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域》荷清圆

10、荼蘼谷中

　　凌瀑涯上只留下了他自己，阵阵秋风吹过，吹起了他一袭玄青袍褂，也吹起了他的深思，却吹不动他凝逸的神情。
　　就仿佛他原本就是立在这里的一壁岩石！岁月流逝，依然站在原地屹立不动！
　　不需猜测，这位立于涯上的风姿伟岸的男子正是苍虬口中誉满天下的南天圣帝的五皇子风域！
　　风域：“真的是你吗？”
　　他展开手心，一枚血红色的丹珠赫然在上！闪闪烁烁，灼灼其华。
　　若不是碰到了它的主人，又怎么会在暗淡了那么久以后，重新散发光辉呢？
　　只是，如果真的是你，又怎么会改变得如此彻底？从前的你傲视天下，凌驾九霄，眼中何曾装得下任何人？
　　你曾经的为才华冠世，修为齐天！以一介女儿之身震得那群神之中男子皆闻名而叹！但凡有思慕者皆被你败以裙下！
　　而现在的你，懵懂无知，单纯痴傻，毫无仙力！蠢得可笑！
　　那一双眼睛，尽失了当时的骄傲神气，就连容貌也完全抛弃，换做了现在这张毫无杀伤力的温和模样！
　　你是想怎么样？重塑自己？拿现在宽和的形容去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可笑！
　　如果从前的你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气的想要找块石头撞死？
　　可恨！你以为只要像现在这样遗忘所有，就能掩盖你曾对我的利用和伤害？
　　这些年我夜夜宿在那狭小的琉璃盏中！我压抑的不只是自己的身躯，还有那一腔的恨意！你可知，我是有多恨你入骨，又爱你入髓！
　　哼！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游泳！你怎么可能会游泳呢？等着吧！那些拜你所赐的痛苦和煎熬，那些耻辱和伤痛，以后我会让你加倍奉还！
　　属于我的，我亦会亲手夺回来！
　　其实风域此次也并非是来闲逛的，自邗枭被禁之后，三界进入了平静的安定时光。
　　而自己顶着那耻辱的惩罚，也是久不出门了。
　　然而此次金母以赏树之名，邀筵南天一族，其一是赏鉴圣树，其二是商议对战邗枭之策，这其三吗----！不过是想试探南天一族的实力！
　　因自己当年的过错，令我南天一族失了些颜面。
　　而璇姬独自封禁了邗枭，这些年金母座下之女仙一族倒是很神气了一段时间的。
　　自古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只是，英雄成败也不是凭一时而论的！
　　风域此行也是为了提前查看一下这山中的玄机，毕竟两族切磋这样的事情，就像是友谊赛，无论是你输的太惨，或是我赢得太快，都不太好看！
　　还有那个璇姬，想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风域很好奇，她这次又是打的什么算盘？只可惜嚣战没能探听到什么，而自己又不愿露面，所以，趁着秋风微凉，在这山间走一走，也解解心中的闷气。
　　其实那癞鹰袭击兔子的时候，风域也是身临了的他一看就知道那癞鹰戾气缠身，绝
　　不是良善之辈！
　　只不过看这两个人一个蠢，一个笨的，倒是有趣的很！心想这丹穴山上不只都是精兵强将，也有像眼前这两个这样奇怪的物种！
　　真正引起风域兴趣的是九倾手中的晦明鉴。
　　他自然认得这是天界圣物，尤其镜中出现的满面飞絮，更加奇异！
　　别人不认识，风域却认了出来。那纷纷飞舞的，其实是‘翎毛’！而且是充斥了高深修为的翎毛！。
　　及至天狡送走了兔子，风域又向九倾走近了些。
　　奇怪的是曳影剑突然躁动不安起来，而怀中隐隐传来一阵灼热，丹珠亦开始发出光芒！
　　风域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不可能！明明是两个人，浑身上下你们毫无相同之处！却也无法解释这丹珠的突然闪光。
　　不由得跟着九倾来到了涯边之上，看她做出的奇怪举动，在跳下去的那一刻，风域看出她并不会飞！
