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43、第四十三章

　　翌日清晨，阳光从庭院高耸树木的叶子间隙倾泻而下，在摊开手掌给小鸟喂食的池有思的肩头轻盈跳跃。

　　李瑜珞拿起剪刀煞有介事地修剪着草木花枝，神气十足。

　　看着被小少爷裁剪地惨不忍睹的玫瑰花丛，管家伤脑筋地抚了抚额头。

　　余光瞥到在院子里踱步的池有思，李瑜珞扔掉剪刀，尖叫一声跑过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攀在少年的大腿上。

　　小家伙的脸和衣服都被泥土弄得脏兮兮，池有思有点嫌弃，看着小弟闪闪发亮的眼睛，到底还是从口袋里抽.出手帕，任劳任怨地当起了老妈子。

　　被池有思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李瑜珞乐呵呵地松开手，没有深究自己抱住三哥时少年可疑的停顿，趴卧在地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石板路旁边湿.润的泥土中缓慢蠕动的蚯蚓，着迷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美貌的仙女，扯着嗓子询问池有思：“哥哥，这种虫子可以吃吗？”

　　池有思伸出双手，斩钉截铁地在胸口处划了个大大的叉号：“不可以。”

　　还好李瑜珞只是心血来.潮问上一句，很快就将蚯蚓抛之脑后，跑到百年树龄的银杏树下看蚂蚁搬家。

　　小家伙很快就脑袋一点一点，眼皮不听使唤地渐渐阖上。

　　池有思将他抱到摇椅上，管家则是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细心抚平其上细微的褶皱，动作轻柔地盖在歪头熟睡的李瑜珞身上。

　　“你上次做的香橙奶油蛋糕很好吃，蛋糕蓬松绵软，奶油入口即化。”有着讨人喜欢的好相貌的少年笑着说道。

　　管家莞尔一笑：“那我下次再做给少爷吃。”

　　“我大哥的腿，你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吗？” 少年清俊的眉眼中多了几分严肃郑重，“我知道你能办到。”

　　管家神情专注地望着他，细长的眼睛溢满笑意：“我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遵从您的命令，但不是现在的你，少爷。”

　　池有思攒起眉毛，低低地□□：“别说的这么可怕，好像我有朝一日会成为比你等级更高的……奇异生物。”

　　管家摊手，耸肩：“这可说不准，少爷。”

　　——

　　一个人无目的散步的池有思抬手按了按平坦的小腹，忍不住感叹道：“啊，好饿。”

　　他走入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罐装咖啡和三明治，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冰咖啡，凉意穿透脊背，撕开三明治的包装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头顶被阴影覆盖，遮蔽了洒落的阳光。

　　看到眼前身材颀长，打扮随意的青年，池有思眯了眯眼睛，摆摆手打招呼：“好久不见，索伦警官。”

　　男人穿着浅蓝花纹的针织衬衫，左手插在藏青色长裤的裤兜里，看起来心情不错：“你好啊，李~同学。”

　　普通的姓氏被青年浅色的唇瓣念得九曲十八弯，简直像知道什么内幕似的。

　　池有思蹙眉，再次察觉到了几分不协调感。

　　“索伦警官，你知道什么是邪神吗？”

　　青年瞥一眼身旁穿着灰白色运动服的少年，不含恶意地笑道：“当然，祂是深渊的主人，命运和众神的敌人，憎恶一切譬如爱、正义、理性、道德这类正面情感的……怪物。”

　　“那不就是与世界为敌的神？”池有思皱着眉头询问，“祂想做什么，再次毁灭世界？”

　　高鼻深目的俊美青年温声道：“祂想创造更加完美，足以媲美神灵的造物。”

　　少年不解地挠头：“所以说，邪神其实是个……手办狂魔？还挺可爱的哈。”

　　青年唇边的礼貌微笑僵在了脸上，俊朗的眉宇间蒙上一层薄薄的阴影：“跟我来。”

　　他携着少年走到附近的小公园：“无论将时间线重置多少次，创造多少怪物杀光他们，历史依旧循环重演。”

　　听到耳畔孩子清澈的笑声，池有思望向长椅后的景象。

　　孩子们嬉笑着将矿泉水瓶里的水倒进蚂蚁洞中，看着蚂蚁挣扎逃生而颇感有趣的笑起来，蚂蚁们越是垂死挣扎他们就笑得越是欢快。

　　池有思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邪神……厌恶人类？”

　　“称不上厌恶，能让祂产生那般激烈情感的造物并不存在。”青年双手盘在胸前，沉吟片刻，“祂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池有思端起手中的罐装咖啡举到唇边，想要喝一口润润嗓子，怎么倒也倒不出来哪怕一滴咖啡，这才蓦然惊觉手中紧握的易拉罐早就空了。

　　他将空罐捏得扁平，投掷到长椅旁的垃圾桶中。

　　“所以祂是个‘天凉了，让世界毁灭吧’的霸道总裁神？”察觉青年的神色不对，池有思咽了咽口水，伸手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我会保持沉默，请您继续说吧。”

　　“你的确不是个令人满意的听众，但我还是喜欢跟你聊天的时光，呆在你身边我这疯狂的大脑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再多活些时日吧，有思，直到死神把你从我身旁带走。”青年说完就自顾自离去。

　　意识恍惚的少年晃荡着双腿，一下一下地蹬着石砖地面。

　　昨天刚下过雨，野草生机勃勃，天气却炎热依旧，似乎要把人们身体里的水分蒸发殆尽。

　　池有思皱起眉毛，烦躁地拨了拨汗湿的头发：“奇怪，我明明记得刚才正在便利店旁边吃三明治啊……”

