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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温暖 ...


  •   温暖很久都没明白贺臻那句“你见了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她家附近也没见过有枣卖,她也问过温实安他们“枣”在美国有什么不一样的含义。温实安歪头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啊,这里没什么人吃枣,那东西一般只有亚洲超市才有卖吧。我反正不喜欢,味道怪怪的。你想吃了?”
      好吧,看来贺臻指的应该不是文化差异。
      那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等真的见到实物,任她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找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偶然瞥见枣堆上面的牌子,盯着看了一会儿,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贺臻应该不可能这么无聊吧。也不是无聊,而是,他应该不会想到这种意思吧。
      枣,DATE。
      DATE也是有很多种含义的。

      ……

      学业稳定之后,她就从温雷家里搬了出去。
      本来打算租房住,她虽然没有收入,但这些年压岁钱和零花钱也攒了不少,即使不打工,也完全付得起房租。但温向荣好像早有准备,跟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把钥匙,说是给她置办的房子。老两口即便是来看病养老,也没忘了给温暖讨保障。时不时给国内的温霆打通越洋电话,基本上都是在要钱,由头还挺多。温霆也不能不给,搞得他后来一接电话都不用温向荣提醒,自己就说:“好好好,打钱是吧,马上就打”。
      温向荣是有先见之明的,说是总向温霆要钱,可实际上也没要多少次。温暖大二那年,他再找温霆要钱就有些困难了,虽然到最后也能如愿,但过程略微艰难。这也难怪,家里又有了女主人,钱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了,可不是一个人想拿就能拿,要多少就给多少的时候了。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这钱究竟是花给温老夫妇,还是花在温暖身上。没几个后妈能那么大度,明知这是在抢自己未来孩子的财产还能无动于衷。

      温暖也劝过温向荣,让他不必如此。温向荣听了总是把眼睛一瞪,说她还小,不懂其中利害关系。让她只要用心学习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管。
      其实这真的没那么难懂。
      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但她同样也不希望因为她,温霆新的妻子对他们心生怨怼。
      温雷也觉得老父亲做得有些过分,这不是明摆着冲着拆散别人婚姻去的吗?哪儿有这样当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温霆是仇人呢。但温向荣像是铁了心思,除了要钱,又想起公司股份的事了。可偏偏谁都拿他没办法,就只能由他去了。说到底,也只是要钱而已。人活到一定岁数就会发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温暖不希望温向荣这么做,也藏着一个小小的私心。习惯了和温霆之间平淡如水,再热情一点她反而接受不了,可再寡淡一些她同样难以接受。给她钱这举动,在她看来,好像是在拿钱买断他跟温霆之间的亲情一样。她怕,也不想让本就不深厚的感情随着一次次给钱变得更加淡薄,甚至消失。
      在感情尤其是亲情这方面,她总是异常拧巴。

      ……

      这股拧巴劲儿从温霆延续到了程筱云。

      为什么当初不跟着程筱云离开呢?
      这是温暖高一那年去海市跟程筱云见面,发现她眼角明显的一条鱼尾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的问题。
      为什么没想过去陪着她呢?
      其实明明程筱云才是在事件当中最大的受害者。有什么比曾经梦幻化为泡影、十年黄粱终成一梦更令人心碎的呢?我爱你时,你就是天上云,我每日仰天逐风、披星戴月就只是为了见你。我不爱了,你不过是一抔土,晴天扬尘雨天化泥,哪个都让人避之不及。
      程筱云就是那片先被捧到高空,后又被狠狠拉下堕入尘埃的云。
      可那时温暖却固执认为自己才是最受伤害的那一个。

      而她当时对程筱云说了什么?
      仔细回想,好像什么也没有说过,纵使心里也有不舍,可仍旧没留下只言片语。
      那时她还不知道,一言不发的沉默比歇斯底里的争吵更可怕。

      程筱云独自远赴海市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愤恨?伤心?落寞?失望?
      这些情绪是只对温霆的,还是包括对温暖的?
      她有没有期盼过温暖主动提出要跟她在一起生活呢?尽管是她说要温暖留下来的。

