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90、第九十回

　　“将军待我们恩重如山，兄弟们，我们回去拦住鼠群，让将军安全离开！”
　　“报答将军！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让我们的铁骑踏破这群鼠群的老窝！”
　　喊声冲天，士气登时高涨，他们眼中充满着热泪，他们知道这一声声代表着什么，可是为了蛮族，为了将军，他们愿意抛头颅、洒热血。

　　蛮族人本就以骁勇善战著称，他们心中有着对神明深深的信仰，若不是信仰使他们留在北方苦寒之地，凭借他们的身体条件，想要踏平中原并不是难事。而如今的蛮族首领，炎嗤，却是个好战之人，近几年已经勾结了蛮族许多部落，屡次进犯紫霄山一带，皇城之中早有人看他们不顺眼，数次上奏皇帝讨伐蛮族。
　　若不是箫将军主动向皇帝请罪，并且带了军队去吟啸城打仗，立下赫赫战功，他什么也不要，只求原谅蛮族先前的莽撞，否则皇城中人也不会这般轻易善罢甘休。而为了蛮族百年生息，箫将军不辞辛苦，听闻坤城有难，千里迢迢赶了来。
　　这些事情，众将士都看在眼里，钦佩不已，蛮族人性情耿直，他们这群人早就认准了箫将军，势必一生相随，终生效忠。

　　剩下的骑兵吹了个口哨，回身便朝来路冲了过去，个个视死如归，箫将军大惊失色：“什么？你们快回来！不要去送死！”
　　剩余的骑兵驾着马匹，刚跑两步，“嘭嘭”数声，从地里伸出数条长如竹竿，却比竹竿要粗的多的东西，继而从黑洞之中出现两只足有房屋那么大的蜘蛛来。
　　两边各四条毛茸茸的大黑腿，伸展开来足有数十丈，豁然立在众人眼前。
　　六只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口器张牙舞爪，似已经将他们当作了盘中之餐。
　　骑兵们均被吓呆，被巨型蜘蛛一爪一个抓了起来，抛到空中，还没听那两人叫出声来，便被另外一只蜘蛛拦腰打成两节，血水溅了一地。

　　燕子飞、龙逍、黄倾、杨云城和小竹子，乃至谢阑，已然大惊失色，在这大蜘蛛面前，他们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个时候，燕子飞的心里在骂，那个灵鸢谷的老头，他一定知道灵州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他肯定看他们不顺眼，才叫他们来送死。他一定生气他们伤了门口的狐狸精，要不然就是气龙逍砍了慕容殆的手，要不然就是就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副将追了上来，叫道：“你们疯了吗？快走！我们不是这怪物的对手！”
　　此时此刻，再无一人有任何非议，心中仅仅只剩下的就是恐惧、强大的恐惧，弱小的人在它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那些骑兵也是血性之极的汉子，此时也知想跑已经不可能了，剩下的几人相视一眼，便挥舞着刀枪朝蜘蛛砍去。

　　箫将军又惊又怒，这帮手下从没有忤逆过自己任何命令，几年相处下来就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看他们送死，怎能不痛惜，骂道：“混蛋，快回来啊！”尾音颤抖，显已悲痛至极。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兵看了将军一眼，高声叫了一声，似乎说着为了蛮族！回头对着蜘蛛的肚腹就是一枪，骑兵的一枪最是凶猛，在战场上能将数个敌人穿上一串。而此时的全力一击，竟然只伤到了蜘蛛的表皮，连血都没有流出来，他大惊失色，头却已经掉了下来，骨碌碌的滚了好远，脸上的表情永远停留在了惊恐之上。

　　副将护着箫将军连连后撤，叫道：“将军，你走吧，别辜负众位兄弟的心意啊，不然他们岂不是白死了！”
　　箫将军痛彻心扉，眼见剩下的兄弟越来越少，瞥眼看见通往灵州的道路上已然全是黑洞，下面不知有多少老鼠，正一群群的往外涌。
　　前有老鼠洞，后有大蜘蛛，他浑身冰凉，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绝望。
　　“箫将军！我们去坤城方向！”龙逍高声道。
　　这才看见远处那团黑云所在的地方，通往那里的道路，竟然出奇的平静。

　　前方无路可走，他们只好另找一条路，龙逍和小竹子的坐骑已经被老鼠咬死，他们找了一匹蛮族的马骑了上去，带着剩下的人往坤城跑。
　　燕子飞路过的时候，对目瞪口呆的箫将军道：“快跑啊，再不跑没命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死了，谁来杀这些妖魔，为你的兄弟报仇？”
　　堂堂血性男儿，终于流下了英雄泪。
　　箫将军自年少时征战沙场，受过的伤数不胜数，练就一身铮铮铁骨，已是整个蛮族最英勇的英雄。此时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怪物，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死去，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如斯。终于在副将的拼命拉扯之下，上马离开，这是他一生的耻辱，留下自己的兄弟，自行逃命。

