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林清心

3、雪凝

　　门被推开一瞬间，女佣看到相拥的两个人，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把晚餐放在最近的桌子上，就低着头迅速溜走了。
　　“嗯，那我就不打扫了，我先回去了。”尹向雪声音闷闷的，面若芙蓉。
　　“打扫完房间才能回去，作为我们林家的佣人，干活绝不能偷懒，把晚餐端过来。”林亦痕从容地坐在沙发上，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尹向雪从中午就没有进食，饿的两眼冒金光，拿着鸡毛掸子清理落地书柜的浮灰，林大少爷在舒服地用餐，慢条斯理地切色泽诱人的牛排，嚼地津津有味。尹向雪的肚子响的一阵比一阵大，饿的都挥不动鸡毛掸子了。
　　这是变相的虐待，尹向雪气不过，把鸡毛掸子一扔，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谈判：“我要打扫完书房，才能吃晚餐，我很饿了，你就不能到别地吃去。”
　　“你现在是我的女佣，你刚才是在命令我吗。”林亦痕眼睛微眯，他切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嚼，一副满足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命令你，我去干活。”尹向雪气不到一处来，她不敢明着挑衅，就把鸡毛掸子拿过来，在林少爷的牛排上空抖搂，一边哼着小歌。
　　“向雪，你是故意的。”林亦痕放下刀叉站起来，握着她抖鸡毛掸子的手。
　　“你不要冤枉我，女佣也是有人权的，好不好。”尹向雪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气势不能输。
　　“你不用打扫了，现在这个时间，晚餐已经结束了，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剩下的牛排给你当晚餐。”林亦痕拦着她的腰，用手蹭了蹭她的额间发，在她耳边低声说：“现在干净了。”
　　“你，你，你是故意的。”尹向雪瞪着大眼睛抗议。
　　尹向雪端着牛排来到厨房，揉着酸痛的肩膀，心里别提多委屈，她是爸爸带大的，爸爸对她呵护备至，没有妈妈的疼爱，她从来也没有吃过一点苦。现在要给人做女佣，还没有饭吃，她委屈地直想哭。她抽了抽鼻子，望着剩在盘里牛排，她还在艰难地做思想斗争。
　　“向雪，晚餐已经结束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女佣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牛排，顺手倒进垃圾桶去了。
　　“你做什么？”尹向雪咽了咽口水，望着牛排泪流满面。
　　“这是少爷的晚餐，早就凉了，当然要倒掉，你不按时下来吃饭，是要饿肚子的。”女佣手脚麻利地洗盘子。
　　“哦，我回房睡觉了，到梦里吃晚餐。”尹向雪饿的说话都没力气了。
　　“你别走，我给你做寿司吃，算是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女佣拉着她的胳膊说道。
　　尹向雪一口气消灭掉了所有寿司，女佣打趣道：“你是多久没吃饭了，差点把盘子吃了。”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寿司了，你叫什么名字？”尹向雪打算过去帮忙收拾。
　　“你是真饿了，才会说我做的寿司最好吃，我叫小希，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少爷就拜托你照顾了。”小希女佣眨着眼睛笑道。
　　“为什么要走？”尹向雪心里一沉，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少爷不喜欢下人做错事，我打碎了老爷喜欢的花瓶，自然是要走的，不过福伯也没难为我，还多给了我一个月工资。”小希低着头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我去找他理论。”尹向雪气不打一出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从楼上下来的林亦痕。
　　“有事？”林亦痕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没事。”尹向雪一时心虚，连忙低下头。
　　“给我倒一杯水。”林亦痕站在她面前吩咐道。
　　太没出息了，尹向雪，我鄙视你，连话都不敢说话了，小希就要走了，你难道不该伸张正义。
　　“少爷，您要的水。”小希端着水杯说道。
　　尹向雪还在魂游天外，就听到头顶传来林亦痕清冷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小希的事。”尹向雪鼓起勇气才说了个开头。
　　“小希，你走之前，把我的所有生活习惯告诉尹向雪，以后由她来接替你的工作。”林亦痕接过水杯，就转身回房间了。
　　“向雪，因为你刚才走神，今晚我们都不用睡了。”小希不满地发牢骚。
　　第二天一大早，小希拖着一大一小的行李箱和尹向雪告别，两人都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尹向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拉着小希的手：“我留下来坚守阵地，同志请一路走好。”
　　“向雪，这些都是我的工作日志，每一本都是一部女佣成长的血泪史，你都要记下来。”小希将大行李箱里推到她面前，笑的欢快：“这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够朋友吧。”