　　——

　　A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二楼更衣室。

　　容貌俊朗、气质高冷的男人双手环胸倚靠着墙壁。

　　“你什么时候来的？”更换淡绿色手术服的林诗尧蹙眉，“外人不能随便进入更衣室，会带来很多引起病人感染的细菌。”

　　“我听说你临时更换了助手。”魏亦宁身体前倾，紧紧盯着在脑后高高扎起利落马尾的女人。

　　“手术中如果出了纰漏，术后患者家属追究责任的时候总要有个替罪羊。”林诗尧神色如常。

　　“还是你考虑周到。”魏亦宁沉吟片刻，露出淡淡笑容，“你别怕，这种手术存活率本就不高，再加上老爷子年事已高，救不活也是他命不好。不过你也别想耍花招，想想你的儿子。”

　　林诗尧垂下肩膀，咬了咬发白的嘴唇，低低的应了一声。

　　魏亦宁乘坐电梯下楼，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和走出更衣室的林诗尧打了招呼，他是本次临时更换的助手，一位开朗爱笑的青年，此时却愁眉不展。

　　“教授，你确定要我临时充当你的助手？我初来乍到，对于很多事都不懂，加护病房里的老人的身份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是珠宝公司掌权的大人物……”

　　“要的就是你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不可能和医院的各方势力有所牵扯。”林诗尧嗓音沙哑，面容冷静。

　　“哈？”菜鸟助手困惑搔头，不过到底是被前辈的从容感染，缓解了紧张情绪，也有心思调侃说，“刚刚看到教授您和魏家大少爷在一起说话，两个人站在一起别提多般配了，也许我们这些后辈很快就能吃到教授的喜糖了~”

　　林诗尧表情冷峻：“别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也别和他有过多来往，这人心术不正。”

　　实习护士惊讶地“嘎”了一声，讪讪挠头。

　　“这次就拜托大家了。”对着团队成员点头致意后，面对被推车推到手术台上麻醉后的老人，拿起手术刀的林诗尧摒除一切杂念，在无影灯下将病人开膛破肚。

　　洁白的橡胶手套很快被鲜血浸染，一片耀眼的鲜红。

　　——

　　长盛中学，高二（2）班。

　　历史老师陈琼娜走进吵吵闹闹的教室，摆出一张冷硬的面孔训斥了几句最闹腾的学生，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她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试卷分发给每列的人：“这次的试卷既可以巩固这段时间大家所学的内容，又可以检测出学得不扎实的地方和疏漏之处，希望大家认真对待，为高考做足充分的准备。”

　　谈到自己负责的科目，往日和大家打成一片的陈琼娜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一板一眼地说道。

　　池有思做试卷上的题目时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抬头向窗外张望。

　　陈琼娜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坐立不安的池有思勉强抑制住内心的焦躁情绪，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试题中去。

　　挂钟的指针规律地划过表盘。

　　安静的教室里响起一阵喧哗。

　　池有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原来是金钰提前交了试卷。

　　陈琼娜语气严厉：“学校并不是安逸享乐的地方，这里是充满竞争对手的赛场。当你还在慢走的时候，已经有人快跑超过你了。金同学做得很好，希望大家以他为榜样，无论做任何事都要做到全力以赴。”

　　好奇打量的池有思和本该离去却不知为何转身的金钰四目相对，轻轻颔首后继续埋头奋战于题海之中。

　　他没有注意到青年微微蹙起的眉头。

　　——

　　“出.血了！大出.血……血管……”想到手术台上双目紧闭的老人在珠宝行业中举足轻重的身份，实习医生语无伦次地说。

　　林诗尧心头一紧，但相比实习医生的手足无措，她的表情依旧镇定自若：“专心手术，越是刻不容缓、分秒必争的时刻越要镇定。”

　　实习医生被林诗尧沉着冷静的口吻感染，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心情，稳稳地夹起血管继续作业。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魏家次女魏小兰急不可耐地开口：“老爷子一死，难道真让那小子得了全部的遗产去？”

　　踮起脚向手术室内张望的魏家次子魏亦春板着一副晚娘面孔：“那姐你说该怎么办？利用手里的人脉运作运作，证实遗嘱无效？然后让A市的其他家族一提到魏家就想起舅舅算计外甥手里的钱？”

　　魏亦春一本正经的补充说：“如今是网络时代，这种有损家族名誉的事可传得快着呢。要我说还不如豁出这张老脸不要，对外甥献献殷勤，争取在换了东家的珠宝公司里谋个职位，做出一番业绩来，自己也问心无愧。”

　　魏小兰对于往日极为混蛋的弟弟说出这番话来颇感离奇，费解地问：“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工作得到的那点微薄收入能和往日入股得到的分红比吗？”

　　“也是，”魏亦春轻易倒戈，夹杂着几分嫉妒和不满开口，“姐你说新远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要不然我现在就回公司把重要文件都拷贝一份，到时候让新远出钱买。”

　　“少在医院丢人现眼了。”一直沉默寡言的魏亦宁神色冷峻，“爸爸还在手术台上进行手术，你们谈这些是不是早了点？”

　　“嘁，假清高。”魏亦春不屑地撇撇嘴角，“要我说，哥你才是最盼着爸爸死掉的那个人吧。”

　　魏亦宁定定地看向和魏小兰闲聊着对立家族的丑事、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魏亦春，神色阴冷。

　　笑容欢快的魏亦春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