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91、第九十一回

　　其他人都已入定，燕子飞偷摸瞧了谢阑几眼，他连打坐的姿势都和龙逍他们不一样，一脸的仙风道骨。
　　内功运了一个周天，已觉得缓了过来，睁眼瞧了瞧杨云城他们还闭着眼，转头看箫将军仍是呆呆的坐着，神态落寞，于心不忍，掂了掂方才小竹子递过来的水袋，递给他道：“你喝么？”
　　箫将军低着头不说话，燕子飞又问了一遍，见他还是不吭声，小声道：“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出来，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他伸手推开了水袋，脑袋扭到一边，很冷漠的说了句：“走开，小姑娘。”
　　燕子飞道：“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想安慰安慰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可怜？箫将军瞬间红了眼眶，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怜。可是他如今不可怜么？他到底为了什么，要来这个地方，为了蛮族？为了兄弟们？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都怪炎嗤那个恶狼，若不是他，部落也不会陷入危机，他为了让箫将军给他擦屁股，竟然绑架了箫将军和他所有手下的亲人，以此来要挟他们，平息了吟啸城的战事还不够，还让他们来坤城。
　　没想到坤城会是这幅样子，炎嗤一定一开始就知道坤城是什么状况，专门把他派到这来送死！
　　“该死！”箫将军重重的砸了下沙地。

　　“你说什么？”燕子飞问道。
　　箫将军眼中闪过几道狠戾，转眼换成一片黯然，道：“我说，谢谢你。”说着拿过水袋喝了几口，缓解了身体的干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飞上天，和那些怪物战斗？”
　　燕子飞闻言唏嘘：“我们就是普通人，只有那个人，就那个灰衣服的，他是御星派的道士，修仙的人，自然跟我们不一样。”
　　“可是我看他，他也会用那些唰唰唰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剑。”箫将军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指了指杨云城。
　　燕子飞见他说的有趣，笑道：“他是，他是自学的，你没有见过仙剑吗？三大正派，你都没见过，之前为什么说三大正派来了也不行呢？”
　　箫将军有些羞愧，摇了摇头，叹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三大正派我们也仅仅只和奉天山庄有过交集，还有沈家堡，至于你说的什么仙剑，我们从来没见过。”
　　燕子飞笑了笑：“毕竟隔行如隔山嘛，他们那些高来高去的，其实我也不太懂。”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我们遇见你们的时候，在荒漠深处发现了很诡异的事，就撤了出来。”
　　“我们真的是为了查坤城的事情才来的。”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据说这坤城这般模样已经好几年了，无论是皇城还是中原的三大正派，都没人来管，你们小小年纪，却有这等侠义心肠，真是难得。不过，哎，这里实在是太过凶险，无论是鼠群还是蜘蛛，都不是普通人能解决的了的，你们还年轻，别把性命丢在这里。”
　　想起那些冒着红光的老鼠，燕子飞还有些后怕。

　　“哎，曾经我以为，我会和我的这群兄弟，征战四方，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蛮族人的神勇与忠诚。然后平安的回到家乡，娶妻生子，过上平静祥和的日子。呵呵，没想到，刚走到坤城，他们就……就都死了。”
　　“我们前两天还一起喝酒，一起唱歌，阿凯还说家里有个漂亮的未婚妻，等打完了仗，还托我去帮他向那姑娘提亲。那么多兄弟，家里有着妻儿老小，就这么，没了，都没了。”
　　燕子飞其实想说这不能怪他，但看箫将军静静的靠在石碑上垂泪，还是很识趣的转过身。她旁边坐着黄倾，已经睁开了眼，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她撞了撞黄倾的手肘，冲他比了个口型。

　　黄倾微微一笑，黑如墨的眸子暖如春花，那笑容令燕子飞不得不动容，她将眼神从他脸上抽离开来，向远处看去。
　　此时日头刚刚冒出地平线，他们坐的位置正巧面对东方，日光渲染天空成一片橙红，旭日东升，霞光万丈，是那么的耀眼，连这千万里的沙漠，都层层叠叠的洒上了绚丽的光华。
　　白日一照，浮云自开。

　　此时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六人仿佛痴了傻了，只是瞧着面前这一壮丽的景色。
　　此刻静谧，唯有呼吸起伏。
　　心念一动，燕子飞不知不觉朝谢阑瞟去。
　　谢阑仍是打坐的姿势，他正面朝前方看着，他的侧脸每一道弧线都十分恰到好处，将男子的硬朗帅气体现的淋漓尽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许是燕子飞的目光太过炙热，谢阑似有所动容，扭过头朝她看了过来。
　　他灿若星辰的双眼，此时被绚丽的阳光撒上了温暖的颜色，在夜晚他的目光是清冷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而此时，他的目光又是那么灼热，燕子飞差点就叫了出来，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就在她的身边，燕子飞几乎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被他的目光点着了。

