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鲁啦啦

10、白日梦想家

　　高三那一年，一夜之间，大家都开始听一位叫Adele的英国女歌手的歌。英华女中的广播站几乎每天中午都在播放她那首《Chasing Pavements》和《Hometown Glory》。
　　刘宝怡也喜欢听她的歌，还跑去家附近的CD街买了她那张专辑，找了个笔记本认认真真地抄下她唱下的歌词。后来别人问她最喜欢专辑里的哪一首，她都会说，最喜欢《Daydreamer》。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首歌背后有什么故事。她只是单纯地很喜欢这首歌的歌词。虽然高中毕业之后她就没怎么听过她的歌了。
　　但是那天她看到新闻说Adele要在欧美开巡回演唱会，她毫不犹豫地就买了在伦敦的票，期待能听到现场版的Daydreamer。

　　晚上八点三十七分，刘宝怡走出地铁站，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柔和的白色，和温哥华的夏天晚上一模一样。
　　地铁里没信号，一出地铁，刚连上网络的手机就嗡嗡直响。刘宝怡点开微信，看到第一条是周韬发过来的。他说他要结婚了，还给刘宝怡发了电子请柬，邀请她去婚礼。
　　刘宝怡点开了请柬。结婚照上的女孩有点面熟，好像在温哥华的时候见过。她礼貌地向周韬表示了祝福和谢意，又告诉他自己不在国内，不能出席婚礼。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就听见约好一起看电影的同事在不远处叫她的名字。她按了静音和锁屏键，把手机放进包里，和同事有说有笑地往电影院走去了。再拿出手机的时候已经是电影散场的时候了。
　　和同事告别之后，她一个人站在站台等待下一趟地铁，这才想起看电影前她还有好几条微信没看。打开手机一看，全是程书彤发来的消息和链接：
　　“你快看这条微博！”
　　“你人呢？？”
　　“真的是惊天大瓜，我看他这回真的糊到翻不了身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看微信？”
　　“我要睡了，希望明天能看到你回复我= =”
　　地铁里没有信号，程书彤分享的微博加载不出来。等到出了地铁，她才看到那条微博。
　　果然是跟Kent有关的。
　　起因是一个女孩在微博上po出一些聊天截图和照片，说是自己和Kent交往过的证据，说他以交往的名义欺骗自己的感情，玩腻了就把她甩了。她上传的图片里，甚至还有Kent的睡颜。
　　Kent在国内算得上是头等的流量艺人，所以女孩的微博发出之后，微博服务器几乎瘫痪，热搜上全是相关的话题。刘宝怡打开微博的时候，国内已经是后半夜了，但相关话题的讨论数和阅读量还在不停上涨。除了表示震惊和不相信的言论之外，也有人说早就知道Kent是个花花公子了。
　　“Kent一直是个玩咖啦。温哥华的华人女生应该都见过他吧。他之前在xxx玩的时候加了我朋友的微信还把她拉进了厕所……过几天就把人微信拉黑了。只有粉丝还相信他的纯情人设吧[吃瓜]”
　　这条评论被顶到了热评的位置，底下还有很多粉丝的回复。有人破口大骂说是造谣，有人说始终愿意相信他，也有人说心累要脱饭了。
　　刘宝怡想，要是没有在伦敦重遇过Kent，或许她现在也是众多跟帖的微博ID中的其中一个吧。
　　她简单回复了程书彤，然后就睡去了。果然她不出所料，一醒来她就看见程书彤要她给自己打电话的微信消息。
　　“你总算醒了。”程书彤憋了一上午，终于打通了电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也是其中一个？？”
　　“我说，”刘宝怡刚醒来，但是意识相当清醒，“我也是他的其中一个pao-友。”

