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71、第七十一回

　　“九生剑派弟子听令，结降魔阵法！”
　　“是！”
　　众弟子剑指结于胸口，此起彼伏的念起口诀，数不清的仙剑破空而起、冲上云霄，以头尾相连，在天空中结出一大张仙剑织成的大网，足有数十丈，铺天盖地、仙气腾腾的朝燕子飞盖了下来。

　　以燕子飞为中心，天空中已经出现一片诡异乌黑的气旋，四下狂风肆起、排山倒海一般，乱石纷飞，树断根出。
　　此时燕子飞如同一个杀红了眼的魔头，力气巨大，脚下生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她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的通红，脸色青紫，双眸发着红光，仿佛炼狱爬上来的恶鬼，掌中流仙剑早已不复之前高洁仙气，而是蒸腾着滚滚妖气，如同索人魂魄的招魂幡，邪恶无比。
　　等她脚下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残肢内脏，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臭味，许多弟子从未见过这等惨烈的场面，那些肠子、五脏以及断手断脚，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当下更是怒火大起，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口诀念的越来越响，仙剑大网劈头盖脸朝燕子飞砸去。
　　“啊……”
　　剑网之下的燕子飞如同疯魔狂妖，惨叫数声，嘶吼声响天震地，似乎是要撕破人的耳膜般。

　　黄绍见到此等景象，已然吓的魂不守舍，旁边黄倾软倒在花池边，亦是震惊万分，他万万没想到燕子飞妖化起来会是这般惨烈的状况，望着燕子飞狰狞扭曲的模样，心中又痛又惧，深吸一口气，向黄绍道：“叔叔，你给我解药，我来想办法平息她。”
　　“你有办法？”黄绍惊恐万分的看向他。
　　“我有，我可以试试。”黄倾坚定的看着他。

　　燕子飞早无理智，瞧见这网竟不知躲，举着流仙剑一头撞了上去。
　　众人只觉浑身巨颤，这妖女好大的力气！当下更是不敢有半分分神，定要将这妖女降了不可。
　　降魔阵转了个圈，将燕子飞的退路尽数封死，只见剑气蒸腾，整个阵法之中剑影重重，无数剑影剑气将她身上割的体无完肤。而这些割出来的伤口，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令人见之胆寒。
　　仙剑链接的阵法果然威力无穷，一串串五颜六色的剑气汇聚成一团灼热的白光，在剑网之中上下窜涌，仿佛长了眼睛般，无论燕子飞攻打哪一处，都能适时将她压下去。
　　此时是白天，如此电光火石的场面，若是晚上定将更加震撼人心，寻常人在这阵法之下撑不过两招，没想到这女子竟已经撑了这般之久。此阵法大是消耗内力，很快就有弟子口吐鲜血的倒了下去，立马便有其他的弟子补上。
　　寂夕此时双目之中布满血丝，不断命令弟子上前。

　　“寂夕长老，让我过去！”黄倾冲了出来。
　　寂夕回头看见是他，额上暴起的青筋动了一下，道：“不必了，妖女即刻便要伏诛。”
　　话音刚落，流仙剑发出一声长啸，红光冲天而起，滚滚妖气迎面扑来，眨眼间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黄倾紧张的向燕子飞看去。
　　赤红的双目闪过一道金光。
　　“轰隆”一声，在剑网中央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将所有弟子冲飞出去，浓烟滚滚之中，燕子飞浑身鲜血的走了出来，单手执剑，步步紧逼。

　　这一下完全出乎寂夕所料，大部分弟子见她竟然毫发无损的出来，早已失了斗志，丢盔弃甲的撤退回来。烟星与烟冰更是早早的撤出重围，眼望燕子飞如同恶魔附体，脑海里只剩下逃生的念头。
　　黄倾见状，当即跑了上前，大叫道：“小燕子，住手！”
　　燕子飞身形一顿，茫然的冲他转过头来，黄倾见似乎有用，又上前几步来到她面前三丈处。
　　见黄倾真的能拖住着妖女，寂夕再无迟疑，九生剑派决不能再承受更大的损失，当即招出仙剑，招呼众弟子速速撤离。

　　黄倾看着她如同被血洗了一般，形状惨不忍睹，苍白的脸上是一双比血还要鲜艳的赤红眸子，只是当中毫无人性。他拼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小燕子飞这个样子更让他心疼无比，伸出一只手：“小燕子，到我这来，我不会害你的。”
　　燕子飞僵硬的身躯抖了一下，朝黄倾转了过来，喉咙动了两下，发出嘶哑的声音，这声音根本就不是燕子飞的声音：“你出卖了我。”
　　她竟然还记得！她果然还记得！黄倾眼圈一红，虽说她是在质问，可是她确实对自己是有深刻的感情的。
　　“我没有，小燕子，你相信我，我没有出卖你。”黄倾猛的摇头：“还记得昨晚么？你说我是你重要的朋友，你想把流仙剑送给我，你还记得吗？”
　　燕子飞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黄倾料想问题定出在流仙剑上，若是能将流仙剑从她手上拿开，也许能换回她的理智。
　　“我现在想要流仙剑，小燕子，你说的话还算数么？你现在能把流仙剑给我么？”黄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真诚的看着她空洞的眼，他相信燕子飞即便成这个样子，她内心也一定还是那个善良、真诚、讲义气的燕子飞。

