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林清心

24、第一次有了陌生的感觉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有些担心她会遇到危险，祝你们晚安。”林亦痕准备挂电话。
　　“危险，尹向雪遇到危险了？”何秀娜想到上次尹向雪被袭击，整个人都不寒而栗，连忙改口：“等等，尹向雪不在我这，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平时最乖了，怎么会晚回家，你不要担心，我联系其他人问问”。
　　“不在，好的，我知道了，打扰了。”林亦痕眼眸微眯，透着股清寒之气。
　　林亦痕看到她回来时的紧张和不安，她的吞吞吐吐，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选择不去拆穿她。他只要她留下来，陪在他的身边就好。尹嘉勋生病的事，他也是刚刚得知，尹向雪一定很为爸爸担心，所以才第一次对自己撒谎。他感到一种全所未有的危机感，她就要离开她了。
　　窗外阴雨绵绵，没有半点停歇之意，雨水滴答作响，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梧桐树叶，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片烟雨迷蒙中。
　　坐在教室里的尹向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坐在前排的何秀娜转过身，讨好地递过来一张纸巾：“从实招来，昨天去哪了？你的神秘男友昨天都给我打电话了，你别说我不仗义啊，我也是担心你。”
　　尹向雪还是望着窗外的雨，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接过纸巾答道“嗯。”
　　何秀娜坐不住了，她用手掌试尹向雪的额头，再试试自己的，一脸困惑地问道：“也不发烧啊，你怎么没反应，我说的是你男朋友，你可别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我向你赔不是，行不。”
　　尹向雪将她的手拿下来，声音极淡：“我没事。”
　　何秀娜还想说话，就看到尹向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触电般的站起来冲出去了。
　　“你好。”尹向雪紧张地声音发抖。
　　“向雪，你爸爸我已经接出来了，就在市人民第一医院，你在哪，我去接你。”叶伟伦站在医院的病房前，眼睛里都是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
　　“爸爸已经进医院了，他的身体还好吗？”尹向雪身体有些摇晃，手机差点滑落。
　　“嗯，是遇到一些麻烦，手续都办好了，可就是一直拖着不放人，叔叔的病等不了，我就用了些手段。你快过来吧，尹叔叔见到你，病就好了一大半了。”叶伟伦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脚步轻快。
　　“我在学校，我马上到校门口等你。”尹向雪说着就往雨中走，雨水打湿她单薄的衣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全然没有感觉。
　　“好，一会儿见。”叶伟伦打着伞走到车边，正准备打开车门。
　　“谢谢你。”尹向雪在雨中的脚步停住，他在这么困难的时候帮助自己，给了爸爸一次与病魔抗争的机会，她的心里都是感激，只能用这三个字代表她此刻无法言说的心情。
　　叶伟伦挂掉了电话，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住，嘴角弯起，他望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觉得下雨天也很不错，心情好的就要飞起来。
　　他驱车来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在雨中的那抹单薄的身影，他停到她身边，从车里走出来，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声音里透着一丝恼意。
　　“快上车，下雨也不知道避一避，你要是生病了，我怎么对尹叔叔交代。”叶伟伦拉开车门，尹向雪上车后，连忙打开车里的暖风。
　　“我没事，快走吧。”尹向雪眼神期待地望着他。
　　越接近爸爸的病房，尹向雪的心跳就越快，脚步也就越快，她一路跌跌撞撞，推开病房门的瞬间，眼圈就红了，躺在病床的爸爸，脸色苍白，鬓边多了好多白发，他瘦了好多，病号服都显得空空荡荡的，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爸爸真的老了，他正在被病痛折磨。
　　她身体一软，险些儿摔倒，好在叶伟伦及时扶住了她，轻声说道：“尹叔叔在休息，我们不要打扰他，我扶你去休息。”
　　尹向雪坐在走廊上的座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咖啡，心里很不是滋味。
　　“向雪，尹叔叔醒过来看到你这样，说不定会闹着回监狱去。”叶伟伦抿一口咖啡，开导道。
　　“都是我不好，我已经两年没见爸爸了，如果我能早点去见爸爸，爸爸就不会生病了。”尹向雪低着头痛哭，压抑的哭声让她喘不过气。
　　“这不怪你，向雪，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尹叔叔很快就可以做手术，我相信叔叔一定会好起来，从今以后，你可以一直陪着尹叔叔。”叶伟伦握着她的手说道。
　　“谢谢你，我，我。”尹向雪两眼通红望着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向雪，不要对我说谢谢，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照顾你，陪在你的身边，能够每天都看到你的笑容，就是我的幸福。”叶伟伦轻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水，眼神温柔地凝视她。
