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9、第九章

　　翟亚楠沉默片刻，鼓足勇气掀开嘴唇：“既然你不会给自己和亲近的人算命来避免灾厄，那么，呃……”

　　她局促地伸手将额前散落的鬓发拢到耳后，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你、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程斯年，也就是我那位前男友，在事业上或者生活中遇到点麻烦，让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想坏主意整治人？我觉得他最后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我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能力是有的，在作为伴侣相处时也很体贴周到，就是有的时候容易走极端，我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情来。”翟亚楠有些忧虑。

　　池有思摇摇头，转而说起别的事情：“在刚刚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亚楠姐的面相就已经改变了。”

　　“怎么会？”翟亚楠惊呼一声，“一个人的面相应该不会变的啊。”

　　池有思“唔”了一声：“不是的喔，亚楠姐理解错误，人的面相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人们的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飘荡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有善的、有恶的。善意或恶意积累下来，会使得每一日的面相都发生细小的变化，只是自己察觉不到罢了，正应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相由心生，相随心转，只有不断修善、断恶，才能让面相产生好的改变。”

　　池有思接过翟亚楠泡好递过来的红茶，小小地抿了一口：“世间的万事万物，其实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凡事有因必有果，你种下的因，总有一天能结出果子，只不过时间上或早或晚罢了，毕竟‘天下就没有偶然，那不过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不心存侥幸，而是心怀善念，多做好事，积累福报，终究有一天能够得到善果。”

　　翟亚楠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至于那位程先生，”池有思叹了口气，“虽然撂了狠话，实际上你和他之间的缘分未尽，互相亏欠，藕断丝连，恐怕还要经历几番波折纠葛。”

　　翟亚楠习惯性地点点头，可是在反应过来池有思刚才究竟说了什么以后，忍不住惊呼出声，“哎？”

　　“烂桃花会让人陷入情感纠纷中，内耗的非常厉害，诸事不顺，身体变差。如果想要斩断烂桃花，可以在生肖所对的桃花位上放上带刺的或针状叶子的植物，也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我。”池有思补充道，“不用过于忧虑，最多一年，你的正缘就要到来了，到时候所有事情都会朝着一个良性的方向发展，他会带你进入一个正面的能量循环。”

　　“幸好我不是风水师啊，”一天中经历数次大起大落的翟亚楠百感交集，“要是未来活得顺风顺水还行，如果看到的未来充满挫折逆境，我都没有力气去挣扎逃离，求得解脱了。人的本性是逃避，但是你把一切都看透了。风水师眼中的未来，都是既定的命运。”

　　“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世界的造物主随机分给我的究竟是怎样的剧本，”池有思伸出食指挠挠脸颊，开玩笑道，“说不定我还是某个故事里的主角呢。”

　　“还真有可能，我第一眼看到池大师的时候，其实有在心里感叹，这下终于知道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是什么样子了。”翟亚楠赞叹地望向容貌精致的少年，骤然想起什么，匆匆忙忙跑回房间，表情慎重地捧着某样事物走了出来。

　　池有思投去的视线凝固在那洁白的石膏雕像上，险些没能维持住白皙面庞上的微笑。

　　那是一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章鱼雕像，巨大的红色眼球凸出，数十条触角在空中蜿蜒攀爬，扭曲膨胀的身躯超脱了生物学法则，是个一眼看过去就能感受到精神污染的石膏雕像。

　　池有思伸出食指摁了摁额角，艰难地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上个周末天气很好，我开车想去郊外散散心，毕竟遇到烦心事的时候，看看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心情会舒缓很多。原本是跟着导航走，结果不知道是导航导错了还是我设置错了，总之是走到了一条死路。”翟亚楠蹙眉回忆着当时的具体情况，“前面只有一条机动车过不去的地下隧道，我想着如果只让行人和电动车通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决定靠近看看。”

　　池有思若有所思：“隧道里即使有光也比较昏暗，你应当不是在那里发现的这个雕像，出了隧道以后你又遇到了什么？”

　　“我遇到了一座废弃的古寺。”翟亚楠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它就静静地矗立在森林之中，是很残破荒凉的景象。然而就在某一瞬间，我被一种凄异的美感所打动，不受控制地走进了那座寺庙。当我回过神以后，手里就多了一个布满灰尘的石膏雕像。”