      应该是有的。
      温暖的大部分敏感细腻就是继承自她,可那时什么敏感细腻在愤怒和叛逆下都不堪一击。
      在程筱云当时看来,温暖无知无觉的“冷漠”怕是像极了温霆,伤透了她的心。

      等温暖醒悟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除了“对不起”之外,也不知道该说或者做些什么才能够表达、弥补她的歉意了。
      人们总说“真正的亲人才不会在乎这些,一句‘对不起’就能雨过天晴”,可她就是做不到,起码对程筱云,她做不到这样云淡风轻。
      结果她和程筱云的关系因为她的拧巴变得关心有余,亲密不足。

      幸好,这种“半生半熟”的状态在她出国前后遇到了转机。
      其实很多时候,前路未必崎岖坎坷,只是太多人瞻前顾后,始终不敢迈出第一步,才让这路看起来寸步难行。有的时候、有的成功并不需要有多少智谋,只需要敢想敢做就行。上了路,曲折险峻还是畅通无阻自然一目了然。
      和程筱云关系的“破冰”,真的就只是因为温暖主动发起的频繁的通话而已,仅此而已。

      ……

      这方法,同样适用于和双胞胎关系的重新升温。

      如果不是因为温慧的意外离世,他们的关系,本该不输于她和韩阳阳的。
      事实却是,自从她上初中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儿时隔三差五的聚会,变成了一年两次,甚至一次,地点也从各处变成只在温向荣家里,一顿便饭后就各奔东西。
      他们再也没有一起过过生日了。

      她也不想这样,可似乎又没有别的办法。
      除了在温向荣家里,他们好像也别无去处。
      新的“女主人”早已经迫不及待登堂入室,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去他们家了。
      这甚至不是她愿不愿意,吴时吴恪愿不愿意的问题。

      这种回避,对双胞胎来说或许是一种伤害,但同样也是一种保护。
      因为他们是越亲密,越会增加那个女人压抑之下的怒气。
      即便她明知自己理亏,但也不会忍气吞声太久。没有女人在扶正之后还会愿意顶着“第三者”的身份度过往后余生,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双胞胎和温家人往来无异于在提醒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这是她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她如何坐以待毙?最后受迁怒的只能是双胞胎。

      虽然卑鄙,但温暖无比庆幸那个女人后来两次生下的都是女孩儿,也庆幸吴镇和他父母多少有些重男轻女,这才让她没有更多打压双胞胎的底气。
      温暖从不说自己是多善良的人。

      迟早的信里说他们很像,其实他们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就像即便过再多年,她在乎的也只是她爱的人而已。
      以前她会因为厌恶那个女人而厌恶她的孩子,现在依旧如此。
      有些东西,有些想法,不管过多久,都不会改变,也没有必要改变。

      温暖在双胞胎中考结束的暑假邀请他们来美国,过程意外简单,没有任何铺垫。
      暑假有安排吗?没有就一起过吧。
      她跟温家老三温致骋一起,带着双胞胎疯跑了一个多月,足迹踏遍了几个州。
      等双胞胎即将离开,在机场听她说“以后常见面吧”的时候,当即红了眼圈,跟小时候受了委屈时候的样子如出一辙。
      温暖极力忍耐才没让自己在他们面前落泪。

      对不起,晚了这么久。
      谢谢你们,还愿意接受。

      ……

      对于爱情,温暖比起拧巴更像是困惑。

      高中毕业之后第一次同学会,正式非常。
      这次聚会早有预谋,全班早在高考前就约好了,到时候不管是谁,不论在哪里,只要班委一声令下,全员必须到场,一个都不能少。

      本来约好的是寒假就聚,可后来一想,从毕业到寒假满打满算就也就隔了半年,加上他们班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在本地上学,而且差不多都在大学城那一块儿,时不时就能来一场偶遇,实在没有这么快就聚的必要。又不是搞对象,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什么的。于是乎,同学会最终改到了第二年暑假。
      班长和班干部负责定流程,找饭店和饭后娱乐的地方。周际主动请缨,接下了“联络员”这个角色,Q|Q通知完电话通知,尽心又尽力。

