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林清心

25、这是什么汤，墨鱼汁吗？

　　“我在中央广场，我没事，就是有点冷。”尹向雪吸吸鼻子。
　　“你这孩子，待在原地别动，叔叔马上到。”顾叔叔挂断电话，连早饭都没吃，匆忙忙地出门。
　　尹向雪还在低着头，为爸爸高昂的手术费发愁，就看到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她抬起头就看到顾叔叔，他手里拿着一份打包好的早餐，是她喜欢吃的三明治和一盒温牛奶。
　　“先吃点东西，我一会儿送你回去。”顾叔叔没有着急开车。
　　“爸爸需要做手术，顾叔叔，我能借您的钱吗？”尹向雪将三明治打开，握在手里一口都没吃。
　　“向雪，这里有张卡，你先用着，另外你最近就搬回尹家住，我已经和朋友打好招呼了，他最近不在国内，你放心。”顾清泽轻声说道。
　　“顾叔叔，谢谢您，您一直都在帮我。”尹向雪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谢，声音有些哽咽。
　　“向雪，你马上就大学毕业了，过了22岁的生日，就正式拥有了东盛集团的30%股权，那就是大股东了，顾叔叔每年的那点分红，还要仰仗你呢。”顾清泽语气温和。
　　“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这样安排，我从没有管理过公司，这些股权在我手里，也许会更糟糕。”尹向雪说出自己的担心。
　　“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可以说你是东盛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你母亲死后，尹家勋把对你母亲的感情全部用来培养你，比起他一手创办的东盛集团，他更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弹钢琴，成为一名音乐家，所以他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于是他接受了我的提议，直到你22岁之后，才可以继承这部分股权，成为董事会的大股东。从现在开始，你的决定对东盛至关重要。”顾清泽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顾叔叔。”尹向雪一想到爸爸，心中就升起了希望，也有了温暖的笑容。至少现在，她可以陪在爸爸身边。公司的事，要从头开始学着处理，但她没有再害怕了。
　　尹向雪下车后，站在尹家大宅的门前，庭院里的木地板上没有灰尘，清澈见底的池塘里，锦鲤在悠闲地摆动尾巴，干净的池水里一片落叶都没有，一切都被人精心打理过，两年的时间，尹家大宅没有荒废，处处树木繁茂花团锦簇，更添了古典园林的气韵。
　　尹向雪将行李放到自己的房间，推来门发现，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窗户是打开的，窗帘被微风吹起，有大片的阳光落在地板上，金色的光芒刺痛人的眼睛，风一停，房间里只有淡淡的光影。
　　在离开林亦痕的第一天，她学习做简单的三明治，两片面包、一片火腿肠和一片生菜，自己吃了一个，三明治味道苦涩，她好不容易才吃下去，不过她想，以后一个人的日子她总会习惯的。她还给爸爸做了两个，带到医院，爸爸第一次吃到女儿做的三明治。她看着爸爸吃三明治，心里才有了一点甜，离开林亦痕的日子里，有爸爸在身边，她才没有那么想他。
　　离开林亦痕的第二天，尹向雪学习了煲汤，照着食谱炖鸡汤给爸爸喝，她伸着脖子尝了尝，味道有些清淡，勉强可以入口，只倒出了一小碗鸡汤。她却足足炖了一整天，看着满目狼藉的厨房，堆的满满的垃圾桶，耸耸肩，用围裙抹掉右脸上的盐粒，面带微笑地拎着保温桶走了。
　　爸爸喝着寡淡的鸡汤，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煲汤，尹向雪白皙的手指被烫的通红，左手的食指上有一处伤口，没有被好好保护起来，伤口的边缘被泡的发白，如此丑陋的伤口，不应出现在一双音乐家完美的手上。
　　尹向雪的手指被仔细包扎起来，尹嘉勋不断叮嘱着护士，一定要好好消毒，绝不能留下难看的疤痕。将来她还要弹钢琴，她的双手要展现在观众面前，需要备受呵护。
　　护士走后，尹向雪望着包成粽子的手指头，不敢和爸爸说话。爸爸的脸色阴沉，眼眸里有说不出的痛心和失望，他在自责，不能为自己的女儿遮风挡雨，还要女儿照顾自己，她从小就没做过家务，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手指受伤了就不能弹钢琴，都是他拖累了女儿。
