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26、第二十六回

　　“你的伤好啦？”
　　燕子飞看看自己身上衣服穿的好好的，嗯，看起来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早知是他，却假装不知：“不用谢我啦，是一弦救了你，原来你就是六年前帮助过我的那位黄倾公子啊，你救了我一次，我也帮着一弦救了你一次，咱们这就算扯平了吧？”
　　“还骗我？那日在河边，我虽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但是耳朵还是听的见的，是你找她要回了十宝回命丹救了我。”黄倾坐在燕子飞身边，那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仿佛直接看进了她的心底，没来由一阵心悸。

　　燕子飞慌的险些将手中茶杯扔了，见瞒不住，只得道：“一命换一命，这就是缘分嘛，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我什么也没有，无权无势。”黄倾靠了过来，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燕子飞的心越跳越快，不安的想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眼见他英挺的鼻子都快要戳自己脸上了，伸出手想推开他：“不图回报，不图回报。”
　　岂料黄倾一把抓住她手腕，温声道：“你若愿意，我用一生一世来回报你，如何？”

　　“什么？”燕子飞手中茶杯落到地上，暗想这人到底轻薄过自己，莫非是良心上过不去，才想补偿自己么，道：“你别这么在意，我都没放心上，你没死说明你命不该绝，跟我关系不大的，要谢你去谢谢阎王爷不收你啊。”右手使劲想要挣脱，没想到他捏的更紧，竟然挣脱不出来，反而将自己弄的生疼。
　　“那可是十宝回命丹，是当年尘观真人所炼，三百年来这世间就只出现过一颗，我吃的这是第二颗，你让我怎能不在意？”

　　黄倾越凑越近，忽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亲完立即跳到一边，瞧着她暧昧的笑。
　　燕子飞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被人亲，羞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惊呼：“你……你……你又轻薄我！我……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随你，反正我这条命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
　　燕子飞拿眼瞪着他，却看他脸上泛起红晕，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她，似乎也是个薄脸皮，燕子飞心中虽气，却被他扭捏的神情逗的想笑，缓了缓神，道：“你当真不必如此，什么仙药我根本不在意，人家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我此举是要被记录在功德簿里的，将来死了到了阎王殿都能托个好人家。我真的不图你什么回报，这几日我也听说了不少你家里的事情，你难道不去查查？”
　　黄倾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回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道：“多谢你关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只要找出证据，我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黄倾看着燕子飞，想到她大晚上和陌生男人喝酒，实在太过大意，想要说她几句，却于心不忍，只得道：“你认识沈亦侠么？了解他么？还跟他喝酒，你就不怕出事？”
　　“第一次见啊，哎，能有什么事，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子爷，财大气粗的，我一个乡村小丫头，他才看不上呢。”燕子飞满不在意的摆摆手。
　　黄倾浓眉皱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中满是关切之色，道：“那他为什么给你喝一百两金子一壶的仙人醉？”
　　“一百两？金子？原来仙人醉这么贵啊？”
　　师叔啊，师叔，不是燕儿不给你买仙人醉，是真心的买不起啊……

　　“那酒初时喝着好喝，但是后劲奇大，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
　　仙人醉是许愫生前最爱喝的酒，沈亦侠跟她第一次见面就请她喝这个，可见他交友心诚，燕子飞回味一番，嗯，的确是好酒。
　　见黄倾仍是看着她，才慢吞吞问道：“多久？”能多久？喝个酒顶多醉个一天半天的，还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黄倾伸出一个手指，燕子飞问：“一日？”
　　黄倾摇摇头，叹道：“十日。”

　　“天呐！十日？已经过去十日了吗？他为什么给我喝这么贵的酒，劲这么大，他没有事吗？”黄倾气都不顺了，道：“你还担心他？他是沈家堡的大公子，内功深厚，喝了酒转眼就能将酒逼出体外。”
　　燕子飞晃晃脑袋，这酒劲当真奇大，现在还有些晕乎。

