修补,让县令见笑了。”
周县令何等卑微,哪敢笑晏楚。
此刻他恨不得割了耳朵,黏上嘴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晏楚说的客气,可表情一点没有温和谦之意,相反自进门就眉头紧锁,寒冷如冰。
只见他挺直背脊,直视前方,一副生人勿近,敬而远之的姿态。
韩阔瞧瞧晏楚,瞧瞧徐漪,又想到沈聪,心里泛起阵阵怒气和醋意。
他还看不清眼前的形式,对徐漪愈发挑衅。
韩阔含沙射影道:“徐氏好手段啊,连太师大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徐漪这会已经没有了耐心,她在旁边已经感觉到晏楚的怒气,寒气逼人,这可比现在的情况更加棘手。
徐漪道:“你既然伺候沈聪,他没教你规矩吗?”
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周县令都愣住了。
连韩阔都怔住了。
晏楚转头看向徐漪。
只听徐漪道:“当初你们求我去的,是你们受益,毕竟沈聪是龙阳之好,白纸黑字签了协议,怎么做出这等忘恩负义,出尔反尔的卑鄙之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他的身上,韩阔脸上蹭地一下就红了。
要知他的相貌和俊美并不沾边,与寻常想象中的楚馆小倌相去甚远。
韩阔本来看到徐漪的容貌就极其嫉妒,尽管沈聪不喜欢女人,可韩阔就是受不了沈聪与这等绝色美人做了夫妻。
越是自卑,越是在意,就越激进。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能整治徐漪,韩阔自告奋勇,主动出谋划策,跟沈聪设下圈套,发誓要力压徐漪,叫她好好低头认输。
他就是故意要说出婵奴的身世,就是要将徐漪塑造成一个红杏出墙的□□。
他知道世家贵族最重视的就是名誉,没有了清誉,美貌便成了危害自身的毒药。
韩阔和沈聪是笃定徐漪不敢说出未婚先孕、龙阳之好的实情。
毕竟徐漪一直视这事为天大的耻辱。
这二人是拿自己的龌龊威胁徐漪,将这段畸形诡异的多角关系变成徐漪的弱点,从而任由拿捏揉搓她。
万没想到,徐漪就这么说了出来。
韩阔一时之间,脑子全是空白,脱口而出;“你撒谎?”
“我有协议。”
这时候,大堂一侧的屏风突然倒下,沈聪指着徐漪咒骂道:“贱人,协议和离时已经烧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烧掉,”徐漪的声音平稳又清晰,她将手伸到袖子中,道:“我烧的是副本,按下手印的正本就在我这儿。”
沈聪大叫一声,抬脚准备去抢。
晏楚一个侧身,挡在沈聪。
沈聪生得威猛,可晏楚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不用比试较量,此刻已经分出高低。
沈聪顿住脚步,仰起头恶狠狠地盯着晏楚。
晏楚睥睨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他转头对周县令道:“此为家事,与本案无关。”
周县令只想此刻立时变成哑巴、瞎子、聋子。有种知道得太多,今天肯定活不了的悲怆感。
他擦擦汗,喃喃道:“确实...确实...此为家事,不必在此提起的。”
瞧着韩阔和沈聪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徐漪心中生出一丝快感。
过了好一会儿,徐漪才慢悠悠地道:“其实,协议已经烧了,我是诈你们的。”
沈聪惊觉上当,自己失了仪态,脸色涨得通红。
而韩阔几乎要扑上去,但又惧怕晏楚,只得咬着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
“不过县令说的对,到底与本案无关,那我便陈上与本案有关的证物。”
沈聪呼道:“贱人,你还做什么障眼法!你以为我会上当?!”
徐漪从袖中真的抽出一张纸,走上前,呈给周县令。
徐漪道:“大人,这一段时间来,沈聪在我宅院附近游荡,我心里担忧,就在库房中洒满了香灰,以防偷盗之事发生。沈聪那日是夜晚潜入剧库房,在香灰上落下了脚印,我已经将脚印拓下来,大人一比对便知,这是再也来不赖不掉的证据。”
周县令碰着那张纸,神色凝重,似乎是在认真查看。
沈聪仰头,哈哈大笑。
徐漪皱眉:“你不怕证据?”
沈聪道:“你又要诈我!”
“你怎么知道我诈你?”
沈聪本来笑着,突然闭上了嘴。
可韩阔却紧接着说:“因为进库房的是我,你怎么会有沈聪的脚印—”
刚说完,韩阔感觉到不对劲,捂上了嘴巴。
可为时已晚。
周县令举起那张纸,无奈道:“...只是一张白纸而已啊。”
所有计划全都落空,韩阔缓缓瘫软在地,再也无可辩驳。
周县令抹了一把脸,内心感慨终于结束了。
晏楚过来问周县令:“意图不轨,入室偷盗,栽赃污蔑,编造证据,哄骗官员,数罪并罚,该怎么判?“
周县令瞄了眼沈聪,低头拱手道:“按律...重则发配边疆。“
晏楚颔首,“那就发配边疆,流放三千里。”
沈聪一听,从地上暴起,吼道:“你不过仗你的权势!”
晏楚转身,“你在跟本官说话?”
沈聪紧咬嘴唇。
晏楚高昂下巴,尽显傲然,“本官从一开始就在门外观看庭审,对于案情一句话都没有说。你得记住,你全然是败在徐漪手下,败在自己心术不正。本官哪里倚仗权势?”
沈聪语塞,浑身不住地发抖,最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再也没站起来。
县令唤来差役,将沈韩二人带下去。
之后,晏楚对周县令道:“今晚日落之前,本官要看到县衙外张贴上本案案情,要有他二人手印,还徐氏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后面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