　　尹向雪脸上有两道未干的泪痕，她不停抽泣着，眼睛早就肿的像个核桃，鼻尖微微发红，总是皱着，嘴唇紧紧抿着，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略显苍白。她看上去像个被遗弃的布娃娃。
　　叶伟伦捧着她的脸，泪水湿了他的掌心，她还在流眼泪，还在伤心难过，悲伤从心底不断地涌上来，他喜欢的女孩在哭，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心疼地无以复加，她的眼泪成为他沉重的枷锁。他手足无措望着她，慢慢地靠近，将她拥在怀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优美舒缓的钢琴曲响起，是尹向雪自己录制的手机铃声。她望着手机屏幕，是司机老王打给她的，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已经晚上9点钟了。
　　“尹小姐，我在琴房门口，你从楼上下来就能看到我，别练了，早点回家。”司机老王撑着一把伞等在楼下。
　　“我不在学校，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还有些事情，会晚点回去。”尹向雪声音还有些沙哑。
　　“尹小姐，你哭了，你在哪，我马上去接你，不用怕，谁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拼了。”老王喘着粗气，连嗓门都高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再见。”尹向雪匆忙挂断了电话。
　　她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半分力气都用不上，心情低落到谷底，精神也有些恍惚，头晕目眩地厉害，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跌倒，只能双手扶着墙，大口地喘着粗气，疲惫地闭着眼睛休息。
　　“你不舒服。”叶伟伦连忙扶住她，神情紧张。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尹向雪脸颊苍白雪，笑容孱弱。
　　尹向雪低着头，望着杯中的咖啡，深褐色的液体还未入口，苦涩的味道就填满她整个味觉。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水落入滚烫的咖啡中。
　　爸爸一直在昏睡中，尹向雪就在病房里坐着，握着他的手，默默地陪在爸爸身边。已经两年有都没见过爸爸了，此刻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从现在开始，她不想再离开爸爸，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回到林家已经是凌晨4点，尹向雪轻推开卧室，林亦痕已经睡着了，她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对他无声告别。她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只带走了2套换洗的衣服，林亦痕说的对，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她的，她能拿走的，也只有属于自己的心意，为了爸爸，她选择离开他。
　　尹向雪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蹲下身望着自己的恋人，他睡的好安稳，眉头难得的没有皱着，眼珠微微有些转动，她用指尖轻轻描绘着，他清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微抿的薄唇，他微笑的神情，他生气的模样，此刻都定格在她脑海里，这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她好舍不得他。
　　她屏住呼吸，轻吻他的唇，眼角的泪水汹涌，她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提着行李箱出门，轻轻地闭上卧室的门，才终于敢放声大哭，脸上的眼泪肆意流淌，泪水坠落在地板上，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心碎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
　　尹向雪托着行李，站在别墅的雕花栏杆外，最后望了一眼林亦痕的书房，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倔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清晨的白雾中。再见了，林亦痕，不要难过，我依然爱你。
　　轻不可闻的关门声，林亦痕睁开眼睛，望着卧室门口的方向，他知道她走了，心痛地无法呼吸，就像永不结痂的伤口，鲜血淋漓，痛入骨髓。不，她还没走，现在还可以拦住她。林亦痕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手停顿在了门把上，他挣扎着，眼睛熬的通红，最后选择了放手。父母的血海深仇，他不能忘，也敢忘。
　　尹向雪望着热闹起来的城市，在这里生活了22年，第一次有了陌生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提着行李箱，坐在中央广场的石阶上，望着天空中不断盘旋的和平鸽，苦恼地皱着眉。
　　尹向雪听到手机响，连忙接起来。
　　“向雪，是我，顾叔叔。”顾叔叔的声音有些沙哑。
　　“叔叔好，阿嚏。”尹向雪衣衫单薄，吹了一个早上的冷风，冻得鼻子发堵，一不留神就打了个大喷嚏。
　　“向雪，你生病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顾叔叔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