      八月中旬,酷暑难耐。
      外面骄阳似火,热气蒸腾,柏油马路被烤得似乎真的要淌出油来。
      商场、饭店里倒是冷气十足,长时间待着甚至还要穿件薄衫。
      总之,门里门外俨然两个世界,开门关门之间,就能感受一把冰火两重天。

      这个时间,路上行人的动作都差不多,不是在飞快赶路,就是在飞快奔向室内。
      有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打着太阳伞连路都没看就往前冲,也幸好饭店的自动门反应够快,不然指定会撞个鼻歪。进门看到熟人,伞都没收就开始抱怨。
      “选日子的时候就没人看天气预报吗?这鬼天气都能在车盖儿上直接摊鸡蛋了,还是十分熟那种。”
      负责接待的人看她摘了太阳帽才认出来是谁,闻言边接伞边说:“对不住了,林大小姐,下次一定注意。不过话说回来,您老怎么捂这么严实?不是刚从发(fà)国回来吗?我记得那边流行日光浴啊,您这……”
      “林大小姐”白了他一眼,“那边还流行把地铁、马路当厕所呢?你也要学?”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等身上那层热气散了,她说话的那股火气也散了,把收好的伞拿回来,问了房间号就找了过去。
      这两个人自然是来参加同学会的人,负责迎接的是周际,而刚进来的是班里一个叫林凌的女生,为了这次同学会,专程从法国赶了回来。

      少年时候的感情最为纯粹,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男生女生那些小小的心思多出自懵懂无知,鲜少是真的心怀龌龊,即便是恶意,也是最为单纯的恶意。这个时候,好像只是为了三年的同窗情谊,也能克服万难,隔着千山万水都能聚到一起。
      而十年之后可能就是另一番光景,再回首,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诧异。当时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傻傻的不远万里只为一次相聚?就只是为了不甚深刻的友情和回忆?
      那个时候再聚首是为了什么呢?多数不再是为了缅怀和回忆,更多是为了私欲。曾经的美好不过是为了讽刺今日的不好,曾经的失败不过是为了映衬今日的成功……所以才喜欢用“当初”和“现在”遣词造句。

      “当初你是班花,有那么多人追,结果你谁都瞧不上。现在听说你离婚了,自己带孩子,老公还不给抚养费,一定很辛苦吧?”
      “当初我成绩太烂,勉强读了个三本。后来走了狗屎运,现在也勉强算个老板了,手下有百八十个员工。但要是重新给我个选择的机会,我一定选好好读书,毕竟‘老板’这名头听着响亮,可真要当起来可不好当。”
      “……”

      还好这时这帮象牙塔里的年轻人,对彼此还抱着最纯真真挚的感情。
      拥抱、举杯,诉说思念,憧憬明天。
      这时候,他们还似乎只会用光明和美好去形容未来,即便遭遇挫折也挫不伤他们锋利的锐气、压不断他们破竹的士气。

      朱颜破茧成蝶。
      姚语迷途知返。
      纪歆和冬穗兜兜转转,也不知能否破镜重圆。
      而苑雯也终于醒了过来。

      韩阳阳、岳东升、兰意、迟早,他们都在最美好灿烂的年纪,创造属于自己的青春。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出发。

      ……

      饭后活动。
      也没什么新意,无非是找个KTV玩儿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游戏。

      在饭桌上正吃着西瓜填缝儿的李侃一个抬头,左右看了看,“咱能别去KTV了吗,从初中到高中去了六年还没唱够?你们还想听黄树魔音灌耳?”
      “那去哪儿?”
      “酒吧,或者……夜店?”他抹了抹嘴,清嗓加挑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该玩儿点不一样的吧。”
      话音一落,男生们眼里就狼光四射了。再一瞅,就连女生们也都跃跃欲试的。