　　“咳咳。”龙逍咳嗽了两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小燕子，回去了，大白天那些老鼠应该不会出来了。”
　　小竹子道：“接下来怎么办啊？我们还去找花树老爷么？”
　　杨云城眉头紧锁：“神医交代的这件事，比我们想象中要难多了。先不说坤城，便是灵州的麻烦都难以解决。”
　　黄倾站在后面不说话，似乎有些郁闷。
　　谢阑道：“我们先回灵州，一切从长计议。”
　　这时箫将军从石碑后面走了出来，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行了一礼，道：“六位侠客，我箫绥是粗人，不会说漂亮话，这次你们救了我，你们就是我的恩人。这份恩情，箫绥记下了，永不敢忘，将来若有一日，你们有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

　　他又向谢阑行了一礼，才道：“我要去把兄弟们的尸骨带回家，朋友们，后会有期。”说罢，箫绥就要向沙漠中走去。
　　龙逍连忙道：“箫将军，容在下说句话，昨夜……恐怕众位将士，怕是尸骨无存，而且，你自己一个人，实在太危险。”
　　箫绥没有回头，只是说道：“灵魂，总是要回家的，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即便如此，龙逍还是把蛮族的马还给了箫绥，看着他在沙漠中越走越远，叹了口气：“哎，没想到，他就是箫绥。”
　　杨云城望着远方，道：“他没听说过我们，我却听说过他，确实是个英雄，但这些妖物，实在不是蛮力能消灭的掉的，他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
　　小竹子也说：“这些妖物，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为何会汇聚于此处。我有预感，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它们后面，还有更强大的妖。”
　　燕子飞道：“你们说，这跟凤楼雪城会不会有关系？”
　　黄倾道：“很有可能，总觉得它们像是在守护什么，也许，妖灵公主就在这里。”其他人纷纷点头。
　　龙逍忽然问道：“谢阑，这里有妖邪作祟数年，为何御星派不来？你们不是以斩妖伏魔为己任么？”

　　其他人一愣，均没想到这一点，都朝他看去。
　　谢阑环顾四周，道：“不是我们不来，而是，皇帝不准。”
　　这天下，终究是皇族的天下，即便是御星派，也不得不服从。至于皇帝为什么不准御星派插手坤城之事，谁也不知。
　　燕子飞多少了解过六年前的妖兽之灾，据说妖兽自爆精元，精元散落天地，无数妖魔得到了精元的滋养，妖力大增。紫霄山附近如此，坤城的妖定也因此而得益，位置偏僻，无人顾及，才会步步演变到了如今难以收拾的局面。许多高人见识到了厉害，不想为自己惹事，又要护着自己的名誉，才会将坤城消息封锁，是以中原江湖对此竟一无所知。

　　眼见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在一点点回升，还是先到灵州再说。
　　“六个人，三匹马，怎么分？”龙逍忽然道。
　　“我当然和龙大哥同乘一匹啦！”小竹子撒娇着挽着龙逍的胳膊。
　　“我可以和小燕子一起，谢阑看上去还有些虚弱，骑另一匹马吧，云城御剑飞回去就是了。”能和燕子飞一起骑马漫步黄沙，光是想想黄倾都忍不住笑容满面。
　　杨云城点点头正准备同意，就见谢阑招出了仙剑，淡淡道：“不必，我可以御剑，走吧云城。”说着袖子一挥，和杨云城一道御剑而起，向灵州而去。
　　小竹子脸上露出些许不满，拽拽龙逍的袖子，二人上马依偎着走了。燕子飞翻身上马，瞧着黄倾满脸失落，笑道：“走吧，侠肝。”
　　黄倾上了马跟着，走了一会儿道：“你怎么叫我侠肝？”
　　燕子飞笑道：“我跟小竹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你是侠肝，杨哥哥是义胆，你俩是一对。”
　　黄倾闷着头，嘟哝了一句：“我才不要跟他一对。”

　　燕子飞回过头，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那时候你说琴谱你知道在哪，快告诉我，在哪啊？”
　　黄倾偏过头，戏谑道：“在我身上。”
　　“什么？”燕子飞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那琴谱就在我妹妹黄冉那里，我问她要，她就给我了，你想要么？”
　　“想要想要。”燕子飞满眼星星的看着他。
　　“那你跟我说你们在灵鸢谷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