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22、第二十二章

　　“白痴啊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李新远没好气道。

　　方才和李少爷嘀嘀咕咕半天确定了李乘风和顾客交流有问题的池有思眨了眨眼睛：“可他不是你二哥吗？”

　　“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又不是亲哥哥。”李少爷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所有家人之间的相处都像你和你的影子程熹，或是你和你的师傅师兄们那样，足以交托信任的。有些人，譬如我，我和家人之间的感情也只比仇人好一点点。”

　　池有思点点头，理所当然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个P”李新远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自己和李家人之间的感情更差劲的家庭。

　　直到很久以后，他从风水师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个故事，这才明白，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因为渣父和继母的冷淡无视就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自己，实在是幸运的过头了。

　　李少爷、或者说夜王转头看向倚靠着床头柔软的靠垫认真读书的恋人。

　　他真实的面容正如同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五官精致完美，一双眼生得极好，双眼黑白分明，眼神清澈，单单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心里觉得宁静。

　　穿着蓝色竖条纹长款衬衫和黑色长裤，打扮的清爽帅气的青年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冲着李少爷展开双臂，笑道：“过来，让我抱抱。”

　　李少爷迈着大长腿走到床边，毫不犹豫地把笑容柔软的恋人紧紧抱进怀里。

　　池有思环抱住他的腰，头埋在男人冰凉的胸口，两个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像是表盘指针停止走动，于是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直到李少爷开口打破寂静：“我怎么闻到一股糊味？”

　　“于凤正在处刑犯人吧，那个只因为小孩子在自己的车上乱画，就用金属系异能把那孩子穿成了肉串的罪犯。”风水师的手滑进李少爷银白浓密的长发中，像是小男孩对自己暗恋的女生经常做的那样，轻轻地揪了揪。

　　男人攥住青年恶作剧完就要逃离的手，送到苍白的唇边，面无表情地轻咬一口。

　　——

　　在弟弟和阿雪即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李乘风上前捂住少年的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划过掌心，掠起酥酥麻麻的感受。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阿雪，这些事情没必要瞒着他。”李乘风用一种严肃又谨慎的口吻说道，“你先去楼下的奶茶店等我，我十分钟后下去找你。”

　　“不。”名为阿雪的少女丝毫没有退让，自上而下地打量池有思，仿佛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顷刻间变为了穷凶极恶的罪犯，应当用最严酷的手段对待，“我要清除掉他的记忆。”

　　“做得到就试试看。”李乘风眉目冷峻，“你清楚你的能力并不完美，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头痛、容易忘事的终生后遗症。”

　　阿雪紧咬唇瓣，力道之大甚至将嘴唇咬得发白：“可这不符合组织的规定。一旦放知情人离开，我们的存在很可能被那些东西知道，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家人就心慈手软，从我们踏出那一步开始，我们每个人就都没有回头路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清楚新远的品行，他虽然平日里不着调，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还是拎得清的，不会倒向他们那一边，并且他口风很紧，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青年放柔了声音，“好阿雪，就这一次，我保证。”

　　“我二哥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渣男在对好女人说‘我就出轨这一次’似的。”李新远富有活力的声音在池有思脑海中响起，“这位阿雪姑娘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我这个哥哥的感情，我敢打赌她最终会选择退让。”

　　“看来在你二哥的眼里，相比于对所属组织的忠诚，还是家人更重要些。”池有思语气平静，“如果我是那位首领，我的心情恐怕不会很愉快。”

　　李少爷后知后觉地问：“所以我这位二哥到底加入了什么组织？会不会被拉进什么非法传销组织了？我刚刚还以为他们用那种加密的交流方式是因为看刑侦剧看入迷了，想要在日常生活中过把角色扮演的瘾。”

　　阿雪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说：“好吧，这一次我会帮你瞒过去，但是没有下次。”

　　李乘风双手合十感激道：“我就知道阿雪你最好了，有时间我请你去看灯会。”