      兰意听他们商量得热火朝天的,坐在一边也不参与讨论。迟早和温暖的表情也奇奇怪怪的,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早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月,兰意就带着他们去见过“世面”了。谁能想到遍布京市各区有名的那些夜店、清吧都是她家的呢。
      那次一直到蓝调门口,迟早都不相信兰意有办法让他们进去。直到经理亲自出来迎接,把他们送到卡座,跟个唠叨长辈似的叮嘱他们吃喝随意,但不能碰酒、不要跟人随意搭讪之后,她们才知道原来这店跟她家有莫大的关系。
      迟早当时等经理走了还假装不满地说:“我还以为是我面子大,没想到是有人真人不露相。”
      酸不溜秋的语气说得兰意白眼翻天,扯着她胳膊说以后大不了以后她来她家酒水都免费。迟早撇了撇嘴说不稀罕。

      众人最后改道酒吧,因为时间尚早就先开了间包厢,玩儿起了万年不变的真心话大冒险。
      在座诸位最关心的自然是彼此的感情问题,因此问题大多是围绕这些,当然中间也少不了掺杂着一些恶趣味的低俗问题。
      前两轮提问还比较矜持,左不过是大学谈没谈恋爱,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之类的。
      第三轮稍微深入了点,问的都是些高中时候想问没敢问,或是问了没答案的问题。比如某某跟某某之间的八卦是不是真的?谁跟谁是不是真的在一起过?
      喝了点酒之后,问题更是百无禁忌。

      但也有例外的情况。
      比如温暖。

      啤酒瓶口转向她的时候,包厢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除了迟早和兰意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外,其他人表情都怪怪的。这也难怪,毕竟虽然在一起三年,但也没有混多熟,加上温暖毕业就出国了,他们平时连偶遇都做不到,基本上等同于跟班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

      “快快快!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兰意可不管这些,她见贺臻、温暖两个人还这么糊里糊涂着,几年了都没有一点进展,早就急得不行,有点儿病急乱投医的架势了,想着今天势必要借众人的“淫威”问出点儿什么来。

      尴尬也只是一瞬间,毕竟董亮、宣静他们经过校庆一事跟温暖也算熟悉,很快就接了兰意的话,场子重新热了起来。

      “大冒险。”
      看到兰意迫不及待的表情,温暖果断选择了大冒险,不用猜都知道选了真心话她会怎样语出惊人。

      结果不出所料,又是一阵沉默。谁能想到她会选大冒险呢?毕竟刚才几次他们玩儿得都挺大的。比如出去邀请人喝交杯酒,跟人贴身热人舞二十秒,问别人内衣颜色之类的。而且为了防止作弊,每次都有几个人跟着负责监督,更有甚者还拍了视频留作证据。
      按道理来说,接下来的项目只能更重口,可对象是温暖……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为难。又不是特别熟,玩儿那么大合适吗?

      “要不,出去找人要杯酒?”李侃向来是他们当中脑筋最活络,也最有眼力见儿的,“就是找人请你喝杯酒。”
      这严格来说根本不算冒险,难度太低,太没挑战,可谁都没反驳。

      “让贺臻监督!”李侃急忙补充,刚才他不小心瞥到兰意的眼神,金刚怒目,简直像是要吃人一样。吓得他赶忙出声补救,几乎是下意识就报了贺臻的大名,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看样子应该是说对了,反正兰意脸色变好了不少,甚至还不吝啬地给他投了一个像是“干得漂亮”的眼神。
      得了便宜的温暖也不留着卖乖,赶紧出去完成任务了。

      下午五六点钟酒吧里已经有些人了。
      他们来的这家风格偏复古,吃喝玩乐都挺齐全。还不到上人的时候,所以没想象中那么吵闹。
      温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能帮她买一杯酒的人,边找边想自己买一杯又不被发现的可能。转头一想,监督自己的人是贺臻啊,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她回头悄悄瞅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人,正巧被对方捕捉到了视线。
      于是她笑了笑,眼神带着点儿恳求。

      贺臻难得愣了愣,总感觉温暖比以前爱笑了。

      “要不我一会儿自己买一杯,你回去就说我任务完成了?”温暖跟他商量着,满以为贺臻会答应,没想到对方也冲她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温暖愣住了。

