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62、第六十二回

　　华灯初上，月朗星稀，夜凉如水，晚风阵阵吹拂，如情人的手轻抚，甚是撩人。
　　如此夜晚，应是和心爱之人相依相偎，交颈而卧，共饮此杯。而回雁山外，此时却甚不太平，情势急如星火，迫在眉睫。

　　有一伙人已经在外等待许久，其中大多是炎冥宗的人，还有几个样貌诡异的半人半妖，周围的其他人对他们都毕恭毕敬。
　　当中一个手长脚长如大马猴般的男人，正是毒猴子，只见他浓眉紧锁，望着回雁山被一道巨大的光芒笼罩，夜幕之中更加夺目。这道禁制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唯有修仙之人和妖魔鬼怪才能察觉，有警示威胁之意。
　　伸手往光幕里探去，登时便被烧焦。毒猴子收回手，看着指尖冒出的黑烟，吹了口气，道：“真是群废物，连一群乌合之众都打不过，不能毁去法宝，去掉这鬼禁制，要你们有何用！”四下炎冥宗弟子登时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从黑暗中走出一身量瘦小、形容枯槁的男人，道：“老大，刚听在外的萧伊传回来消息，奉天山庄和圣教的人正在来回雁山的路上，想必是来接那女孩。我们现在若是和他们正面对抗，恐怕捞不到什么好处，是不是……”毒猴子斜睨他道：“花墓輴，你何时如此小心谨慎了？难不成在城里做棺材做的久了，自己也想躺进去了？”
　　花墓輴道：“小弟并无此意，只是城主如今刚上任，我们需得保留实力。”毒猴子冷哼：“放心，奉天山庄不足为俱，只是圣教不太好对付，需尽快在圣教中安□□们的人。”花墓輴吃惊道：“老大的意思是，奉天山庄有我们的人？是谁？”

　　“你不必知道那么多，十三个人当然有人在明，有人在暗，否则如何帮城主早日集齐那些东西。再说，那女孩我之前跟她见过，是个心气极高的人，这种人绝不会听任处置，三大正派来之前，她一定会逃出来。躞蹀亦是死在她手上，我们决不能错失良机。灵妖心乃妖族圣物，拥有巨大的灵力，她和灵妖心在一起越久，心智就越会被影响，越会与人性背道而驰。只要她出了回雁山，立即将她抓到，只要活的。”
　　“何为与人性背道而驰？”花墓輴不解。
　　毒猴子淡淡回了一句：“你现在觉得自己还有人性么？”
　　花墓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獠牙：“我懂了，那女孩早晚也会妖化。”
　　毒猴子伸出手掌，一团绿莹莹的鬼火漂浮于手指之间，他玩弄着这团鬼火，使之上下翻飞：“不错，等我们打开尘观山封印，这江湖就是属于凤楼雪城的。”
　　花墓輴点头道：“老大，我们只有六个人，其他人还回不来，姬唤之前被那御星派的小子捅了一剑，现在已经回城养伤去了。”

　　毒猴子仰望夜幕：“足够了，躞蹀已死，吩咐那人，速速找人补上她的位置。”
　　突然，毒猴子的瞳孔猛的一收缩，只见巨大光幕之中，突然冲出二十多道白光，冲向四面八方，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空，速度奇快。

　　花墓輴惊呼：“这么多，哪个是那女孩？”
　　毒猴子牙齿咬的咔吧作响，道：“把他们全部打下来，挨个找，其他人守在山路上，有人下山就直接杀。”说完六道黑烟直冲天空，向那些御剑之人飞去。

　　回雁山后山一处隐蔽小道上，趁着夜色，燕子飞一行正悄悄下山。
　　杨云城背着寂灭掌门跟在他们后面，回头望天，只见众师弟师妹在空中与一团团黑烟恶斗，激烈至极。
　　夜幕漆黑，他们之间的打斗便如烟花一般在空中炸裂开来。时不时便有一两个同门如断了线的纸鸢般落了下来，杨云城咬紧牙关，痛彻心扉，恨不得能立马御剑而上，与那些妖人拼个你死我活。

　　“前面就是禁制以外了，大家小心。”黄倾走在最前面，这几日他身子已好上许多，燕子飞与杨云城紧随，龙逍断后。
　　有天上的众人吸引火力，他们五人的脚步又极快，下山之路意外顺利无比，仅仅遇到几个炎冥宗的巡逻弟子。这难不住黄倾与龙逍，暗中悄悄解决干净，凤楼雪城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他们会徒步下山。

　　到得山脚，杨云城将寂灭掌门交给龙逍扶着，转身下跪。眼望苍穹，他自知凤楼雪城一旦出手绝不留情，今晚为了送他们出去，不知又有多少同门惨遭毒手。杨云城内心又悲又痛，此次若不成功，若不能救活掌门，还有何脸面面对九生剑派众同门。
　　这时，山顶冒出更多驾驭仙剑的人，在山顶盘旋，似乎是三长老已经发现杨云城偷走了寂灭掌门，燕子飞等人也不见了，连忙出来寻找。只是冲出来之后，却被凤楼雪城阻挡了道路，两方陷入缠斗，倒给了燕子飞等人离开的时间。
　　“快走吧，他们快要追上来了。”龙逍背起寂灭，杨云城拜别了九生剑派，这才随他们一道离去。
　　五人连夜下山，来到山下一处小乡镇，不敢歇息，在乡镇驿馆处买了马车马匹，顺着燕子飞指的方向，向南奔去。

