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67、第六十七回

　　桌上熏炉中冒出一团团青烟，袅袅升起，香气淡雅而醇厚。摆设雅致，桌椅皆是全新，风扬起窗上的白纱，层层叠叠，甚是优雅。如此别致的地方，又这般安静怡人，应该就是黄倾口中所说，锦州他叔叔的别苑了。

　　此时屋里气氛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听到杨云城说的话，其他人一时震惊不已。
　　除了凤楼雪城的人被妖怪妖化，原来寻常人也能被妖物所妖化。
　　燕子飞脸色一沉：“杨哥哥，别说了。”
　　“妖化？杨兄，有话直说！”黄倾急道：“小燕子，我们需要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燕子飞瞥了他们一眼，忐忑的低下头。

　　“正是，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灵妖心是妖族的圣物，既然贵为圣物，自然有它的神奇之处。灵妖心当中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妖力，众所周知的感应天地宝物不过是极其表面的一个作用，更为重要的是，它若落在妖族手中，能增加妖族乃至整个妖界数万年修为的妖力。若是落在寻常人手中，或是进入人的身体之中，随时日渐久，妖性渗透至人体的每一寸，即便是修道之人，都无法阻止其妖化，变成真正的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杨云城正色道。
　　“什么？小燕子她……”黄倾双目中满是血丝，想必这两日受了不少罪。
　　燕子飞还是想为自己辩解，抬起头淡淡一笑，道：“杨哥哥，谢谢你，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得到一位贵人相助，他传给我五十年的功力，被灵妖心吃了，他说能保我三五年无恙。说起来，侠肝义胆，我还有一事找你帮忙。”
　　“你说，什么忙我都帮。”
　　“这几年内，托你带我上昆仑山找洞天真人，那位高人说，只有洞天真人有办法，解决这灵妖心。”
　　黄倾略一思索，点头道：“好，这个好说，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不急，还是先找灵鸢谷，我还想过两年好日子呢！”

　　“我曾经在九生剑派的藏书阁的一处隐蔽所在，找到一本极为古老的书。”杨云城忽道：“上面说，传说中灵妖心还有一极为重要的作用。”
　　龙逍好奇问道：“什么作用？”
　　“它乃上古神物，有通天盖地之能，妖灵一族可以用之打开时间封印，回溯历史，回到过去的某一天。”

　　夜已深，燕子飞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
　　原来自己身上的这东西这么有来头，还能回到过去，燕子飞干笑了两声，又闭了嘴，之前灵妖心数次救她性命，她隐隐还有几分窃喜，但如今看来，这东西决留不得。
　　不过妖化却是真的，没想到杨离羽的内丹并不能阻止自己的妖化，也许只是延缓罢了。她这段日子，时常感受到胸间有一股烈焰一般，熊熊燃烧，像是活的一般，在自己全身经脉上蹿下跳。也时常感觉的到，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想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到底什么事有意思呢？
　　伤口处有点痒，燕子飞扒开布一看，那两道剑伤竟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苦笑一声穿好衣服，感觉自己好像壁虎啊，不知道要是砍掉一只手一只脚，能不能再长回来。

　　长夜漫漫，辗转难眠，与其望着床幔发呆，还不如去吹吹风。
　　当下穿好衣服出了门，信步而行，空中一团明月将四下景物照的清晰无比。四下一看，突然发现那水潭边似乎坐着一个人，过去一看，却是黄倾正对月独酌。一边喝酒，一边手中拿着一把黑漆漆的事物，不知是什么东西。
　　黄倾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见是她，笑道：“你来得正好，陪我喝两杯如何？”忽然又想到燕子飞身上还有剑上，苦恼笑道：“我忘了你身上有伤，还是别喝了。”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喝酒？”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燕子飞莞尔一笑，坐在他对面，望着潭水中的明月出神。

　　黄倾望着燕子飞的脸，在这寂静的黑夜，四周的一切都黑沉下来，目光所及只有她。那侧脸透着七分清冷，两分惆怅还有一分秀丽，在黄倾的眼里，这个夜因她的到来而与众不同，风是暖的，酒是甜的，树枝随风而飘荡，就连树叶的沙沙声也是那么缠绵悱恻，敲打着他的灵魂。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这条命是燕子飞给的，不会忘记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透着对他的担忧和紧张。那恐怕是他记忆中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用那种眼光看着他吧。黄倾无法揣摩自己的心，只是觉得就在那一刹那，他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她身上有灵妖心又如何，黄倾暗暗立誓，愿意为了眼前此人，与全天下为敌。

　　燕子飞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笑道：“哎？方才见你拿着什么东西发呆，是什么呀？”被她问的一愣，黄倾缓了缓神，从背后取出一柄黑漆漆的长刀，递给她道：“送你的。”
　　接过刀一看，登时一股阴沉的刀气迎面扑来，寒光逼人，吹毛断发，燕子飞自然是认得的，失声道：“黑无常？这刀被你买下啦？”用手从刀背上轻轻佛过，质地坚硬，刀背上有地火纹路，甚是精妙细致，一看便知是把好刀。