　　当见到燕子飞提着剑一步步来到他面前，黄倾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松了一口气：“小燕子，你把流仙剑给我，我在帮你买新裙子穿，你说……”

　　眉头突然紧紧皱起，黄倾感到一股透骨的凉意，这凉意侵入骨髓，他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流仙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愚蠢的人类，竟然和妖谈感情。”
　　这时天外传来一声厉喝，又是两团黑烟急速飞来，朝燕子飞冲去，正是凤楼雪城十三罗刹，当中一人手里抓着一个人头，朝场中丢了来。骨碌骨碌滚到黄倾的脚下，眼角瞥过，似乎是方才逃跑的寂夕的人头。
　　另一人突然挥出两掌，两团妖气正打在燕子飞背心，将她打了一个踉跄。燕子飞大怒，上前一把从黄倾身体里拔出流仙剑，便冲上天与那两个妖怪打了起来。
　　黄倾的血喷了一地，汇入地上的血水，他抬头看燕子飞在空中与那两团黑烟斗的甚是凶猛。他单膝跪地，摇头苦笑，原来自己还是高看了自己，燕子飞失去了理智，根本不记得他了。
　　那两个妖怪以二打一，却渐渐落了下风，黄倾突然明白了三百年前的尘观真人为何要封印妖界，为何要屠戮那么多的妖。凤楼雪城妖化的人尚且如此，他们在燕子飞手下过不了两招，妖族的力量太可怕了，灵妖心决不能落入妖族之手，一旦落入，后果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嘶嘶”两声，那凤楼雪城的妖怪被燕子飞一剑一个，斩杀于天地之间。
　　一低头，对上了黄倾的眼。

　　“倾哥哥，你怎么样？走，我们快离开这。”
　　向楚嫣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扶起黄倾就跑，他回过头就看见向楚嫣满脸焦急担忧之色，泪水和汗水打湿了长发，胡乱的黏在脸上。
　　“你怎么还没走？”黄倾问道。
　　“你在这，我怎么能走？”向楚嫣的回答似乎很出乎他意料，却又在他意料之中。
　　他已经听见身后破空之声，向楚嫣却毫无察觉，只是闷头扶着黄倾跑。
　　如何也不能搭上她的命，这一刻，黄倾对向楚嫣是敬佩的，到底是向霸天的女儿，果然身上有几分江湖儿女的霸气。
　　黄倾推开向楚嫣，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张开双手，迎接燕子飞前来夺取他的性命。方才那一剑，并未伤及心脉，但这一剑，他相信燕子飞不会再失手。

　　“存无守有，长生久视。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天空中因妖气汇聚而来的气旋，方才还颇有劲道的翻滚，此时却随着一声清啸，逐渐散去。
　　燕子飞睁着血红的双目，向天上望去。
　　突然之间，天空骤然裂开，从气旋中心射下一道白光，将燕子飞笼罩其中。
　　……

　　燕子飞伸手摸了摸面前白色的地面，光滑如镜，这里真好，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人打扰她，没有人难为她，更没有人要把她关起来，她在这里，永远都是自由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有点像杨离羽造出来的幻象，难道说这里就是自己的意念造出来的幻象？
　　燕子飞站起来，开心的转了个圈，忽然听到似乎有人再叫她，很熟悉的声音，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谢阑。”

　　从很远的地方出现一个小黑点，那小黑点越走越近，一身朴素的灰色道袍，正是谢阑。
　　“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干什么？”
　　“我先问的你，你先回答我。”
　　“我来看看你，在这意念中你过的好不好。”
　　燕子飞满意的点点头：“我觉得很好啊，这里很清静，很安全。”
　　“你这里有什么好的？”谢阑席地而坐，冲她微微一笑，笑容灿若春日，照的燕子飞心里暖洋洋的：“你可还记得你师父的意念，那里面有山有水有美人，你喜不喜欢？”

　　“我喜欢啊，我当然喜欢，我也能把我这里变成那样吗？”燕子飞跳了起来。
　　“当然能，只要你听我的，以后你的意念里面也能有房、有屋、有地、有田，有你所喜欢的一切，好么？”谢阑笑起来的样子，比这世间任何东西都要美好，他所许下的承诺更是令燕子飞憧憬极了。
　　燕子飞感受到此刻她拥有着这世间许许多多的美好，让她迫不及待想与这美好永远在一起。
　　“好哇好哇，如果能那样，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那你现在来拉住我的手。”

　　燕子飞咽了口唾沫，心似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她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抬眼看向谢阑，他只是温暖的笑着。
　　接着，她触到一个冰冷的指尖。

　　燕子飞猛的睁开眼，刚看到四下一片血红，就被谢阑一掌拍晕了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