      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贺臻把人拉到调酒的地方,直接对调酒师说:“来杯不含酒精或者酒精含量低的。”
      调酒师一听就知道是为女士点的,也没多说,直接动手调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但颜色很鲜艳的饮料出来。温暖尝了尝,味道跟白葡萄酒很像。

      “你买跟我买有什么区别吗?”她无意识拿搅了几下吸管,然后被调酒师一道“厉声”制止,说搅拌会破坏这款饮料的味道,吓得温暖赶紧把手拿开了。
      贺臻瞧着她被“教训”后瞬间手足无措的样子,忍笑指了指她,“作弊。”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合规。”
      温暖不予置否。

      “味道怎么样?”虽然任务完成了,但贺臻好像并不着急回去。
      “还不错。”温暖也没说要回去的话。
      两个人静静坐在吧台一角,伴着音乐声看着周遭的人。

      人们也不怎么在乎温暖是不是真的完成了任务,回来见贺臻点头,就招呼他们继续参加不知道已经进行到第几轮的游戏了。
      兰意偷偷打听那酒到底喝没喝,听温暖说是贺臻请的之后,脸上的兴奋和欣慰克制不住地往外冒。

      后来,温暖喝了不少酒,都是兰意灌的,迟早拦了半天都拦不住。
      “她什么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干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不信我?灌八分醉还是灌五分醉不都是我手拿把掐的事儿。”兰意振振有词地说道,听着还挺自信。

      酒局就这么散了。本来计划是在酒吧玩儿到九点,然后去找个场子吃烧烤。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八点半包厢里就东倒西歪,醉成一片了。
      最后被罐了六分醉的温暖被兰意和迟早交给了贺臻,勒令他把人安全送回家。

      晚上八点多,对于大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夏天,好不容易等晚上凉快了点,在空调房待了一天的人迫不及待地倾巢而出,因此街上热闹得很。

      贺臻和温暖没有打车,在路上慢慢走着,当是醒酒。
      贺臻其实也被灌了不少,幸好虽然他家关于烟酒的规矩很多,但酒量却天生海量,这才让他在李侃、黄树那群小子轮番灌酒下得以逃生。李侃他们都吐了一圈了,他也只是三四分醉。

      说起来,这次聚会也是两个人今年第一次见面。
      自从温暖去美国后,只要回国就会跟他们几个朋友见上几面。
      她朋友不多,所以对每份感情都分外珍惜。

      两人平时也有联系,都是通过聊天软件,贺臻时不时就会发一些照片给她,有黑芒红缨的,也有风景照,或是发一些简短的问候。但频率也不高,军校在这方面管理得可以说是严苛。
      只要有联系,再见面就不会那么得生疏。

      温暖有些晕晕乎乎的,虽然没有到醉到分不清方向、走不了直线这种地步,但总感觉脚下轻飘飘的,跟踩着团棉花似的。
      贺臻怕她走不稳,把人圈到路内侧,稍微落后一个侧身的位置,护着她往前走。

      温暖喝多了属于安静的类型,不吵不闹,也不喜欢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往前走。让停下就停下,让拐弯就拐弯。等走了有三四公里的时候,酒就醒了一分。半瓶冰镇矿泉水下肚,又清醒了一分。
      周遭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温暖听到了震天响的音乐声,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尖叫声。

      “应该是音乐节吧。”贺臻看了一眼灯光的方向猜测。
      温暖抬头,这才注意到天上不断变化的光柱,确实像音乐节常用的灯光效果。

      两人坐在长椅上,吃着街边买的冰激凌,欣赏着远方的灯光秀。
      音乐现场的声音经过人声、车流声和鸟虫声的过滤,早已经失真。但上空洋溢出的激情却顺着若有若无的风飘了过来,他们甚至听出了热爱和梦想的味道。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音乐节方向上空燃起烟花。
      除了欣赏、赞叹焰火的绚烂之外,他们还感叹了几句京市的烟花管控。
      虽然国内很多地方禁止燃放烟花了,但国外时常都能看到,温暖看过很多场,有些比国内的规模还要盛大。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那天晚上俱乐部空地上的那场烟花,那场独属于她、独属于他们的烟花。

      ……

      “你要吃烤红薯吗?”从回忆里走出来的人刚好瞥见不远处的小摊,肚子好像有些饿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贺臻的回答,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在愣神。
      贺臻是在看什么?