　　黄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看龙哥有龙牙，你却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刃，正巧那拍卖会上有，你又很喜欢，我就给你买下来了。”
　　瞧他一脸害羞的笑，燕子飞道：“那可是二十五万两白银啊，黄倾，你有钱也不能乱花啊？”
　　“这可不是乱花，此刀名为黑无常，本就是宝物，二十五万买它不亏。再说了，我喜欢的人，兵刃自然要用好的，你看龙哥那把龙牙就能将云中青的剑一刀砍断，一击定成败。可见兵刃的好坏有多么重要，我想黑无常也是可以的。”黄倾点点头。
　　“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燕子飞将刀推过去，黄倾又将刀推了过来：“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了，你不接受我，也得接受它，有它在我也能放心一点。”

　　“那你呢？”
　　“我有关胜剑啊，那是我师父赠与我的，自然是把好剑。”说起他师父，黄倾眼中尽是崇拜之色，料想能教出他这样的徒弟的师父，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相传洞天真人与剑圣同一时期，而在当时已然名满江湖，如今算起来，怕是已有百岁。

　　月华如水，清凉的月光撒在他肩头，衬得分外孤单。燕子飞突然想上前抱抱他，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却跟着自己在外颠簸，几次舍命相救，还花了这么多钱为自己置办装备。她嘴张了一下，片刻之后，却又闭上了，心中感动无比，却只有将这感动压制下来。

　　“小燕子，我待你如何？”黄倾忽然问起。
　　燕子飞慌了神，用手摸着刀鞘：“自然……自然是很好，很好很好。”她加重了语气，着重强调着很好二字。
　　黄倾看着燕子飞，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下次，你再想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你就想想我，想想这把黑无常。我对你这么好，你舍得用这把刀伤害自己，再来伤害我的心么？”他温柔的声音，就像一泓清泉，流淌在心间，回首望见一双温柔的眸子，恍惚之中似乎见到了师叔。当年，师叔也常用这么一双温柔和煦的眸子看着自己，看的她浑身温暖无比。燕子飞抖了两抖，她发现黄倾眼中溢满泪水，不经意一颗泪珠划过他俊逸的脸庞。

　　“侠……侠肝义胆。”
　　燕子飞咽了口唾沫，慌忙转过头去，强笑道：“这刀太贵重了，我也送你一件好东西罢了。”
　　手掌轻抚丹田之处，呼出一把流光溢彩的仙剑，那仙剑悬在掌中，向黄倾展颜笑道：“这是流仙剑，送给你。”
　　此剑乃是拜师剑圣杨离羽，师父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如此转手送给别人该当是为不尊师长。但黄倾不是别人，他对自己实在是太好太好，好的让燕子飞无以为报，唯有送之珍贵无比的流仙剑，才配的上他的这份心。

　　意象而来的大吃一惊，黄倾本是剑宗门派出身，剑对于他来说便如同手脚一般，对这名满天下的流仙剑自然是如雷贯耳。此时见到那在书中才能见到的流仙剑，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此等震惊自当不必多说。
　　燕子飞被他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托着流仙剑道：“你退什么？快来接着啊？”
　　黄倾又退后两步，指着流仙剑结结巴巴道：“这……这……小燕子，为什么你总有这些仙家珍宝？先是十宝回命丹，现在又是……流仙剑，这流仙剑可是当年剑圣的贴身之物，你从哪偷……拿来的？”
　　“什么偷，这是剑圣给我的。”燕子飞撇撇嘴，瞧着这发散着七彩晶莹光芒的流仙剑笑道：“你别问那么多了，问了我也不告诉你，快来接着剑啊？反正我也不会用剑，给你这昆仑派的大弟子正好。”

　　黄倾忽然上前，抓住她手腕使她收回流仙剑于丹田之中，向四周看去，面露警惕之色：“灵妖心，再加上流仙剑，你知道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你是什么下场么？”将燕子飞拉到一旁假山里面，又道：“黑无常值二十五万，但是这流仙剑可是无价之宝，我断不能收。你说是剑圣给你的，剑圣几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你既说是他给你的，我便信，所以我更不能收。”
　　燕子飞脱口道：“可是你对我来说，就值得我送你流仙剑。”
　　话一出口，燕子飞就知坏事了。果然，黄倾身子一晃，一把将燕子飞固定在胸前，眼神中尽是欢喜之色，激动道：“我对你这么重要么？”
　　“当然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们不如就在此地拜个把子？”燕子飞硬着头皮道。
　　看着他眼里的火一点点熄下去，燕子飞才放下心来，岂知黄倾还是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温声道：“想拜把子，不可能，等我死了心吧！外面风凉，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见！”

　　说罢黄倾后撤几步，突然跳到假山上，运起轻功冲天而起，衣袂翻飞，潇洒之极。
　　几个起落已然消失于黑暗之中，隐隐可听“呀！哈哈哈啊哈……”的狂笑之声传来。
　　也不知他在笑什么，燕子飞摇了摇头拿起黑无常，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