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朝风言夕

19、十九、最好最好的爱，最好最好的你

　　三个人约在了技校附近的小饭馆，张武姜捧着豆腐汤吊炉饼吃的正欢，赵行没开车，穿着黑色羽绒服进店，肩膀上全是白雪。
　　张以悦不喜欢吊炉饼，张武姜笑了笑道：“过年好。”
　　赵行看着她道：“多年不见，你都没怎么变。”
　　张武姜道：“听以悦说你儿子要高考了。”
　　赵行点点头坐下来，要了一杯豆腐脑。
　　张以悦斟酌了老半天才决定了赵行的称呼：“校长，今天约你来是来道歉的，我很抱歉把你的隐私发到网上，我的辞呈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赵行愣愣道：“你删了就行了，别影响你以后。”赵行其实和张武姜差不多岁数，但他已经是一个典型的中年人了，有一点啤酒肚，头发黑中带着点灰，穿着深色的毛衣和羽绒服。张武姜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年轻时候的赵行是什么样了？
　　张以悦继续说道：“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您了，这半年给您添麻烦了。”
　　赵行赶紧说道：“别这么说，是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我都没去看过你 ，也……”他说不下去了，这些话太苍白无力了，补偿吗？离婚吗？然后给张以悦一个完整的家，那自己另外两个孩子怎么办？
　　张武姜端着豆腐汤和赵行碰杯：“以悦会删帖子的，给你添麻烦了。”
　　赵行看着张武姜半天没说出来话来，其实张武姜就像每个男孩的梦中女神一样，她像那种酒吧的坏女孩，风情万种；她像《红楼梦》里的妙玉，神秘多才。可是他这么平凡啊！如何抓得住一缕风呢？
　　终究，赵行走进了风雪中，他得回家了，今天他要带着妻子和儿女去走亲戚，明天在家待一天，后天他就要 上班了。
　　张武姜因为在马来西亚还有采访任务，她并未多留，只说还有半个月忙完了再来。第二天一早，张武姜又飞走了。张以悦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张武姜给他的信。
　　以悦：
　　很多话来不及说，其实就算再给我半个月我大概也没法说出口。妈妈是个自我为中心的人，不太懂得爱情，写着感性的东西，其实看什么都带着冷漠到骨子里的理性。我其实是个感情上的失败者，没什么好的建议给我的孩子，想了很久，涂涂改改写了很多遍，最后还是祝福吧！希望你们可以相伴永远，恩爱不离。
　　好像前一天，以悦还是个小孩子，妈妈带着你去东京，钱包丢了妈妈蹲在地上哭。以悦的肩膀那么柔软啊！你抱抱我、亲亲我，说别难过，以后你养妈妈。
　　我的以悦长大了，妈妈可以看到：你看裴宁时眼中闪着光，带着笑，妈妈知道你会幸福下去，永远，永远。
　　最后，别嫌妈妈唠叨，你妈这辈子大概只会对你一个人唠叨，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好好生活吧！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最好最好的爱和最好最好的自己给他，然后永远永远的幸福下去。
　　落款是：去找男朋友度假的妈妈。
　　张以悦本来眼圈通红，感觉到了深深的母爱，结果看到最后一句全憋回去了。他拿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响了几声才想起来他妈大概还在飞机上，于是给他妈发了条微信：你有男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见，爱情面前无儿子。
　　张以悦删掉了连载了半年的小说，他写了一封信给读者，大概意思就是不像生活被打扰，在网上写纯属发泄，打扰正常生活就不好了。又美滋滋的炫耀了一下自己谈恋爱了。结果晚上看热评第一：我赌找到的是老公。
　　张以悦没管这条，美滋滋地抱着平板把每一条祝幸福的都点了赞。又把最近画的条漫扔了上去，他从大三开始就在微博号上断断续续地连载条漫，故事是一个帅气男生带着一只猫去沙漠探险的故事。
　　自从张以悦结束报复小说之后，无事一身轻，他回了几条邀画插画的私信，又把自己前几天暗搓搓地给裴宁画的侧写做成头像。裴宁不是工作联系从来不上微信，朋友圈也是穷极无聊才刷一次，张以悦心想等他上班了才能发现，惊讶死他。
　　就在他脑补裴宁发现自己画像后如何惊讶的时候，“曹操”给他打了个电话。
　　裴宁问：“哪儿呢？”
　　“楼下收拾东西呢，我妈不是走了吗？”
　　裴宁好像正在厨房，时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那正好，我做了鲫鱼酱，咱俩看能不能去王奶奶家混顿饭吃？”
　　张以悦只得又把收拾好想拿到楼上洗的床单扔到沙发上，揣着手机站在楼梯上等裴宁。
　　敲了半天门才开，王奶奶看着裴宁一脸惊讶：“宁子，你咋来了？”
　　裴宁道：“给您送点鲫鱼酱，我刚做的，还热的呢！”