      自然是在看那个卖烤红薯的小摊。
      但他愣神却不是为了红薯,而是为刚才温暖那句话,那么的熟悉。
      他看了看四周,冰激凌、红薯、棉花糖……像极了他们那时、那次相遇。

      不同的是……

      他回神,看着正在买红薯的人的背影。
      等她转身,二人视线相对。
      她笑了。

      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笑不再带着忧伤落寞,而是发自真心的、带着暖意。
      这是不是说明,终有一天,她会重新变得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开心。

      贺臻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或者说他一直藏在他心底的想法从未如此强烈过。
      想要守护住她这份笑容,想要她永远开心快乐,想要参与到她未来每一个重要的、不重要的时刻……

      ……

      “你觉得……我怎么样?”此后沉默了一路的人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被问到的人则有些云里雾里,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挺……好的?”

      “不是作为朋友。”他停顿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问道:“是作为对象来讲。”

      贺臻的变相表白突如其来,在她还在纠结“枣”这个问题的时候。
      终于讲出了酝酿了许久的话,他观察着她的反应,即便绷着脸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紧张。

      “也……挺好的。”

      就在贺臻等到呼吸都放缓,差点以为她即将拒绝的时候,听到了温暖的回答。
      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意外或大惊失色,反而有些困惑。
      贺臻的紧张和期待瞬间化为了无奈,为她的迟钝。

      “那你觉得,我、我做你对象怎么样?”他重振旗鼓。
      不想再等。
      去他的等她毕业,去他的等她回国……

      温暖倏地睁大了眼睛。

      路灯昏暗,夏夜无风,梧桐树叶影影绰绰。
      她抬头,黑色的瞳孔映着他认真的表情。
      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接下来是不由自主的慌乱和躲闪。
      她慌忙避开视线,眼睛胡乱眨着。

      一阵不知所措后,温暖重拾淡定,但也不如她表面那样淡定。耳尖依旧通红,脸颊依发烫。

      为什么……她想问,内心有诸多疑惑。
      为什么会对她……有好感?

      贺臻有人喜欢不足为奇。
      兰意、迟早也都有值得人喜欢的理由。
      但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最多,不过是小时候活泼了一点,但活泼也不算什么优点。
      长大了,连活泼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沉闷乏味,心地还不怎么善良,更没理由讨人喜欢。
      难道贺臻会因为小时候那两次见面而对她另眼相看?
      她百思不得其解。

      滚烫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喜欢,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小溪里摸鱼的样子,雪中漫步的样子,雨里打伞的样子,做题时候的样子……生气、烦恼、发呆、开心时候的样子……”
      “这些所有人都能做,但只有你做的,才让我担心,让我关心,让我动心。”
      “没有什么理由,就这么,喜欢上了。”

      温暖目瞪口呆地看着话突然变多了的贺臻,听他说着绝对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心瞬间又乱了,退却的热度重新升起,这次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乱麻之中,她清楚知道,贺臻对她是喜欢。
      那她对贺臻呢?
      答案……不太确定,又好像呼之欲出。

      “那个‘枣’,是什么意思?”她问。
      “枣?”等得呼吸都快要停掉的人突然听她提起了枣,一个愣神之后,他搔了搔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跟我约会的意思。”

      温暖低头,看着地上他的,盖住她的影子,鞋子沿着轮廓的边缘蹭了蹭。

      “迟早自行车俱乐部包的那个山头,有很多野生酸枣树,很好吃。有时间,去摘一点吗?”

      四目相对,目之所及,是名叫“心”的地方。
      相视一笑,温暖,到达。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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