　　“祂很可爱不是吗？”翟亚楠双手捧着脸，表情迷醉，“看那挤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哈哈，真美啊~啊，从这个角度看，能看到祂在笑，您在对我笑对吗？我可真是荣幸啊！当然，我一定会为您寻找到最棒的祭品”

　　女人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视线缓缓上移至用骤然扯下的桌布遮挡住石膏雕像的清瘦修长的手掌。

　　良久的沉默，客厅的气氛静谧如坟墓。

　　阻断视线似乎有效削弱了那种不可名状的污染，短短几分钟后女人的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她似乎完全遗忘了雕像的存在，面带歉意地说道：“我是不是耽搁您太多时间了？比起什么桃花劫和正缘，也许您有更重要的委托亟需处理。”

　　一只手背在身后的风水师淡淡微笑，任谁也看不出此时的他心中所想：“没什么，姻缘对于女孩子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

　　周末的清晨，阳光明媚，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年轻的风水师窝在沙发里打盹，额头一点一点。

　　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的任东风看不惯他那副咸鱼躺平的样子，硬拉着他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

　　池有思从书柜书本的夹缝里找到了几张任东风大学时作的酸诗，饶有兴趣的朗诵了一遍，气的任东风扑过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池有思和他嘻嘻哈哈的打闹了一会儿，把人赶去扫地，自己继续收拾柜子里乱糟糟的东西。

　　他从柜子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个塑料盒，里面是掉了漆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竹蜻蜓、跳跳蛙之类的玩具，池有思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扫完地来看池有思整理情况的任东风感叹道：“你可真幼稚啊。”

　　池有思眯眼看向说完就自顾自鼓着双颊吹起泡泡胶的男人，沉默半晌，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时光悄然流逝，日落西山，月出东岭。

　　辛苦忙碌一整天，把断舍离的一袋袋旧衣服放进楼下的衣物回收箱，两人打闹着乘坐电梯回到家。

　　贱贱地用冰凉的手指划过少年温热后颈的任东风大笑着打开房门，在看清门内景象后蓦地停住，仿佛双脚被钉在了原地。

　　紧随其后的池有思伸出食指戳了戳男人硬邦邦石头似的腰部肌肉，边好奇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边沿着男人凝固的视线抬眸望去。

　　风水师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

　　拎着血淋淋菜刀的白衣女孩扭过头，脸上溅了些血迹：“哥哥们是来陪丫丫吃饭的吗？”

　　铺着素色桌布的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一碗碗血淋淋的肉，看起来像是杀人分尸现场。

　　鼻尖萦绕着浓重血腥气的池有思瞥了一眼血肉横飞的房间，蹙眉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你是怎么带着菜刀躲过监控出现在房间的？又是如何在短短几分钟内改变房间布局的？”

　　“真笨啊，哥哥。”小女孩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你已经来到另外一个空间了，这里是镜子里的世界。”

　　她将上面飘着一层厚厚肥油的骨头汤端到餐桌上：“来陪丫丫吃饭吧，不吃完不许走哦。”

　　“你是不是没撇去血沫？”池有思看着眼前本应该是奶白色却呈现出鲜红色泽的骨头汤，对着脱掉围裙的女孩问道。

　　女孩子后知后觉道：“哎呀，我忘了。不过我有用清水冲洗骨头，还放进砂锅里小火熬了两个小时，中间放了料酒和葱姜蒜，就是盐放的多了点，喝起来会有点咸呀。”

　　池有思夹起一块上面有黏糊糊的血块的骨头，啃了一口软塌塌的肉，嚼都不嚼就咽了进去：“……还不错。”

　　任东风一把攥住少年微动的咽喉，语气焦躁不安：“吐出来！不要打破底线！”

　　池有思冲五官英俊的青年安抚地笑笑：“是猪肉。”

　　“谢谢哥哥。”小女孩拍手笑，“作为交换，哥哥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哦。”

　　“你是镜子的主人？”池有思问道，“能告诉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我不是呀，”女孩眨巴着眼睛，“我只是留在这里照顾我哥哥。”

　　“你哥哥？”池有思诧异询问，“镜子里还有别的人类？”

　　“当然啦，喏，不就在你的身后。”小女孩冲着池有思背后努努嘴巴。

　　池有思缓缓转身，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副没有五官的诡异脸庞，还有鲜红粘稠的血液顺着凹凸不平、满是疤痕的粗壮四肢滑下，滴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