　　燕子飞以能找到神医药师为由，费了不少口舌，诱使杨云城将她放了出来。让他又找了一批寂灭的直属弟子，将他们顺利送出九生剑派。
　　日前龙逍发现尚紫堂的看守越来越严密，出去上个茅房都被盘问半天，看来这个情势是愈加不妙。得到杨云城的消息之后，连夜做好准备，将一些看守他们的弟子尽数点倒，绑了丢在茅房。待燕子飞被放出来之后，便带着事先接出来的寂灭，一起秘密下山。

　　一连走了五六日，几人担心被凤楼雪城或是九生剑派的人追上，这五六日均是轮番休息，彻夜狂奔，一刻也不敢停留，连马匹都在过路驿馆中换过三四次了。南方不甚太平，他们光捡一些偏僻的小道走，偶尔听到来往的民众说起，鲛族被皇城军队镇压，已经退到了沿海各处。
　　只是不知为什么偶尔会有几个小村庄莫名一夜之间就成了荒村，他们皆知是凤楼雪城所为，个个恨的咬牙切齿。

　　直到第七日的傍晚，即便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连日舟车劳顿也是撑不住了，这才在一处村落之中歇了下来。
　　几人不敢在村中留宿，便在村外的土地庙中歇脚。
　　燕子飞几乎刚靠在墙壁上就睡着了，不多时便打起了鼾。黄倾轻声走过来将一件袍子披在她身上，抬眼看见杨云城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道：“杨兄，寂灭掌门情况如何？”
　　杨云城一怔，缓过神道：“呃，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能醒过来跟我说几句话，有时候昏迷不醒，身上时冷时热。还要多谢黄兄弟赠与的几颗‘百清丹’，师父也许还能撑上几日。”
　　黄倾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
　　龙逍倒在一旁的干草垛上打哈欠，眯着眼道：“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将我们送出来，我等感激不尽，说句实在话，她说的话三句里面有两句半都不太可信，你如何愿意信她能找到神医？”

　　杨云城看了燕子飞一眼，低头苦笑：“不知道，或许是感觉吧，她的眼神让我感觉她没有骗我。只要能救活我师父，即便让我背上千古罪人的名声，我也在所不惜。”
　　黄倾叹道：“还要多谢杨兄将小燕子放出来，不然我可就要劫狱了，你放心，这千古罪人的名声若是要背，我来背就是，绝不让杨兄为难。”
　　“黄兄弟见外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妹子她真的能找到那位神医，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渐渐各自睡去。

　　睡到下半夜，听得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燕子飞从梦中醒来，其他人也被这突然来临的狂风暴雨惊醒，纷纷将自己裹的更紧。杨云城安顿好寂灭之后，又将马车牵到屋檐下，免得马儿淋雨。还好此处屋顶还算坚固，燕子飞念了句“好大的雨。”起身来到窗前站定，窗户纸破烂不堪，风带进许多丝丝凉凉的雨点撒在脸上。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电鞭划破了长空，狂风挂断了树枝，巨雷震耳欲聋，倾盆大雨不要命的倾倒下来。

　　回身挨着黄倾坐下，身上有些凉，搓了搓胳膊看了龙逍一眼，摇头叹道：“大师兄，你也真是狠心，这荒郊野岭的，你让小竹子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就那么走了，也未免太可怜了，如此雨夜，雷声阵阵的，她若是怕了怎么办？”
　　龙逍将头扭到一旁：“她好歹是个圣教圣女，仙法高超，不过下雨打雷，能吓到她么？”
　　燕子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担心，更不信你会对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动心。”
　　龙逍闭上眼睛，道：“我偏偏就一丝一毫都没动心，你不信就罢了。”黄倾笑道：“龙兄其实心里惦记的紧，只不过嘴硬偏要将人家赶走，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若是喜欢，即便全天下都反对，也要在一起不是么？”
　　燕子飞点头称是：“大师兄，你以后很难找到小竹子这么好的姑娘了。”
　　龙逍一摆手：“没关系，我有金银财宝陪着也一样能活到老。”真不愧是龙老板的儿子，这一爱财的性子难不成是家族遗传？

　　连一旁杨云城也道：“我等江湖中人，一生苦练武功，不就是为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龙逍哈哈一笑：“同道中人，啊，我们是同道中人！我正是为了自由自在，才不与那些名门望族有所牵扯。”
　　杨云城瞧了他几眼，思索了一番，道：“龙少侠说的也有几番道理，圣教毕竟是西域传来的门派，风俗习惯大多与我们不同。圣女又非常人也，若是真的想娶回家，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正是，我们小门小户，供不来那么大一尊佛。”龙逍笑答。
　　燕子飞摇头哀叹，龙逍这般想法怕是难以改变了。只是苦了小竹子如此身份，却对龙逍有这般痴情的心意，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杨哥哥，六年前的那位香香姐姐如今在哪呢？”燕子飞忽然问起，岂知杨云城脸色一暗，继而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这六年来我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她的消息。现在也不知她是生是死，过的如何。”见他如此黯然神伤，燕子飞也就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