　　“不是吧。”尹向雪头痛了，这么多，林亦痕是有多难伺候。
　　“友情提示，这个时间少爷要起床了，你还有两分钟准备。”小希笑的无害，看着尹向雪惊恐地瞪大眼睛，表示很欣慰。
　　尹向雪端着一杯温水，踮着脚走进林亦痕的卧室，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光，他俊朗的侧面少了一丝凌厉，有如她初见他的样子，温暖阳光的气息，让人想要靠近。
　　将窗帘轻轻拉开，碎金子般的阳光涌进来，她瞬间被刺的睁不开眼，整个人在逆光站着，连头发上都散发着光芒，她听到林亦痕慵懒的声音：“把窗帘关上。”
　　“早上好，我出去等。”尹向雪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他已经在换衣服，脸腾地就红了，低着头出去。
　　等林亦痕晨跑回来，尹向雪就已经收拾好房间了，她正在准备去拿早餐，就听到林亦痕在浴室里喊她：“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尹向雪还在努力回忆，少爷的衣服都是放在哪里的，就听到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打开衣橱右边格子，随便拿一个过来。”
　　呃，这清一色的黑色平角裤是什么鬼，尹向雪要哭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伸出手还没碰到马上又缩回来，想到浴室里□□的大少爷，咬着牙抽出一件，敲开门硬着头皮送进去。
　　尹向雪脸都要滴血了，低着头马上就要溜走，林亦痕波澜不惊地说道：“等一下。”
　　林亦痕只围着条白色浴巾走出来，乌黑的头发上还滴着水，走到衣橱边，略带讽刺地说道“我让你拿衣服，你就只看到了这个。”
　　“啊。”尹向雪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现在才发现，隔壁的衣橱格子挂着衬衣，下一个格子挂的是裤子。
　　“去把衣服洗了。”林亦痕解开浴巾，开始旁若无人的换衣服。
　　尹向雪连忙捂住眼睛，低着头说道：“我先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又捂着眼回来，说道：“我回来拿脏衣服。”
　　林亦痕吃完早餐，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前，就能看到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尹向雪，一个大木盆加一块肥皂，尹向雪手冻得通红，费力地搓洗着他的运动上衣。接近零下的天气，水温下降的很快，她的手浸在冷水里，已经失去知觉了，只能不停地用嘴呵气，才能感到一点点温暖。
　　尹向雪洗着衣服就哭起来，她从小就没有干过家务，爸爸总是尽全力呵护着她，因为学钢琴的缘故，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料将她的手指磨得生疼，她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胡乱地用手抹掉，脸颊被冷风一吹，也跟着红肿起来。
　　林亦痕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穿着一件洁白的长裙，微卷的黑长发衬托着莹白的一张脸，神情专注地在舞台上弹钢琴，像落入人间的天使。一曲终了，她站起来向大家谢幕，盈盈一笑间，眼睛闪动的光芒，在顷刻间照亮了他的整片夜空。
　　尹向雪哭的一抽一抽，来到客厅里，见到端着咖啡的林亦痕，想想被冻伤的手指，她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他，自己回屋里了。
　　她很想爸爸，一想爸爸，手就更疼了，她胡乱找些棉纱布包指头，包了几次都不成功，她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要回家。尹向雪推开门，看到门外的林亦痕，也是什么说都没说，就从他面前走过。
　　“你去哪？”林亦痕望着她的背影，眼睛有一丝丝的心痛。
　　“我要回家。”尹向雪走了几步，一抹眼泪转过身来呛他：“我受够了，我不要再见到你，我爸爸是无辜的，我相信法律会给他公正的评判。”
　　“你终于说出来了，不是因为尹嘉勋，你不会来找我。”林亦痕声音平静，他的神情有些怔忪，眼睛里最后的亮光也熄灭了。
　　“是，我为了爸爸来的。他是个好人，也很喜欢你，我们一起说好等我毕业就举行婚礼。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伯父伯母出意外，我也很难过。”尹向雪一脸泪痕，她抽泣着，已经说不下去了。
　　“东盛集团在财务方面出现了问题，你爸爸想用联姻的方法拉到投资，我恰好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你爸爸知道我的身份，才默许我们在一起，我爸爸认为投资东盛，不能为林氏集团带来预定的收益，他拒绝了你爸爸的提议。因为谈判失利，他就打算拉拢叶氏集团，你和叶伟伦的相遇也是你爸爸一手策划的。”林亦痕一步一步逼近她，抬起她泪湿的下巴，强迫她望着自己的眼睛：“你现在知道，你爸爸是一个怎样处心积虑的人了，你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要把你嫁给我吗？”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爸爸他不会，他不会。”尹向雪无力地反驳，她想象不到，他们那么美好的相遇，原来竟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