　　“以后不要再下厨了，你有时间就多陪陪爸爸，爸爸想听你弹钢琴。”尹嘉勋握着女儿没受伤的右手说。
　　“好，我把弹奏的乐曲录下来，放给爸爸听，就弹妈妈最喜欢的梦幻曲，好不好。”尹向雪笑眼弯弯如月，眼睛里的光芒比星星还要明亮。
　　“向雪，你这两年过的好吗，有没有恨爸爸。”尹嘉勋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担忧着望着女儿。
　　“爸爸，我过的很好，也很想念您，我相信，爸爸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现在还不愿意告诉女儿。爸爸是这个世界最善良的人了，也是我最爱的人。爸爸，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我要会一直一直弹钢琴给您听。”尹向雪抱着爸爸，脸颊紧紧贴在爸爸的手背上，笑的很满足。
　　“向雪，我看你尹叔叔了，叔叔您的鸡汤，向雪，这是给你的” 叶伟伦在门口提着个保温桶，看到尹向雪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捧出一大束红玫瑰。
　　“伟伦，你来了。”尹嘉勋笑着接过鸡汤。
　　“喜欢吗？”叶伟伦凑到尹向雪身边，看到她打开花束，捏起一枝轻嗅了下玫瑰的香气，将玫瑰插进花瓶里，撒了些水在花瓣上，将花瓶放到阳光明媚的窗边，水珠折射出耀眼的光彩。他看着她，恬静美好的就像一位天使，轻易揭开了被封存的感情，心跳得不能自抑。
　　“嗯，谢谢你总来看爸爸。”尹向雪将保温桶打开，好香啊，看着也像是鸡汤，汤汁是金黄色，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差距怎么这么大，她无比失落扣上保温桶。
　　“叔叔，这是什么汤，墨鱼汁吗？向雪 ，把这个保姆辞了，我给介绍个好的。”叶伟伦看到剩下的半碗鸡汤，连连摇头。
　　“卖相不好，味道还不错。”尹向雪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
　　“少来，一看就知道不能喝，会中毒的，叔叔，您可不能喝，尝尝我送来的鸡汤，色香味俱全。”叶伟伦将保温桶盖打开，浓郁的香味瞬间释放出来，弥漫在整个病房里。
　　“伟伦，谢谢你给爸爸送鸡汤。”尹向雪将自己煲的鸡汤全部倒进碗里，变成满满一碗墨鱼汁。
　　“算你有良心，打算怎么感谢我啊。”叶伟伦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为了表示感谢，请你喝鸡汤，这可是我亲手煲的，一滴都不许剩。”尹向雪的眼神无比真诚，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你别过来，我不喝，是坚决不喝。”叶伟伦连忙躲避，一边逃跑，一边高举反抗旗帜。
　　医院的医生每天都过来，尹向雪推着爸爸做各项检查，每天爸爸都要吃好多药，还要打两三个小时的吊瓶。尹向雪总是呆在病房里，变得花样逗爸爸开心，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爸爸现在的身体情况符合手术条件，很快手术方案也确定下来，手术的日期被提上日程。
　　尹向雪白天要在学校里练琴，休息时间要陪伴爸爸，想念林亦痕的时间就很少了。但她还是会想他，甚至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思念就会偷偷冒出来，疼痛酸楚的感觉一点一点占据她的心，思念像不断收紧的一张网，不可触碰，无处可逃。
　　何秀娜捅了捅她的胳膊，尹向雪低头发现有一张白纸条，下课后我陪你去医院，下面的一行字尤其大，上课不要走神。尹向雪正在疑惑，就看到何秀娜探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老师一直在看你，你好歹也支持下音乐史老师的工作，给人家点面子，你上课看着窗外，是什么意思？”
　　尹向雪有些汗颜，发现老师又看自己了，尴尬地对老师笑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连忙把书本打开，开始积极地做笔记，再也不敢上课走神了。
　　何秀娜在水果摊上左挑右选，给尹叔叔买了一个水果篮子，跟着尹向雪去医院探望病人。就要走到爸爸的病房了，何秀娜抱着水果篮子停下来，她竖着耳朵贴在房门上，拉住尹向雪敲门的手，用嘴型说道：“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