　　居然连飞都不会？这更加奇怪了！几乎是莫名其妙的本能的反映，他飞身接住了九倾。而近距离的接触，令那丹珠更加灼热，几乎将他烫伤了！只得匆匆又将她放下。
　　短暂的相遇掀起了他沉睡三万年的寂静！
　　回忆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心中陡然涌起了那些久远的情仇纠葛！
　　不行！他必须要去确认这件事情！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答案！
　　风域将身一纵，化作一道白光！须臾功夫，已行至千里之外！
　　东幕山，荼蘼谷！
　　一个仙迹罕至的秘密花国！除了天长地久的岁月，恐怕也就只有无往而不穿的清风不曾将它遗忘了！
　　风域绕过层层的迷雾，躲过了重重的机关暗道，走进了一处峡谷。
　　盛开的荼蘼花四季不谢，摇曳风中，高低起伏，满谷的苍白清洁，像极了一个冰雪世界！对于这里，他不算陌生。
　　花自无语，鸟雀有声！
　　悠悠扬扬，几丝空寂的琴音传入了风域的耳畔！他知道谷中主人，已经现身了。
　　风域：“风域无礼，惊扰了前辈！望请恕罪！”
　　眼前并无一人，但风域还是向着天空施了一礼！
　　一语未了，四周瞬间卷起了一阵花风，漫天的白絮将风域缠绕其中！
　　他并没有躲闪，只是无法将眼睛睁开，突然感觉一道光影闪过，自己的配剑已被人掠了过去。
　　随着一天花雨散落，谷中出现了一位娴静安雅的仙君。
　　红袍飘带，袖盈长风！虽然背对着风域而坐，那周身透出来的盈盈灵气，仍然摄人心魄！他是如此的镇静而端庄，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牡丹！
　　如此形象，再无旁人！正是荼蘼谷中，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和重生的上古仙神千目君重凝！重凝身不离谷，便已将那天上地下，现在与未来之事，尽皆看遍！宇世浮沉，了然于胸！只见他轻抚剑柄，微微颔首。
　　重凝：“光阴荏苒，一别经年，曳影剑也是寂寞了太久了！”
　　风域：“神君见谅，晚辈冒昧前来，是心中有一疑惑未解！”
　　重凝：“来我谷中，自然是有疑惑的！”
　　风域：“神君可知那九倾她---”
　　重凝：“嘘！----”
　　又未说完，一朵花瓣飞到风域唇边，止住了风域剩下的问题。
　　重凝：“天机不可泄露，你心思一动，我便已知道你想问什么！”
　　风域：“是”
　　重凝：“我这里的山孔石窍，皆能含音！莫让你这些缠乱之事，污了我这清灵纯净之地！”
　　重凝将曳影剑掷了过去，自始至终都不曾回过头来！
　　风域立刻领会其意，微阖了双目，一念悠悠，第一问送至身外！
　　稍时，一叶花瓣落于风域掌中，上面仙灵所书，赫然一字
　　‘是’
　　风域心头一震，果然是你！眉间一簇，第二问。又一片花瓣飞来。
　　‘不可’
　　风域怅然若失，一脸恳求。又发了第三问。
　　‘无为即有为，依心而行’
　　风域似有不解，略略低头。第四问。
　　‘长如宇，阔如宙，功德到，时候到。’
　　风域稍稍有所领悟，一阵沉思，最后一问。
　　‘天即生意，地则承情，无休无止，不寂不灭！’
　　风域还将问时，琴声复又响起，他知道重凝将不再为自己答疑了。
　　随即转身离去，并没有道谢，因为离魅向来不喜欢别人向他道谢。
　　重凝曾经说过，‘谢谢’两个字是多么轻飘而又淡漠的语言！
　　有哪些深情重恩是‘谢谢’二字所能承载的？所以若是真的心中感激，倒还不如不！
　　风域快要行出荼蘼谷中之时，身后却悠悠飘过来一句话
　　重凝：“你，回去后，替我问你母亲好！”
　　不用眼观，从声音中也能感受出他那欲说还休的思念与惆怅！
　　言犹在耳，余音袅袅。
　　风域深闭了双目，心中感叹。
　　“千目重凝！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曾放下啊！
　　说到底是千劫万劫，难了情劫！
　　就连离魅这样的上古仙神，也无法挣脱这情劫的束缚！
　　风域轻叹了一声，随即一道白光，出了荼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