　　“裴叔叔！”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豆丁站在王奶奶旁边，还没到王奶奶的腰，他笑眯眯地叫裴宁，张以悦认出是王奶奶的孙子。裴宁正想和小男子汉撞个拳头，王奶奶却一反常态，赶紧把孙子往后拉：“赶紧回去，外面怪冷的！”
　　王奶奶躲躲闪闪不敢看裴宁的眼睛，张以悦一脸不明所以，裴宁静了大概五秒，然后笑道：“我们还有事，您赶紧回去吧，怪冷的。”
　　王奶奶端着鱼酱想说话，欲言又止地关上了门。
　　裴宁拽着张以悦往楼上走，张以悦握紧裴宁的手，凑过去问道：“王奶奶这是怎么了？”
　　裴宁想了想：“回去再说。”
　　也就是楼上楼下两步道的事，裴宁脱下大衣往厨房走：“晚上吃炸酱面怎么样？”
　　张以悦道：“王奶奶是不是生气了？”
　　裴宁切葱花道：“王奶奶可能是知道咱俩的事了。”
　　张以悦惊讶道：“不会吧？”他其实也不知道，就是脱口问一句，他坐在沙发上切水果，忽然想到那天——他对着裴宁道：“那天，我接我妈来，上楼正巧碰上二楼大哥，我跟他打招呼，他当时就躲躲闪闪的。”
　　裴宁看了他一眼，把刀切面放进锅里：“没事，知道了也没什么。”
　　“可，可是……”张以悦不知道怎么讲，他想说：可是你不别扭吗？他问道：“咱俩也没怎么啊？是怎么泄露的啊？”
　　裴宁道：“老楼房就是这样，几十年的邻居了，各家的事都挺清楚，一家的事一个人知道了基本上整栋楼就都知道了，估计哪回我亲你被人看到了吧。”裴宁冲着他坏笑。
　　张以悦道：“你还笑！”
　　裴宁道：“大不了出去避避风头再回来，实在不行咱就搬家，正好我能在离我们单位近的地方买个房，这一年年的光车费一个月就得上千。”
　　张以悦道：“我爱你。”
　　“……”裴宁回头看着张以悦，看他一脸认真，他走过来坐到张以悦对面，摸着张以悦的脸问：“宝贝，你别还害怕，现在同志不会像以前那么被人指着骂的，你看现在他们顶多就是躲着咱呗？”
　　张以悦垂眸摸着裴宁好看的手指：“裴宁，我妈给我留了一封信，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把最好最好的自己给他。我这个人平时好吃懒做，还喜欢耍小脾气，自私又爱面子，唯一自觉拿得出手的除了这幅父母给的皮相之外，大概就是会画个画了，可你见我的时候我是个职专的教导主任，不求上进还没什么特长，你说你怎么就喜欢我了呢？然后我还给你惹了这么多事，你都不烦我吗？”
　　裴宁笑的胸腔震荡，他含笑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喜欢你是什么时候吗？”
　　张以悦摇摇头。
　　“人家都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不知不觉得越来越喜欢，说不出为什么，但我明明白白知道我自己在哪一刻、哪一分钟喜欢上你的。就是那天我带着超市打折的巧克力坐在你们学校外面，听你们那些领导讲话，然后你告诉那些那么那么平凡很多人都觉得不会有大出息的年轻人要坚持自己。”
　　张以悦茫然的看着他，熬鸡汤谁都会啊？这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裴宁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他要说的话，有的时候人的默契就是这么的神奇：“你可能觉得这就是鸡汤啊！谁都会说，但我当时就看出来你不是真心想一直当教导主任，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个作家，来体验生活，后来又觉得不像，你并不会像作家那样仔细观察别人。但就是那样并不喜欢这个工作的你，你大晚上去开解那个失恋的小男生，你命名当时心情不好还说着鼓励的话让那些孩子好好为自己奋斗！”裴宁刮了一下张以悦的鼻子，“一开始，我得知你用网络曝光这么不磊落的手段报复你父亲的时候，我其实特别失望，我以为你会进一步闹到学校、警察……你会搞得你父亲身败名裂，我那时候特别怕你这样，可你没有，你就是个善良的长不大的小孩，闹点小脾气，和我小时候生气撕了我爸的绝版藏书一样。那天晚上和你妈妈吃完饭，我躺在床上，想着如果我要找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话，似乎就是你了，想想似乎想象不出另一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我甚至想照着你的原型脑补出一个比你好的样子，却发现满脑子都是你，没什么可以增加或减去的地方。”裴宁单膝跪在地上：“我这个人性子急，本来都订好了戒指，但又觉得今晚的气氛这么好，不求婚有点可惜。宝贝儿，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张以悦怔怔地看着他，他似乎直接点了头，宛若本能，本能的将二十六岁之后七十多年的人生交给这个男人，就像裴宁说的一样，没法添点什么，也没法减去什么，这个人刚刚好就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