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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是你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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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警方查实,黑衣男子叫刘健,是校外人士,两年前和同乡朋友一起来Z市打工。
那位同乡在知大食堂工作,刘健工资不够没饭吃的时候经常来知大食堂找同乡蹭饭。刘健没读过什么书,长得干瘪瘦小,只好打打零工以维持生计,又恰好在网上看到有人倒卖女大学生的视频,于是起了歹心,想在知大偷拍女学生好拿到网上去买。
因为刘健一案,警方顺带查抄了那个倒卖不法视频的网站,还代表Z市广大人民对陆生欢几人表示感谢,知大校方得知此时也发通告表扬了几人,并加强了校园安保措施。
然而,在知大女生们都把陆生欢几人当英雄的时候,某人的脸色却一直都非常差,甚至很想把陆生欢单独拎到角落里好好揍一顿。
“疼、疼疼——”
陆生欢两手死死地抓紧床单,吸了口气,疼得龇牙咧嘴。
小护士正给陆生欢的膝盖上方清理伤口,见陆生欢疼得厉害,忍不住想出声安慰他,结果她刚张了张嘴,就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还知道疼?从五楼跳下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何洵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陆生欢。
在警局录完口供后,他就火速带着陆生欢来医院检查身体包扎伤口。钳制刘健的时候,何洵安就看到有血色在陆生欢长裤的膝盖位置印了出来,只不过裤子是黑色的,看不大出来,不引人瞩目,也亏得这小子能撑到现在。
陆生欢气极了,也不管尊师重道的传统美德,指着何洵安愤慨道:
“你这是对市民英雄的态度吗?我现在很不好受,你应该过来安慰我!何!老!师!”
何洵安脾气也上来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陆生欢连忙出声喊他:“诶诶诶,你干嘛去?”
何洵安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望他,“我去和陆医生聊聊,她的宝贝侄子今天是怎么逞英雄的。”
“别!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我求你千万别和我小姑说,她肯定要把我骂死,回头还要告诉我爸!我就没好日子过了!算我求你了!”
陆生欢说着说着就要从病床上站起来拉何洵安,结果他一站就疼得差点倒下去,幸好小护士赶紧扶了他一把,让他重新坐回床边。
何洵安眼神一动,最终叹了口气,沉着脸坐回到椅子上。
陆生欢也拉了一张不开心的脸,撅着嘴巴,等小护士给他包扎。
病房里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小护士是新来的,还没见过这种病人和病人家属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于是她一紧张,手上的力量不小心大了些。
“嗷嗷!我的妈!护士姐姐,你、你轻点,我小命快没了。”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红着脸给陆生欢继续绑绷带。
听到陆生欢的叫声,何洵安下意识地朝他那边紧张地望过去,于是这人干脆坐到床边,盯着护士给陆生欢包扎,生怕她又一个不小心把陆生欢给弄疼了。
忽然,何洵安像是想起了什么,朝陆生欢摊开手。
“刀呢?”
陆生欢装傻:“什么刀?”
何洵安注视他:“我看你是真的很想让我生气。”
陆生欢撅了撅嘴巴,这才不情不愿地拉开上衣口袋拉链,掏出一把小刀递给何洵安。
在陆生欢从五楼跳下来和刘健纠缠的时候,刘健在混乱中掏出一把小刀在陆生欢腿部狠狠划了一道,陆生欢不顾疼痛直接给了他一剂猛拳,夺下小刀,在听到楼上传来柳佳奕他们慌张的声音后,二话不说就把刀收进了自己口袋。
“为什么?”何洵安看着那把钢制小刀这样问。
“怕他们担心,柳佳奕心肠太好,要是被她知道,肯定要后悔自责死,因为当时是她喊我去抓刘健的。况且,刘健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陆生欢淡淡地说着,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这让何洵安有点恼怒。
“拘留十天,罚款五百,这是应有的惩罚?这是故意伤人,可以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陆生欢,我麻烦你别这么自作主张!要是那个混蛋划的不是你的腿,是你的左胸口,是你的颈动脉呢?!”
何洵安真的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好像把这几年所有的压抑一下子全撒在了陆生欢身上,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或者准确的说,在那位绿裙子女生求他们放过刘健的时候,何洵安的情绪就快要达到崩溃的临界点,多年前的记忆如海浪翻涌而来,无情地将他淹没。他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那件事,只要遇到和那件事有关的边边角角,他就会情绪失控。
疯狂地自责,愧疚,发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全是在生陆生欢的气,他更多的是气自己。
而陆生欢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他的精神状态现在不算好,也无法看出何洵安的失控,只觉得很累,很生气,为什么何洵安要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况且,何洵安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他只不过是很多年前和何洵安一起相处过一段时光,如今时间飞速了十年,他也只是何洵安的学生而已。
更要命的是,想明白这一点的陆生欢却觉得心头很受伤,因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何洵安在意的地方,而那人还要对自己发火。
借贷相当不平衡!