　　刘宝怡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对Kent的感情，无论是中学时那场没有结果的暗恋，还是后来这场完全没有感情交流的关系，她都没有跟程书彤提起过。尽管程书彤影影绰绰地察觉到她对Kent有些异乎寻常的迷恋，也知道她与周韬的分手多多少少有Kent的原因，但程书彤也绝没有想到刘宝怡能为了Kent做到如此荒唐的地步。
　　“你图什么呢？？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他这个人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你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三好学生呢？你还想着要pao-友上位变真爱？？”程书彤恨不得骂醒她，“你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从初三开始就喜欢他，然后他把你微信拉黑，然后你就把这个渣男忘了，好好地过你的日子。他就一花花公子，pao-友满天下的那种，指不定他在伦敦也有其他像你这样的朋友呢。你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跟他玩得起，可是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也把你微信拉黑，就像对现在那个‘女朋友’那样……”
　　程书彤说的这些话，刘宝怡当然明白。她默默地听程书彤吐槽了一大堆话之后才说：“……他不会再找我啦。这件事情之后，他应该恨不得马上和我划清界限。”
　　程书彤还在电话那头痛骂那个欺骗她好友感情的渣男。刘宝怡在电话这头苦笑着听。
　　要说欺骗感情，也应该是她刘宝怡欺骗了Kent。Kent可是正儿八经地把她当一个玩伴，哪里想得到她藏了那么多秘密。

　　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程书彤说Kent会糊到翻不了身，也实在是低估了他的魅力。当红的偶像明星只要模棱两可地否认两句，再沉淀一下时日，就能避过风头。过段时间复出，也多的是不介意那些负面传闻的粉丝。别说是隔着屏幕的追星了，即便是面对面的恋爱关系，对象出轨之后仍不计前嫌的人还少见吗？
　　追星和恋爱有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自我满足而捏造出来的一个梦罢了。
　　但Kent确实没有再联系刘宝怡，虽然刘宝怡并没有被拉黑，甚至还能看见他在朋友圈宣传自己的新单曲。没有Kent的日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本来他也只是偶尔出现。这次的丑闻刚好给了刘宝怡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她得以重新审视自己和Kent的关系，也得以“不得已地”暂时断绝和Kent的联系，不用担心哪天被他发现自己一直在隐藏身份。如果Kent知道这个玩伴其实是从将近10年前就在暗恋他的初中同学的话，他应该会觉得有点不舒服吧。
　　像是一个在无形中纠缠了他近十年的私生饭。
　　刘宝怡也有考虑过要不要一了百了，干脆把Kent的联系方式删除得了。但手指放在那个红色按钮上的时候又相当犹豫。毕竟手指按下去的话，她和Kent，和记忆中的陈家恒，就再也没有关联了。
　　刘宝怡平日里不是个矫情的人，但遇到跟陈家恒有关的事她就会很矫情做作。例如在CD店里为了提高存在感大声地问店里的BGM是什么，又例如当时写了封矫情的信还打算从门缝里偷偷摸摸地塞进陈家恒的家。如今她又开始矫情地想，自己和Kent的关系到底要怎么办。

　　Adele居然没在演唱会上唱Daydreamer。这简直是比Kent的丑闻事件更让刘宝怡郁闷的事。散场的时候刘宝怡一个人走在通往地铁站的大道上，四周有形形色色的人。她身后有几个年轻的高中生，还在为刚才的演唱会兴奋不已，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还不停地哈哈大笑和尖叫。刘宝怡郁闷地回头看了一眼，戴上了耳机，开始单曲循环她最喜欢的Daydreamer。

　　"He is the subject of their talk.
　　He would be hard to chase
　　but good to catch.
　　And he could change the world with his hands behind his back."

　　刘宝怡轻轻地跟唱着，坐上了开往城里的地铁。晚上的Metropolitan line人不多。刘宝怡特意避开了从演唱会里出来的人，在一节空空荡荡的车厢里坐下了。

　　"There's no way I could describe him."

　　地铁经过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路灯，黑乎乎一片。刘宝怡看着窗外的稀疏的灯光和树的黑影，突然看到窗玻璃上倒映出她手机屏幕上的亮光。
　　是一则新的微信消息。
　　像是感受到了命运的感召，刘宝怡打开了微信。果然，是Kent发来的。
　　“你还在伦敦吗？我下周去，想见你。”
　　一如既往的真假难辨的温柔。
　　刘宝怡简单地回复了两句，然后把手机放进了包里，继续望向窗外。耳机里的Adele还在唱。

　　"And I can tell that he'll be there for life."