　　听说沈家堡以打造武器起家，坐拥无数神兵利刃，乃是四大世家之一，势力极大与皇族颇有渊源。加之沈家和为人稳重厚道，江湖中人人称赞，而沈亦侠作为沈家和的长子，亦是人品贵重。
　　“沈亦侠仪表堂堂，一身浩然正气，自然不会是什么坏人，他请我喝这么好的酒，或许是把我当成了朋友。”嗯，就是这么回事，要不然谁会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喝酒，就喝这么贵的啊？
　　“朋友？你想什么呢？他……”
　　看黄倾一副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燕子飞赶紧转移话题：“哎？一弦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见她还不死心，黄倾眉头微皱，起身走到床前，伸手轻轻握住燕子飞的手，单膝跪在她面前，双眸深深的看着她，情真意切道：“我黄倾在此立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今生今世，只守护燕子飞一人，直至终老，永不背弃，若有违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他说的是那样认真不含一丝作假，他的声音仍然在恢复，稍微的嘶哑令他的声音更添性感，燕子飞那一刻浑身酥麻，竟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回想起六年前廊下那一身贵气、英姿勃发的贵胄公子，再看如今满身伤痕、落魄的黄倾，确实差别很大，不知道他这六年都经历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燕子飞想反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帮助他，但神思将她拉了回来，他们不是一路人。
　　下一刻，燕子飞挣脱开他的手，道：“我没什么要守护的，我就是为了吃和喝活着。”
　　“你活着就为了吃喝？”黄倾问道，见燕子飞点头，他咧嘴笑了起来，燕子飞心猛的一跳，震的胸口都疼，他这笑容实在是太暖了，令人如沐春风，就如许愫的笑容一般和润。
　　“那我就陪你过这样的生活，以后你的吃喝穿用都包在我身上了。”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陪的？
　　他是龙台城有名的公子，昆仑派掌门的关门弟子，要跟自己过只图吃喝的生活？燕子飞见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似乎分外憧憬，很是大惑不解，问道：“为什么啊？”
　　黄倾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脸，道：“我喜欢你的酒窝。”

　　趁他不备，燕子飞没等说完，直接越窗而逃。
　　生怕黄倾追上来，接连转过几个街道才停下来，原本以为她醒来的时候是傍晚，没想到出来才知道竟是清晨。
　　出来的地方也并不是客栈，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是江南黄家在龙台城几座府邸中的一座罢了，原来黄倾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落魄。
　　燕子飞心中愈加卑微，她突然间不是那么喜欢龙台城了，这座城太大了，这里的人都太富有，根本不是她能企及的。就连小云镇一个小小的捕头，在龙台城都有这样一座好宅子，而她倾尽一生，他们多宝楼中所有人都为了能吃饱喝足整日勾心斗角，从小到大没日没夜的练武，都及不上这些人万一。
　　而他们，一出生就能享受到这座城的繁华，一出生就能享尽人间荣华，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是人上之人。
　　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只图吃喝的生活，根本，不是一路人。

　　不过，燕子飞是个知足的人，她走了一会儿就想通了，最起码和沿街要饭的乞丐，和差点被卖入青楼的女孩相比，她过的还是很不错的，是的，燕子飞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这一睡睡了十日，不知道大师兄都急成什么样子了，我得赶紧去找他。”清晨仍有一丝凉意，街上空旷无人，只有零星几个商铺刚刚开门，店伙计打着哈欠将门窗打开准备迎客。

　　走过几条街，终于来到青龙街上，燕子飞很快找到了清雅轩的大门，上前敲了敲，开门的正是数日前见过的人，好像是叫阿生。阿生将燕子飞迎进门，道：“龙飞公子，这几日你去了何处？掌柜的一直再找你呢。”
　　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叫龙飞，燕子飞问道：“掌柜的在吗？”
　　阿生摇摇头：“掌柜的几日前就没再回来，据说是在……”阿生欲言又止，燕子飞追问道：“在哪？”
　　阿生为难道：“听别人说，龙少爷这几日一直在‘如意楼’里面。”

　　如意楼是赌坊，当朝民风彪悍，江湖中门派众多，绿林豪客亦是多如牛毛，这些人偶尔想要赌上一赌，自然要找些门道，如意楼就是龙台城官府都管不了的。这间如意楼的主人很神秘，从未在江湖中露过面，但是连官府都卖他个面子，想必也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想着自己买个糖人就消失了十天，大师兄肯定会大拳头轮着把自己往死里揍。燕子飞一脸黑线，能让龙少主找了这么久的人，燕子飞怕是头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