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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的工农兵大学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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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欣这会粗粗过了遍记忆,任思绪万千,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也不得不爬起来,身软体虚,浑身无力,折腾着坐起来便出了身薄汗。
从医院回来,只来了及脱了上身的棉袄,就睡了过去。
拿起盖在棉被上的大红棉袄穿在身上,将一字型的长条盘扣一一扣上。
掀被下床,趿拉上床下的红棉鞋,方欣环顾四周,打量整个房间。一张一米五乘两米的朱色雕花床靠墙而放,床头放着个老式的长方形箱子,方欣的记忆里显示,这是樟木箱子。
这里的习俗,谁家生了女孩子,就在房前屋后栽上几棵樟木树苗,女儿长,树也长,女儿水灵丰满了,树也粗壮了。到了女孩一说话就脸红的年纪,伐了樟木树,放在阴凉处阴干后,请木匠师傅做成香樟木箱,先不上油漆,等女孩有了意中的郎君,确定上花轿的大吉日,才把那白坯的木箱子重新打磨上漆。解放前大户人家,樟木箱里会放上一对红檀的龙凤雕玉如意,预祝女儿生活吉祥如意。箱子四角放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长长的迎亲队伍里陪嫁的樟木箱最惹看热闹的人羡慕咂舌。
解放后,破四旧,又是公社集体化,还在屋后为女儿种颗樟树的已不多,当嫁妆陪送樟木箱子的更少了。
去年方季礼将女儿出生就种在后院的几棵樟树伐,给方欣打这么一个箱子和床尾旁的三开门衣柜,引起村里姑娘多少艳羡。
没上漆的衣柜是大哥画的款式,让木匠师傅照着做的。两开门处中间那个门是固定死的,上半部分装了个印着红双喜花喜鹊的半身镜;两开门分了两三层可放棉衣棉被,单门处上面一个挂衣杆,下面隔了两个层板可叠放衣物。这款衣柜,功能多样而美观,引领了十里八村的衣柜潮流。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朱色书桌,配着一把高背椅,书桌和衣柜之间的拐角放了个简易的书架,这些是大哥上学时用过的旧物,当年大哥结婚重置婚房家具,这套桌椅给了方欣用。
原身的大哥方士恺,今年28岁,1965年省城政法大学毕业,老头子帮着运作进了省政府部门工作,现任市委秘书一职;于四年前娶妻林雯婷,林雯婷是银行的一名职员;两人育有一子方立安,今年3岁。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原生的母亲赖敏系着围裙走了进来。
“娇娇,醒了,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饿了?上床等会儿娘给你端饭。”
“不——用了。”方欣看着敞开的门晃动的门帘,后面的字都含在了嘴边。
讪讪的摸了摸头,一头的毛茸茸,胸前的辫子都翘起来了,环顾一找。
看到箱子的旁边,靠墙放着一张长0.6米宽0.4米的梳妆台和一个小方凳,梳妆台上面摆着一溜的洗漱用品,石青色陶瓷杯里是中华牙膏和牙刷,还有洗脸的香皂、搽脸的友谊牌雪花膏、搽手的蛤蜊油,洗头用的药液(这是奶奶用她母亲留下的方子制的)。
旁边是一个铁架小立镜,若没记错背后上面是M主席头像,下面是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M主席。
在几根头绳发卡中找到一把木梳,走到衣柜镜子前,映出一张苍白病态的脸,柳眉杏眼,琼鼻薄唇,唇上起着一串燎泡,用手轻佛过,微微的刺痛,眉间轻皱便染起一抹轻愁。方欣机灵灵打过一个寒颤,这妥妥的小白花一枚啊!
“小白花”这是一个代表意义不属于原主记忆中的词。
怔忡片刻,方欣将发上的红头绳子解下,拆下的辨子长已及腰,头发有些软黄,在光线下散发着淡淡棕色的光泽,摸着有些油腻顺滑。
梳了两下扯起一缕下,闻着手中的味道,还有身上的遗下的汗渍,方欣立刻便有了不能忍受的感觉。
迈出房门,穿过堂屋站在院子里,积雪已清扫干净,阳光下屋脊上的积雪化成水,顺着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往下滴淌。
这是个四合院,正房一排五间青砖瓦房,正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两间;正中三间内凹进1.5米,左右最边的房子均为独立的单间,屋檐廊道沉侵着岁月的痕迹。
奶奶住在最东边的单间里,方父方母住在堂屋的东间,方欣住在堂屋的西间,大哥一家三口回来住在西边单间。
东厢的两间青砖房分别是偶尔回来的小叔夫妻和二哥住的。