　　阿雪娇俏地“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池有思，这次她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友好了，直接拿起工作台上的一块浅蓝色双面提花棉布，“刺啦”撕成两半，又冲他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威胁之意尽显。

　　“这姑娘力气够大的。”池有思不禁感叹道。

　　李少爷语气沉沉的应了一声：“要不要把她套麻袋揍一顿？”

　　池有思摆手拒绝：“她又不是你的敌人。”

　　李少爷压抑着在脑海中打转的黑暗想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像是一头被敌人入侵地盘，试图染指自己所有物的野兽，内心充斥着暴戾血腥的念头。

　　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升起的阿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手臂，带着猫咪小声嘟囔着走出了店门。

　　“你没想过在线上开店吗？”池有思问。

　　李乘风略略怔愣一瞬，：“人手不足，暂时没这个打算。”

　　“那位姑娘是你在组织里的同伴？”池有思继续问，却被眼前双眼含笑的青年抬手揉乱了头发：“这种事就说来话长了。”

　　走到工作台前的青年拿起角落里的深蓝色电热水壶，往旁边的彩釉陶瓷杯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少年：“新远，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打破你的世界观。”

　　有些口渴的池有思道谢后接过陶瓷杯，咕咚咕咚两口喝完。

　　李新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我这位二哥从来没这么和颜悦色的和我说过话。打破世界观？就算告诉我怪物们都是疯狂科学家进行基因改造的产物，或是需要更多战争带来死亡的灵魂的死神鼓捣出来的便利工具，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这个世界上生存着很多种生物，其中有一种似人非人的，我们称其为——怪物。”李乘风环视四周后低声说。

　　李新远嘴角的笑意消散无踪：“雾草，二哥居然真的知道，难道他也是怪物？如今的时代，怪物都变成成堆批发的了，真是活得久了什么新鲜事都能见到。”

　　池有思给李少爷打了针预防针：“我倒觉得你二哥是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不会这么巧吧？”李少爷苦笑，“难道他加入了清除怪物的组织？”

　　“怪物是怎么产生的？”少年抬头望向李乘风。

　　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顶：“暂时不能确定，能确定的只有他们在身体发生异变后获得了异能力，异变部位各不相同，有些简直像是神明掷骰子胡乱拼凑出来的。”

　　“如果真是神明的造物，那可真是位有够恶趣味的神明。”池有思皱眉吐槽，“你和那位阿雪小姐是加入了什么组织么？”

　　“我有一位朋友，在变成怪物后返回家中，期望获得亲人的认同。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李乘风垂下眼睑，语气中带了股浓重的悲哀。

　　池有思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后背。

　　人类天生恐惧排斥异类，这甚至不是后天形成，而是刻画在基因中的本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生看似无聊，却能带给他们稳定的安全感，虽说有时不过是温水煮青蛙，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尝试着踏出舒适圈，毅然决然地走向另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他是一只手臂发生了异化，家人带他去黑市医生那里做了切除手术，结果第二天又长出了一条新的手臂。然后过了一周，他的家人们发现了他的特殊饮食习惯。”李乘风搓了搓脸颊，嗓音有些哽咽。

　　池有思传音给李少爷：“如果那种将香烛等材料转换成提供最基础能量的食物的法器能够批量生产就好了，或者我可以在网上开一家小店，专门售卖能够使怪物用以果腹的粗糙食物。”

　　“我是因为不想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才选择了不吃人，但是每天胃部翻涌的饥饿感简直能把我逼疯。并且在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能力以后，你认为那些怪物是会选择压抑克制自己的欲望，选择香烛等味道寡淡的清粥小菜，还是肆意放纵，整天大鱼大肉吃个不停？”

　　池有思微微一怔，他的想法确实太幼稚了。这世上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是极少数，自私自利，懒惰贪婪才是人类的本能，即使异变成怪物，这份本能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甚至，他敢想象，如果食人的怪物掌控权利的那一天到来，会有人马不停蹄的将自己的同类送上那些鲜血淋漓的餐桌供怪物们取用，并视之为自己获取权利与财富的捷径，这种人的存在绝不会是极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