　　可他却不一定能逃得掉，两只蜘蛛很快解决掉了那些骑兵，见他们已经跑远，登时大怒，很快追了上来。若不是谢阑和杨云城阻拦，他们剩下的人都跑不了。
　　箫将军和副将驾马在荒漠上狂奔，身后是比猛兽更加凶险万分的巨型蜘蛛，还有那铺天盖地的鼠群。
　　谢阑已然飞上半空，挥舞着万千剑影，剑气凌厉呼啸，与其中一只蜘蛛打的正急，杨云城见鼠群追着龙逍等人而去，忙上前去拦，却让另一只蜘蛛找到了空挡。

　　回头却见那蜘蛛在土地里几个起伏便来到了箫将军他们身后，副将骂道：“这是哪里来的鬼蜘蛛，还会上天入地，将军不要怕，我帮你拦住它！”
　　箫将军双目充血，表情显得十分狰狞：“阿凯，我命令你，跟着前面那些人快跑，让我留下。”
　　副将道：“将军！”
　　箫将军挥刀，怒喝：“服从命令！”
　　副将好生难做，眼光一瞥，便见那蜘蛛腾空而起，巨大的口器伸了出来，照着镇北王的后心就刺去。
　　“将军小心！”

　　副将大喊，箫将军回身便看见迎面过来的蜘蛛，正要抽刀上去与它拼命。岂知副将使出浑身气力，双掌击在将军坐骑身上，将之推出数丈，看似这一击凶猛异常，却并未伤及分毫。
　　“你！”
　　箫将军险险避过这一击，眼见那蜘蛛的口器却将副将洞穿，副将肚腹重创，见蜘蛛的六只大眼就在眼前，猛然拔出长刀，拼命照着它的头刺了进去。
　　迸裂而出的绿水浇了副将一脸一身，与血混作在一起，甚是可怖。
　　“将军快走！不要管我！”
　　副将挣扎着还要伤那蜘蛛，岂料蜘蛛恨他弄瞎了自己的眼睛，转眼便将那副将撕了个粉碎，反转身子再追，动作却是慢了下来。

　　“阿凯！”
　　箫将军长声嘶吼，眼中满含血泪，须臾之间，他的手下，全军覆没。

　　不远处高空之上，谢阑如一尊天神，迎风而立，衣袂飒飒作响，手上捏了个剑指，口中默念口诀，漫天剑影如狂风巨浪，齐齐劈了下来，一时间白光大放。
　　箫将军震惊的看着那只蜘蛛就在那盛极的白光之中，被劈的四分五裂，精元爆炸，化作粉尘而散。
　　而他的面前还有一只蜘蛛，虽受了伤，却要想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箫将军轻轻闭上了眼，面对如此庞大的敌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和绝望。
　　蜘蛛扬起爪子，当头刺下。却未等来随之而来的死亡，谢阑猛然刺出一剑，重创了蜘蛛，御空而来将箫将军救了起来，飞上高空，徒留那蜘蛛在下面摇晃着爪子嘶吼。
　　谢阑释放许多真气，稍微有些虚弱，若在鼠群之中斩杀另一只蜘蛛，虽也能杀掉，但也会有些麻烦。眼下还是救下箫将军，龙逍他们还被无数鼠群追着在荒漠上来回跑，谢阑暗叹口气，发现箫将军竟然怒火攻心陷入了昏迷。

　　戈壁茫茫无边，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他们奔行了一夜，快天明的时候，他们来到了那处界线所在。
　　荒漠之中出现一条被沙子遮盖的若隐若现的道路，道路旁立着一座高大厚重的石碑，上面写着“坤城。”
　　好在那些老鼠似乎对坤城的黑幕有几分畏惧，远远停了下来，张望了很久，见他们没有回来的意思，便纷纷隐于地下。
　　望着远处潮水般翻涌着的大群老鼠，燕子飞一阵后怕，昨夜实在太过凶险，他们自以为武功高强，半夜闯入荒漠，却几次险象环生。向其他人看去，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疲累。

　　近处来看，坤城上方的黑云更加壮观，如天灾浩劫，如末日来临，黑云之中电光闪烁，雷声滚滚。在他们脚下所站距离那边百里处，仍感受到脚下土地微微颤动，马匹恐惧嘶鸣，人心惴惴不安。
　　黄倾走上前，伸手想去摸那黑色的界线，燕子飞忙道：“不要摸，听说摸了就会死。”
　　“真有这么邪乎？”黄倾狐疑的盯着里面，外面太阳升起，没有一丝风，而那里面却好似另一个世界，大风吹起漫天沙尘，黑气弥漫，妖气纵横。
　　“连它们都畏惧于坤城里面的东西，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龙逍望着天上黑云，喃喃自语。
　　他们都累的极了，顾不得许多，纷纷下马靠着石碑小憩。小竹子在蛮族人的马匹上找到些许水袋和干粮，分给几人用了，也去一边运功休息。

　　箫将军刚刚醒来，背着其他人靠在石碑背面，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