小护士已经给陆生欢包扎好了伤口,嘱咐了几点,便匆匆出了门,因为她预感这里即将爆发一场高强度的暴风雨。
陆生欢的脸色很快沉了下来,他没看何洵安,将小刀直接夺回来,收进口袋里。在何洵安的怒视下,陆生欢扶着床边的栏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回来!”何洵安在他身后喊道,“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想干什么?”
陆生欢将病房门“砰”得一声关紧,回头瞪向何洵安,眼里冒了一团阴火。
“何洵安,你是不是有病?我抓了刘健,我受了伤,我疼得嗷嗷直叫,这些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站在一旁的旁观者,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们之间还没有亲切到你可以随便对我发火的地步,你先搞清楚自己的分量再来教训我!”
“现在。”陆生欢再次猛地一下打开门,“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何洵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他很想把怒火忍下去,但是当他听到陆生欢让他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可能是老了,自制能力越来越差。
“我亲眼看着你从五楼跳下来,亲眼看着你和刘健搏斗,亲眼看着他用钢刀狠狠划了你一刀,还要亲眼看着你从学校到警局忍了一路!你告诉我我是旁观者?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会失血过多昏过去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何洵安说着说着便站起来,大步走到门边,猛地把门关上,扛起呆滞的陆生欢就扔到病床上,两手撑在陆生欢的身体两侧,将他禁锢在自己面前,俯视他,眼神凌厉。
“我告诉你陆生欢,像你这样二十出头以为全天下都是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臭小子,我以后看到一个揍扁一个!你给我记住,我是你的老师!”
陆生欢张大眼睛望他,两耳发烫,沉默了几秒后,他扯着脖子喊。
“有把学生压在床上的老师吗?”
何洵安愣了愣,忽然就笑了,像是真是服了陆生欢,满脸都写着对这小子无可奈何。
“你不听话,不乖,老师惩罚你,有错吗?”
完了完了,这个对话实在太糟糕了。
陆生欢耳朵烫得像煮熟的对虾,何洵安的脸近在咫尺,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被何洵安的气息包裹住,没有一丝空隙。
他焦急地想找到可以呼吸的地方,于是烦躁地踢了一下腿,结果正好踢到何洵安的膝盖上,何洵安根本没料想这小子还会来这么一招,左腿不稳,一下子就彻底地压在了陆生欢身上。
“陆生欢你……”
何洵安撑着一点距离,刚想教育一下陆生欢不要随随便便动手动脚,结果在他看到陆生欢脸的粉扑扑的,张着圆圆的眼睛委屈地看他,就瞬间忘了要说什么。
他知道陆生欢长相可爱,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的陆生欢真的能把人的魂给勾走。直到那小家伙可怜巴巴地嘟囔着“你压到我的腿了,疼……”,何洵安这才回过神,麻溜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何洵安坐在床边,一手扶着额头,刚才的那几秒钟,他竟然对自己的学生产生了某种可怕的非分之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默写十遍教师职业道德规范。
几分钟前还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两人,现在安静如鸡。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
很久,何洵安才发出一声喟叹,他动了动唇,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我情绪失控了,很抱歉。”
陆生欢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借贷还是不平衡!
大概是何洵安感觉到了什么,他侧头看他,惊讶问:“你记仇?”
陆生欢瞥他一眼,理直气壮也很诚实地嗯了声。
何洵安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微微抬起头望着明晃晃的白炽灯,手肘搭在病床的栏杆上,笑叹了口气。
“啊完了,我被记仇的学生记下了。”
陆生欢郁闷地扶着床栏站起来,“我回去了,你慢慢想怎么办。”
何洵安笑:“不用我送你?”
陆生欢瞥他:“我可以打车。”
“啊,果然在记仇啊。”何洵安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他无视陆生欢的目光,站起来叹了口气,在陆生欢面前半蹲,用大拇指戳了戳后方,“我背你吧。”
陆生欢的心头忽然就有种既娇羞又傲娇的复杂感觉,这种感觉使他抗拒让何洵安背他,但大概是何洵安的吸引太大,他忍不住还是抛开那些奇怪的感觉,伏了上去,趴在何洵安宽厚的肩上。
“只抵四分之一。”
“你怎么算得这么精确?”
“你管我。”
“我是你老师,我不管你管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