西厢两间,一间做了厨房,一间做了杂物房;大门朝南正对大街,穿过大街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结冰的水塘。
赖敏端着碗刚出厨房门,便看到披头散发站在院中的闺女。
“娇娇怎么出来了?是要上茅房吗?”赖敏想想,将给闺女的饭又重新温到锅里。
“怎么不穿上大氅再出来?”说着上来摸了摸闺女的手,还好温热的。
“我,想,洗洗。”方欣有些不确定,记忆中原身冬天一个月还不洗一次澡呢,还要拿着澡票到镇上的澡堂洗。
“哦,我给你打水。”说着急步回厨房用脸盆舀了半瓢凉水兌了些暖瓶里的热水。
方欣一看就不是给她洗头洗澡的,只能抹把脸,心里有些失望。
“是娇娇醒了吗?”东屋的厚门帘掀开,白皙的脸颊,杏眼长眉,额头上浅浅的岁月印记,乌黑中夹杂着几缕灰白的秀发盘成一个发髻在脑后,用两根细桃木别着;上身着黛蓝色的偏襟大褂罩着小袄,同色的裤子里是肥大的棉裤,小腿上缠着黑色的绑腿,尖尖的小脚套在暗纹的小棉鞋里露着一点白袜。老太太收拾的干净利落,身上还有那么一份从容优雅。
记忆里这是最疼她的奶奶,原身的容貌和老太太年轻时最像,只是老太太性格坚毅,面上大气舒朗;相比原身身上的小家子气,两人在面部精神上,便不可依相貌而言。
“奶奶,我想洗澡,浑身都痒,头发都有味了。”老太太平日最爱干净,贴身的衣服每天都换,两三天擦洗一次,每周最少都要洗一次澡。提洗澡,原身母亲可能通不过,在老太太这就不一样了。
“先洗漱吃饭,吃完让你娘给你烧锅热水,将澡房里的放上火盆,再洗。”老太太看着站在院里婷婷玉立的孙女,脸色虽然差了些,精神头瞧着倒是不错,也就不反对孙女的要求了。
“好。”抿唇对着老太太一笑,接过母亲手里的洗脸盆欢快的漱洗起来。
赖敏反对的话在婆婆的眼神下,女儿的欢欣中也张不开口,忙活着给女儿端饭、烧水。
刷牙洗脸,抹上雪花膏,轻拍脸颊。
就着煎蛋喝了碗小米红枣粥,将碗筷送到厨房顺手洗净放到厨柜里。
由母亲帮着一桶桶热的凉的水,提到后院厕所旁边的澡房,倒进浴桶里,放好火盆,关上门,围上帘子,放了些奶奶自制的精油,洗了半个小时,方欣只觉通体舒畅。
烤着火,偎依在奶奶身前一头秀发被轻柔的擦拭着,方欣舒服的只想哼哼。
“娘、奶奶,娇娇醒了吗?”院里方士勋提着个背篓,进门就喊。
“醒了,刚洗过澡,在你奶屋里擦头发呢。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就往山上跑,身子是不想要了!”赖敏从厨房里走出来,擦着水淋淋的手,看着儿子敞开的军大衣直皱眉。
“嗨嗨,没事。”放下背篓,拿着洗脸盆从桶里舀了两瓢水,就要往脸上胡啦。
“你个臭娃子,这是早上井里打上来的水,现在多凉啊!”赖敏一看,赶紧提过暖瓶给兌了些热水,递了条毛巾这去。
“哪有这么娇气。”军营里冬天早上起来拉练,谁不是对着头天接的水直接往脸上泼啊。
“是,你不娇气,你就是那铁打的疙瘩。送个牛车送的早饭也不回来吃,猪娃来说你们上山了,这刚下过大雪,往山上跑啥。”山上被雪覆盖,路都掩了,哪里有没有陷井都看不出来,万一掉进去了咋办,光是个坑倒还好,里面有尖枝条的可不得受伤。
“娘,你当儿子傻啊,这不是跟着山大爷的吗,山大爷那本事你还不知道。”
“他的本事是大,就是再大早年爷三上山,他家老大不还是搁山里了。”
“那不是碰到狗熊了吗?山里哪有那么多狗熊。”谈到早年往事,母子俩心里都不胜唏嘘。
山大爷,姓庄,庄大山,四几年逃荒来的外来户,因祖上就有打猎的本事,来到这片山水就在此落了户,娶了村里的方姓女,平时种地,农闲上山打猎。
公社建立,山林成国有财产,个人严禁私猎,便停了手。□□时,一家老小实在饿的受不了了,爷三偷着上了山,遇到了从深山跑出来的狗熊,大儿子拦在前死在了熊爪下,为山大爷和二儿子庄二林赢得了活命的机会。
赖敏轻吁口气,进厨房将温着的饭食给儿子端上桌。
“抓到什么没?”坐在儿子身边,拿起鸡蛋剥了皮,给儿子放进粥里,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吃的香甜,赖敏心里一片柔软。
“没抓到大家伙,都是些野鸡野兔,分了只野鸡在背篓里,等会儿我收拾了,给娇娇炖了喝汤。”兔子要肥些,但娇娇不喜欢吃兔子,这只野鸡瘦吧吧的,没多少肉,有时间再往山上跑一趟。
“哪用到你,好好的坐那歇歇,娘这就收拾去。”说着,赖敏就站起来将背篓提过来,拿下上面的几根干柴,露出一只长尾巴的灰毛野鸡来,拎起来掂掂有三斤多,嘴角便翘了起来。
屋里祖孙俩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声音,方欣懒洋洋的身子坐直了些,奶奶心里惦记着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用布巾将头发擦干,拿木梳将头发理顺,再用篦子将方欣的头发篦过几遍,左右辫成辫子用红头绳缠了垂在胸前。
让方欣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满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